《金瓯无缺》第27/137页
“辰君心思细密,确实如此。不过,你既然想得明白,又何必羡慕?”
“你可不知,前两日甘松的话说造次了,我正没法赔罪。”唐瑾将日前谎称家妹送信的事说了一遍,又道:“甘松虽是为了我好,却没有想从云燕而来的信使,怎么连通关文牒都没有换?辰君必是起疑,这些天对我都不冷不热的。”
文珑会意,“下月就是观莲节 ,不如带她去泛舟赏荷?既然有些事不能说,不如借此疏散心结。”
“这倒是个主意。”
说完此时,文珑又道:“云燕的信使这几日又该到了吧?你我两国使节往返数次,虽无联兵之约,但和亲的事总算是要敲定了。再来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恐怕再过不久,辰君就要随你去云燕了。”
“我只望她能真的心中欢喜和我回去。”唐瑾道,“不说这个了,日前那个为你挡了一剑的姑娘,听说长相不俗?”
文珑朗声笑道:“难怪辰君不信你,早闻泉亭王在云燕极是风流!”
唐瑾亦笑,“我在云燕就如你在金陵,所谓风流之名,可不是自己想的。再说,你可不要害我,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刚才算我多嘴罢!”
这方话音刚落,秋月来道:“秦小姐过来要见公子。”
“她伤还没好,过来做什么。”文珑说着已经让秋月为自己穿戴整齐。
飞絮由一个小丫鬟扶着进来,她手抚在胸腹之间,想是伤口还痛。唐瑾打眼看过去,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可那柔弱之后却透出一股隐隐约约的冷艳。他瞧着文珑,对他使了个眼色。文珑会意,含笑点头。
“那我便先走了。”唐瑾说。
文珑道:“秋月,送送王爷。”
秋月送唐瑾出去,房内文珑请飞絮坐了,悉心问询伤势,又道:“不是已经让人送你去徽州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我到了那就留下了,可是……多了我毕竟多一口人吃饭,我又不比男人身强力壮,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回来。”飞絮说着说着禁不住哭起来。
文珑让人递了帕子,“也罢,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总归找个人家做下人总使得。”
文珑道:“既如此,不如……”
“他走了吗?”言菲恰巧进来。
文珑接续着刚才的话说:“不如你到言府帮衬。”
言菲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略一问过也觉得妥当,当即对飞絮说:“你就到我们府上,也不让你做那打杂的活儿,我哥少几房妾侍,你又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那山野小民哪有做太尉的妾侍风光体面?”
文珑失笑,心道菲菲安排得倒快,连问过不群的意见都省了。
飞絮吓得连忙跪下,又扯了伤口。言菲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你救了珑,又做我的小嫂子,这不是正好?”言菲毫不在意的在外人面前称呼文珑的名讳。
“我、我不敢想!”飞絮慌了神儿。
文珑安抚道:“这几日你先在我府上安心养伤吧。菲菲,你就算是要给不群纳妾,好歹也先问过他。即便不问过他,也该问飞絮的意思。”
“横竖就是多个女人,有什么好问,难道我给他纳的他还敢不满意?”言菲道,“至于飞絮,哪有比这更好的去处?”
文珑轻笑出声,对飞絮说道:“你别着急,一切都依你的意思。不然你去言府上做个大丫鬟也使得,不群平日多不在府里,做他贴身的大丫鬟倒是很清闲。”
“我……那个,”飞絮怯怯的问,“我……可以不可做公子的丫鬟?”
文珑还没说话,言菲就拍了桌子,“不行!”
飞絮一下子就被吓得缩到椅子里。
言菲略觉尴尬,“反正、反正不能在珑身边!你要是不想跟我哥,就跟着我好了,我每天带你好吃好玩!”
面对明显的诱哄,文珑故意说道:“你的丫鬟若是贴身的可要陪嫁进来,按照规矩主母的陪嫁丫鬟可做媵妾 。”
“那不成!”言菲立刻反对。
看着言菲着急,文珑反而乐了,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的软榻上。他这边对飞絮说道:“你先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有什么主意我都替你安排。”
飞絮唯唯诺诺的答应了,文珑让人送她回房,就此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1.花鹿茸:鹿茸中质量最优的一种,外皮红棕色或棕色,布满白色或灰白色细茸毛。
2.“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出自《诗经・卫风・氓》,意为:女子陷入情网后,便不能自拔。
3.观莲节:汉族传统节日,于六月廿四举行,有划船、观莲、放灯等活动。
4.媵妾:周代诸侯娶一国之女为夫人,女方以同宗女陪嫁,陪嫁同宗女称为“媵”,可收入新郎宅内为妾。
☆、情非得已
莫愁湖畔多植莲花,一眼望去,田田的叶子如绿色的舞裙衬出袅娜的莲花。微风过处,缕缕清香。一只画舫在莲叶中穿行,从湖边荡到湖心。
象牙色鱼莲襦裙的佳人侧身坐在船边,如云长发从一肩落下,清清丽丽如芙蓉出水一般。她手中拿着细碎的鱼食撒向湖里,锦鲤凑趣的围在船舷。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唐瑾才能看到她发自真心的笑容,犹如满池荷叶映衬下的一朵白莲,尤为让人心醉。
观莲节当天并非休沐日,因而唐瑾提前几日就邀尉迟晓往莫愁湖泛舟。
“苍术。”
听到殿下的召唤,苍术会意,很快递上弓箭。双箭齐发,百步穿杨,这样的箭术不用在沙场,只为了勾一朵白莲,博美人一笑。
根本没有多少声响,也就是倾之的工夫,一朵雪白的莲花连着绿颈出现在唐瑾手上,而射出去的箭已经沉了湖塘。
唐瑾弯腰将白莲送到美人身前,尉迟晓一低首的时候,只听唐瑾道:“过去的那只莲花已经送人了,这朵作为补偿,可好?”
尉迟晓手捧莲花,眼睛盯着它一眨不眨,又转而垂下,似是忆起了旧年时光。她低低的喃道:“花开花落几春风 。”声音轻到听不真切。
唐瑾心口一紧,轻唤:“卿卿。”
“谢谢,我很喜欢。”她抬起头来笑说,那笑容疏离有礼,已不复方才的明澈。
若是从前,唐瑾一定凑过去亲一下她的鼻尖,问她“哪里又让尉迟小姐恼了?”可现下他却不敢,他若这么做了,尉迟晓更是要恼了。唐瑾在她面前俯身,“我记得以前你最爱白莲,又喜赏荷赋诗。”
“少年无忧,自然有这样的心情。”她仍是那样不咸不淡的温吞样子。
唐瑾就着船舷坐下,衣摆轻拂,风姿绰约。他道:“卿卿,我给你唱一段黄梅戏可好?”
“你会唱黄梅戏?”这一问尉迟晓倒有了兴致,“黄梅戏在云燕似乎并不盛行。”
“来了金陵也有数月,字正腔圆的不会,荒腔走板的总会些。”唐瑾说罢开腔唱道,“霞光万丈祥云开,飘飘荡荡下凡来。神仙岁月我不爱,愿做鸳鸯比翼飞!” 这一唱荒腔走板倒是没有,只不过那旦角的腔调学了个十足十。
他姿色天然,面如傅粉,不施妆容却比那青衣不差,加上这样标准的唱腔,尉迟晓也禁不住笑,“好好的一个王爷,学这个做什么!”
唐瑾道:“烽火戏诸侯,千金博一笑,我只唱这两句算得了什么?”
尉迟晓听这话里的意思,敛容说道:“你在大巽是极尊贵的王爷,即便来了我国亦是上宾,学这些戏子的东西辱没了自己的身份。”所言所说多有叹惋之意。
若蹙的眉尖,低垂的眼帘。唐瑾抬手抚平,“卿卿,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只管说出来。”
“我……”她张口正要说的那一刻,忽而又低了眉,“没什么。”
“你只管说。”
尉迟晓轻叹,“有些东西并非想要就能得到,纵然是承诺了,此去经年,没有谁能保证一世都守得住承诺。”
“所以,你也不指望我能,是吗?”唐瑾柔声问。
“你不能。”
“不试过怎么知道?”
“已经试过了。”
“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能迫你信我。但我可以拿唐氏满族荣耀起誓,今生定不负你。”唐瑾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再信我一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