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28/137页


  “你曾经,也这么对我说过……”
  “是,我说过,必要护你此生无忧。现在你还愿意让我兑现吗?”
  尉迟晓瞥向湖水,“对男人来说,难道不是得到就好吗?至于愿与不愿,又有何干?即便我已是太常,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吧?既然命不由我,何必问我?”
  “你若不愿……”唐瑾紧握了一下她的手,下了极大的决心才依依不舍的缓缓松开,“我也不强你。这次和亲之事,我会想办法取消……”他撑着船舷站起,身子虚晃了几下。苍梧以为王爷会随时倒下,就要上去搀扶。任谁都能看出唐瑾眉目间极重的痛色,苍梧跟随王爷多年,深知就算一剑杀了泉亭王,都不会见他流露出这样疼痛的颜色。
  尉迟晓根本不敢看他,只答了一句“好”就落下泪,再不能说。
  她对着湖面不言不语,也不去拭泪。唐瑾只从那一个字里,就听出她的哭声。
  “你别哭,”他慌忙蹲下,不知是该先转过她的肩,还是应该先用帕子给她拭泪,“你要怎样你倒是说出来?我知道你不会轻言心事,可我总有猜不到的时候。但凡你能说出来,我都会为你做到。你和我说,好不好?”
  尉迟晓别过肩,要甩开他的手,自己抽出手帕拭了拭泪。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卿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唐瑾倏尔心生一计,“你这难不成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
  “谁‘玉容寂寞’了?”尉迟晓恼道。
  “好了、好了,总算是说话了。”唐瑾就着哄道,“是我说错话了,别往心里去,只当我没说过,好不好?今日本是陪你出来散心的,还让你恼了,我岂不是大大的不是?”
  手帕在眼角沾着残泪,尉迟晓不语。
  唐瑾笑着说道:“实话说,这次来金陵就是要带你回去,你若不和我走,我就要一辈子没有正妃了。”
  尉迟晓仍旧不语,只是颊上多了一层浅粉。
  “来,不哭了,”他拿过帕子细细擦了擦,“再哭下去,可不是要辜负了这满池荷花?”
  碧绿的湖水波光荡漾,唐瑾牵着她的手站在船头,指点粉衣繁花。俄而,他紧握着她的手说道:“你这样一哭,我才知道,我没有做错。我亦知道你不敢信我,但是,卿卿,请你再信一次,我定会让你知道,你没有信错。”
  尉迟晓轻轻回握,“让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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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文珑病愈重新回朝,一直住在文府的飞絮伤也渐渐好了。她三五日要帮秋月打下手,秋月哪里敢用公子的救命恩人做事,只请她回屋好好养着。飞絮平日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秋月不让她做事,她也不敢多说,只是每天在屋里好吃懒做,心里又十分不安。
  这日文珑自御史台回府,正巧见飞絮在和侍弄花草的小丫头说话。只听那小丫头说道:“我们家大人最和蔼不过了,姑娘不用怕,只管好好把伤养好就是了。”
  文珑不急着进去,在门口站住。秋月本是在大门迎了公子回来,见公子不动便明白心意,显然是怕惊了两个小姑娘。但总也不好让公子在这儿久站,秋月上前半步,说道:“秦姑娘也在这儿呢,公子这两日还问起姑娘。”
  那个小丫头眼见公子,不敢乱说,连忙行礼退下。飞絮突然见了文珑,心里没有准备,一时进退不得,傻站着不会说话了。
  文珑走到她身前,极为和缓的说道:“这几日朝廷事忙,也不得空问你,听说你伤已经好了?”
  “是。”飞絮答了个字像蚊子说话。
  “你别怕,这几日我也想了想,打算盘个店面给你做。”
  “我?我不行!不行的!”
  “先别急着拒绝,”文珑极是和气的说道,“这几日我听秋月说,你在府里也闲不住,我想着给你盘个店做,你不过去那坐坐堂,看着两个伙计做事就是了。伙计都是有经验的,卖的也是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一类。”
  “可是、可是……我不会做这个。”
  “那也没关系,店是我的,赔了仍旧算在我账上,若是赚了自然从中抽利银与你,你看这样可好?”
  “这、这……我不敢受……”
  “别怕,去做几日就习惯了,再说也别当个大事,只当是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
  飞絮怯怯应了。
  文珑又与她关照了几句,让秋月去帮她准备做掌柜要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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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三日,飞絮来与文珑告辞。
  彼时文珑正在书房内伏案作书,书案正对房门。飞絮怪道:“公子的书桌怎么放在这里?”
  文珑见她来了,搁下笔,“长宁总来,来了便要搞怪,放在这儿来了就能看到,省得总被她吓一跳。”他言语温和显然是不在意被吓到的事情,倒像是为了能早一分看到长宁郡主一样。
  飞絮不懂这些,只道:“这儿正冲着门,公子不是要吹风吗?”
  “现在这时候不碍,到了冬天我便往房里看书去了。”文珑道,“你今日来是要去店里了吗?”
  “是,以后就都住在店里了。”
  “便去好好做吧,那两个伙计你也已经见过了吧?”
  “见过了,看起来很老实。”
  “那两个都是老伙计了,人很本份,你去了只管放心。”
  “是,那公子,我便告辞了。”她福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
  文珑笑言:“只管去吧,过了这一季,我还等着你来与我报店里的进项。”
  飞絮又做了礼,这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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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送走飞絮,宫内便传来消息,离君呼延遵顼提出和亲,要娶的竟是太尉之妹、长宁郡主言菲。轩辕舒当即勃然拍案,“混账!去告诉金卿,朕只许以公主和亲!长宁郡主朕已许给玙霖!呼延遵顼那竖子要是不干,朕就不和他谈了!先打了再说!”
  言节与文珑对此不便说话,太尉与御史大夫不说,其余人等更不好说。只有吾思进言道:“陛下息怒。我与巽国即将结秦晋之好,不若使宗正行缓兵之计,等到尉迟辰君下嫁,有了巽国在其后,是不是与离国和亲,便是由我等决定了。”
  轩辕舒稍敛怒气,恨恨道:“未想朕也有要狐假虎威的一天!”
  吾思道:“卧薪尝胆也是为了厚积薄发。”
  “也罢!”轩辕舒忍气说道,“子睿,就按你的意思,让人拟旨送去吧。”
  散朝后,文珑一直一言不发。他缓步走在通往御史台的长街上,言节刚和几位大臣说完话,追上前去。
  “你觉得不妥?”
  文珑见是言节,便道:“巽国的驿马已经回去些日子了,可是,却没有收到驿站传来的消息。两国使者往来,不可能不走驿站,我怕其中有不妥之处。”
  “确实如此,”言节道,“我这就让人去查探。”
  言节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京中就收到了消息——持文书回巽国的使节在半路被杀。尸体已经找见,就在距京五百里的荒野。
  轩辕舒大发雷霆是可想而知的,但在发怒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情要考虑。巽国使者死在了本国境内,巽君极有理由怀疑是兑国所为,一着不慎两国便将燃起战火。然而在与离国关系尚不明确的时候,与巽为敌——哪怕完全是出自意外——也是十分不智的事情。而尸检的结果更让应天城愁云密布,——他杀,在兑国境内被他杀。
  而唐瑾府上也紧张起来,国使被杀,很可能是兑国显示出敌意的标志。或许此时收拾行囊尽早回国更为明智,甚至应当偷偷潜伏回国。而唐瑾什么也没做,他仅仅是使人去尉迟府上告知,近日自己恐怕不能去探望她了。毕竟两国一旦交恶,不见面也更有利于尉迟晓的立场。而后他沐浴更衣,起身往应天城去了。
  “王爷!”甘松虽不谙政事,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跑也就罢了,怎么能往兑国的皇宫去?但他和苍术两个都不知道该怎样阻止自家这位大巽最为尊贵的王爷,他们能明白的事情,王爷肯定早就明白了。
  唐瑾潇潇洒洒的挥挥手,“只管放心。”
  “可……!王爷!”
  “甘松。”
  “在。”
  “听令。”
  “是!”
  “留守府中,与苍术留守。”
  “可,王爷……”
  “听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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