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29/137页


  大巽泉亭王只身入兑国宫殿,连轩辕舒亦感吃惊,尽管问着“这时候他为什么来了?”还是让人将唐瑾请了进来。
  紫金白玉冠配鹅黄色的蟠龙衮服,手握一把紫檀有凤来仪折扇,腰间围兽头紫云玉宽带,坠一枚透雕双螭白玉佩,脚踩镶金祥云锦靴。如此锦绣华服,见了兑君,他微屈见礼,只一句,“应天城内可有小王偏居之处?”
  轩辕舒当真不明白,“你来做人质的?”
  唐瑾一笑别饶风致,“君上不要说得这样难听,小王不过是来表诚意的。”
  轩辕舒听完“哈哈”大笑,“泉亭王好胆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毒之桃

  唐瑾的态度虽然改变了轩辕舒腹背受敌的情况,却并不能改变与离国谈判失利的局面。在真相未明之前,作为巽君的端木怀不可能同意和亲。没有了与巽国的交好,兑国等同失去了逼迫离接受和谈的筹码。虽然离国经大败不敢轻易穷兵黩武,可是此时已经不是轩辕舒可以挺直腰板硬起的颐指气使的时候了,他几乎能看到呼延遵顼狰狞的笑容。远在浊河两国边境谈判的金雯顶住来自离国的压力,而金陵城内墨夜正在全力以赴侦破巽使被杀一案。
  墨夜是要一夜愁白了头,案情查来查去竟没有丝毫线索,现场没有脚印、没有兵刃,没有刺客不小心留下的衣服布条,巽使的伤口只是寻常箭头所伤,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除了可以断定不是给鬼怪所杀以外,其余什么都证明不了。
  在这样的时候言菲也变得老实,不再偷偷跑出府玩。文珑常常会在公事之余去看她,言节这几日不再宿在上林苑倒是每天回家,回来便拉着文珑密语,若是聊得晚来了就留他睡下。言菲对哥哥的这种行为极为不满,“珑是来陪我的,你总拽着他干什么!”长宁郡主就这样大大方方的闯进了太尉的书房。
  “你这还没嫁呢,怎么一时三刻就离不开了?”言节是不会放弃揶揄妹妹的机会的。
  “要你管!”言菲冲他吐舌头做鬼脸,所谓美女就是连做鬼脸都别有风情,“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天你们不还有小朝班吗?自己不睡,别带着珑一起学坏。”她说着拽起文珑就往外推。
  “好、好,我这就去睡。”文珑笑着应了,回头对言节说,“殿试之事明日再说。”
  文珑走了,言菲却站在门口没有离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开口,在门口转了两圈,言节先问道:“有什么就说吧,什么时候学出来这大家闺秀的毛病。”
  眼见这句话是骂她上不了大家闺秀的台面,言菲原本的迟疑一丝不剩,举手就要打他。言节轻巧握住她劈过来的手,懒懒得打了个哈欠,“不说我可去睡了。”
  言菲犹豫了一下,咬着朱唇说道:“那个,真的会要我去和亲吗?”
  “不会,”言节说,“陛下不会同意的。”
  “那如果同意了呢?”言菲急着问。
  言节道:“呼延遵顼要你去和亲其实是为了牵制我,有一日两国再次开战,他甚至可以利用你使我朝堂反目。陛下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层,所以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言菲少见的垂首不语,她慢慢说道:“如果我不去,会再开战吗?”
  “如果谈不拢,或许会有小规模的冲突,但应该不会有大的战役,离国近年饥荒,没有那样的余力。”
  她又问:“我这样算不算红颜祸水?”
  家妹甚少这样忧心忡忡,言节刚想好生安慰,又觉得自己妹子用这样忧愁的语调说出“红颜祸水”四个字,总是有哪里不对。他抬头一瞥,正见言菲忍笑,两颊笑涡,娇色荡漾。
  “你这丫头!快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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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面唐瑾数日都留在应天城中,轩辕舒将东侧的凝和殿收拾出来给他居住,允许他在宫内自由行走。不过,唐瑾却很少步出殿门,只偶尔让内监随他去藏书阁选书来看。如果端木怀看到此时的唐瑾,一定会冷嘲热讽他是不是女人玩得太多“不行了”,竟然在宫中如此老实,不去调戏宫女。
  唐瑾风流之名,尉迟晓亦是听过,不过,她是否知道唐瑾调戏宫女这样隐秘的事情就未可知了。
  尉迟晓现在也无心来想这些,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长宁郡主去和亲,然而要解决这件事情的唯一办法就是让离国松口。宗正金雯并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轩辕舒让她去,其意也在和亲,不过不是以长宁郡主,而是宗室女。金雯之所以谈判到此时都没有提以宗世女和亲之事,只是意在抬高价码,离国左右是要“杀价”,若是一开始就说了,恐怕就当真非要长宁去和亲不可了。要解决这种胶着的状态只能是证明巽使乃离国刺客所杀,虽然在距金陵五百里被离国刺客所杀颇为荒诞,但只要证据确凿……
  这厢尉迟晓还没想明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文珑收到了一封来自桐庐的家信,信中除了问安好外,文母还写了一行别有深意的话,“国破家亡梦方醒,原来红颜是祸水。”这话于火上浇油的效果可是十足十的,从表面来看此事言菲确是脱不了干系,而文珑也着实承担不起“国破家亡”的罪名。
  文珑与尉迟晓说起这封信时,说道:“此时我再不能顺家母的意思,过去只是儿女私情,现今已关系到国家大事。若是我现在松口,请陛下收回圣旨不许我与菲菲成亲,不仅等于害了菲菲,也真就是要致‘国破家亡’的大罪。这次哪怕是家母再不满意,我也只能如此做了,自古忠孝难两全。”
  在文珑如此说的时候,尉迟晓打了另一盘主意,她向作为自己直属上司的太尉进言。言节听过她的话后,深以为是。
  尉迟晓得了圣旨,往凝和殿来见唐瑾。她峨冠博带,缓步入殿。
  “卿卿?你怎么来了?”唐瑾很快明白过来,他放下书卷,一只手随意的翻弄着书角,“你要我帮忙是吗?”
  尉迟晓屈膝跪下,“晓恳请王爷相助。”
  “王爷?没有叫我‘子瑜’,至少说明不是存心想利用我吧。”唐瑾没有动怒,反而上前扶她,“你先起来再说。”
  她摇了摇头,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让我跪着吧。”
  “你不必……”唐瑾微叹,“国家权谋本就是如此,即便要利用我也是理所当然。”
  尉迟晓道:“你甘愿入凝和殿的缘由我很清楚,事已至此我不想为自己再找理由,可我仍然要厚颜来求你。”
  “你先起来。”唐瑾扶她,“地上那么硬,有什么好跪的。”
  尉迟晓仍旧摇头,“请王爷听我说完。若是听完了不允,晓也不会长跪再求王爷同意,我跪在这里只是求良心稍安罢了。”
  唐瑾撩起衣襟,单盘了一条腿就着冰冷的地面坐下,左手随意搭在支起来的左膝上,“说吧,我听着。”
  尉迟晓微有愕然,但事有轻重缓急,她仍旧说道:“晓敢情王爷查办巽使被害一案。”
  唐瑾道:“我知道,只有我来查,消息传到云燕才会被取信。我也知道你想要的结果,而你需要我查出那样的结果吗?”
  “我只请王爷办案。”
  唐瑾凝眸看她,先是笑,又是叹,“卿卿,你长大了,我可该怎么是好?我记得初见你时,你就如宫墙之中一树含羞带露的桃花,而今也如柳叶桃一般妖艳得可以夺人性命了。”
  尉迟晓别开眼睛不去与他的目光相撞,她倔强的目光中满是伤痛。
  唐瑾微叹,单膝跪在地上扶起她,“我答应了,你起来吧。”
  “那我……”
  唐瑾拍拍她的后背,“回去吧,你奉旨而来,也不好在宫中久驻。”
  尉迟晓拱手做礼,却不敢抬头,转身便走。她脚步匆忙到慌张,出殿门时险些被门槛拌倒。
  那一整日尉迟晓都不大说话,太常寺中的各个属官见了上司的脸色,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得罪了大人。
  到了傍晚,如是照旧在应天城大门外等着接她。尉迟晓出来时,脸上有淡漠的郁郁之色。如是自小伺候她,见她如此,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上去扶住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尉迟晓轻轻应了一声,“没什么,回去吧。”
  如是不敢再问,扶了她上车。上车前,只听尉迟晓自语轻言:“柳叶桃,微苦,有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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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尉府协助唐瑾破案,其过程尉迟晓并不清楚,只听墨夜说起:“唐子瑜若不是巽国人,应当比我更适合做这个廷尉。”
  巽使被杀一案不出月便被破获,唐瑾当即先拟一份刑案,让人快马送往云燕,第二份才呈与轩辕舒。此案的结论,唐瑾只写了一句话:“凶手尚在金陵。”如果他当真是兑国的廷尉或许会多加一句“暂不捉拿”。
  得出了凶手的去向,捉拿的事自然就不归唐瑾负责。在墨夜协同京兆尹于金陵城中秘密搜捕刺客的时候,唐瑾手摇折扇,大摇大摆的往尉迟府叩门。
  此时已近傍晚,天色将将暗下来,门子提了盏灯笼来开大门。唐瑾常来常往,自然是认得,门子这边招呼,“哟!王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这不是就来了。”唐瑾笑着跨进门。
  门子道:“大人这会儿刚刚回来,应当在一鉴堂呢。”
  唐瑾远远的应了一声,人已经进去了。
  鉴,就是镜子。古人云:“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一鉴堂便是尉迟晓读书的地方,堂内林立书架,多藏古籍。尉迟晓若是回来的不晚,往往用晚膳前,会在这儿多少看一会儿书。
  一鉴堂房前房后多种翠竹,微风一来,堂内便是簌簌竹叶之声。此时唐瑾行来,只见宫灯高挂,竹叶轻摇,房门敞开,屋内亮了烛光。
  唐瑾步行而来,轻如落雪,没有任何声响。他倚在门框向内窥去,佳人正握着一卷蓝皮的书卷读着,不时提起桌上的纤毫悬腕在书上写着笔记。唐瑾不声不响的看着,好像本就不是来找人的。
  半晌,听见尉迟晓对书轻吟道:“今日非昨日,明日复何如。 ”
  唐瑾顺口接了,“寂寞斜阳外,飘渺正余愁。 ”
  “你……!”尉迟晓一惊起身,“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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