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48/137页


  “我只在家里读书。”周沁小声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文珑问道:“你都读过什么书?”语气柔和,就如询问家中晚辈。
  周沁一本一本说道:“读过‘四书 ’、‘五经 ’、《墨子》、《庄子》、《列子》,还有《道德经》和《韩非子》。”
  兑国科举要考诸子 ,周沁说的这些都是必考的内容。文珑听罢见也只有这些,便道:“你现在在御史台做主簿,不可只知这些,你先将《资治通鉴》 念了。”
  周沁脸上因自己的不足而红起来,她仍旧是老实的小声答:“是。”
  文珑向秋月抬手示意,秋月招了六个小丫头进来,每个丫头怀里都抱着一大摞彩线编册的《资治通鉴》。文珑道:“这一共是二百九十四卷,你拿回去读了,若有什么不通,再来问我。”
  周沁不敢受,忙推辞道:“大人!下官自己去买就行了!”
  文珑道:“你独自在京,若是再买,难免又多了一份花销。这一版是我府里多余的,你只管拿去看就是了。”
  “可是,大人,下官实在不敢受……”
  周沁还要推辞,文珑温和的说:“至多算你借去的,看完之后再还给我就是了。”
  周沁这才忙不竭的告谢。
  文珑歇了一阵,而后又听周沁读了数本文书,便用命人套了车送她回去,便也不在话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守选:新科中举后,等候选用,谓之“守选”。
  2.侍御史:御史大夫属官,掌纠举百寮及入合承诏,知推、弹、杂事。
  3.主簿:古代官名,即各级主官属下掌管文书的佐吏。官阶不高,因是长官亲吏,权势颇重。元微之:名稹,字微之,河南河内人。贞元九年明经及第。元和元年,举制科,对策第一,历任监察御史、通州司马、虢州长史、越州此时、浙东观察使、检校户部尚书、兼鄂州刺史、御史大夫、武昌节度使,曾任宰相。新、旧《唐书》有传。长于诗,与白居易同名,世称“元白”。有《元氏长庆集》。
  4.鼓盆而歌:出自《庄子·外篇·至乐》,表示对生死的乐观态度。原文: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5.御史中丞:汉朝为御史大夫的次官,或称御史中执法,秩千石。
  6.四书:指《孟子》、《中庸》、《论语》、《大学》。
  7.五经:指《礼记》、《诗经》、《周易》、《春秋》、《尚书》。
  8.诸子:指先秦至汉初的各派学者或其着作。
  9.《资治通鉴》:【北宋】司马光主编的一部多卷本编年体史书,共294卷,历时19年告成。它以时间为纲,事件为目,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写起,到五代的后周世宗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征淮南停笔,涵盖16朝1362年的历史。是中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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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忘记说了,我用了汉代的官制,用了隋唐之后的选官制度,相信大家都看得明白。
  因为前面说了是用汉代官制,怕有一些年纪小的姑娘误会,以为选官制度也用了汉代的。汉代的选官制度其实是察举制,不是文中所写的科举制。

☆、事出有因

  此时的芳歇苑梅花方谢,迎春花还没有开,白白辜负了“芳歇”的名字。好在院内有大束的观叶植物,也不显很寥落。
  近日唐瑾一直忙碌婚事,大婚要在老王府举行,虽然有下人安排,端木怀又安排了家中有嫁过女的命妇帮衬,唐瑾仍是事事过问,其尽心尽力被端木怀嘲笑“排兵布阵都没见这么用过心”。
  唐碧整日里拉着尉迟晓,或在芳歇苑,或在叠翠园。因唐瑾让尉迟晓教她读书,两人倒是时常安静能在一处念书。
  这日刚过正午,唐碧和尉迟晓两人方吃过午饭在芳歇苑散步消食,就着院内刚露翠芽的梨树、杏树说起来。
  唐碧说道:“梨花要深春才能开,这时候又没的看,只能想出一句‘春时风入户,几片落朝衣 ’。”
  尉迟晓刚欲说话,就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含笑说道:“等梨花开过了,你也该嫁入宫了,我给你准备几身梨花的宫装如何?”
  唐碧见了来人面上欢喜,口中却嗔道:“若不是大哥寻了大嫂回来,我才不要嫁!”
  尉迟晓则施施然一礼,“君上。”
  端木怀虚扶一把,“不用多礼,以后见得常了,要是次次行礼也太麻烦了。”他身上仅是一件鸦青锦缎的深衣,可知是微服而来。
  唐碧挽着尉迟晓的手,向端木怀问道:“你是来找大哥的?还是来找我的?”
  端木怀说道:“我可是有好几日没见到你和子瑜了,宫中那些脸天天看都看腻歪了。”
  唐碧笑道:“你可是该娶了大哥进宫。”
  端木怀大笑,“这话可别让子瑜听去,不然一定要和我干架了!”
  “大哥可不是那样的人。”唐碧笑说,又道,“大哥刚回来。刚才出门的时候,路上有个姑娘莽撞,见了大哥要掷果,谁知手里一慌,把一钵子的柿子都砸在大哥身上了,想来这时候大哥在屋里换衣服呢!”她一边说一边“咯咯”的笑个不住,说到后来掌不住笑弯了腰。
  端木怀朗声大笑,“这么好的事情,可得快去看看!”
  唐碧拉着尉迟晓跟端木怀同去,到了唐瑾厢房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也没多大动静。端木怀根本不敲门,抬脚就踹。房门大开,就见唐瑾刚刚沐浴过,正由小厮在换衣裳,美人新沐,半身赤裸,水灵灵得通透,好一派旖旎风光。
  尉迟晓只扫到一眼,满面通红就要躲,可下一眼却是连眼睛都挪不开了。
  这一眼看得她心中大惊,全身战粟。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脚下不由退后几步。下一瞬,竟逃也似的快步就走。
  她难以忘却,方才看到的、他身上那一条蜈蚣一样的狰狞疤痕,从唐瑾的左胸一直延伸到右下腹。那条疤痕与他艳美绝俗的容颜对比太过鲜明,就如一条尺把宽的巨大蜈蚣趴在汉白玉的石屏上,那些令人恶心的棕色细腿死死的扒在肉里,让人只看一眼就铭刻在心。
  唐瑾亦没想到他们会这样闯进了,忙合衣唤她:“卿卿!”
  唐碧脆生生道:“我去!”抬脚便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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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晓哪有唐碧的脚程快,刚跑出小院绕了一条石子路就被唐碧追上。
  唐碧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快语说道:“大嫂!别走!”她这两句十分焦急,倒像是生怕尉迟晓会回金陵一样。
  尉迟晓这时也稍定了神,心中犹惊,背对着唐碧不知该说什么。
  唐碧几步绕到她身前,两手拉着她的袖口,求道:“大嫂,你别走,你听我细说!”
  尉迟晓不知她为何急成这样,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安抚,“我不走。”
  唐碧稍松了口气,拉着尉迟晓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大嫂,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出到大门,唐碧让人套了马车,又叫白术带人跟着。尉迟晓不明其意,只跟她一同上了车。
  马蹄咯哒咯哒,车轮吱吱转动。车内唐碧牵着尉迟晓的手,语气沉郁,慢慢说道:“那伤,是五王之乱那年。……是大哥,疏忽了。不过,这里的缘由……大嫂一会儿便知。”
  马车在章台坊停下,还未下车便听莺声燕语。尉迟晓便明白这里是烟花柳巷,可唐碧为什么要带她来此?
  章台坊不似金陵的风月青楼,没有那样二层高的小楼,所有的不过是黑瓦白墙的居民小院,上面也不写“醉花楼”这样的名字,一般不过是叫“孙五家”、“李六家”,这个“孙五”、“李六”或是老鸨的名字,也或是头牌名妓的艺名。
  马车停在一个小院门口,门牌上写着“郑秋家”。白术先进了门,说了数句,才回来请唐碧下车。
  “郡主,已经安排好了。”白术隔着车帘向内说道。
  “好。”唐碧应了一声就拉着尉迟晓下车,“大嫂,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两人被簇拥着进了院子,老鸨迎出来,似有为难,“郑都知是泉亭王买断的人,是不见客的。”
  两个女流虽然不识花街柳巷,也听过这“都知”的意思。所谓都知,便是青楼歌馆里文人饮酒聚会时主持宴会的那一位能言善道的名妓。能做“都知”并不容易,除了容貌举止要能压住阵脚外,还必须要能说会唱,善于调排周旋;不但要制造出整个场子的气氛,还要面面俱到,善诗知文,使与会者皆大欢喜才行。
  尉迟晓只听是被王爷“买断”的,心里便有了计较。
  唐碧一抬手,打断说话的老鸨。白术便上前说道:“你的馆子不想在云燕开了?我家郡主也敢拦?”
  老鸨赔笑道:“郡主自然是不要紧,不过,这……不是还有旁的姑娘。”
  “铮”一声利剑出鞘!又“铮”一声归鞘。白术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老鸨讪讪的笑起来,将众人往里面请。
  穿厅过院,院里或是种植花卉,或是怪石盆池,左右对设,小堂垂帘,茵榻帷幌很是华丽。
  老鸨引路到了大堂,堂内大桌摆上,桌上已经摆放各色瓜果。唐碧拉着尉迟晓坐下,白术带一众亲卫侍立在旁。也不见什么人来伺候,就听清歌娓娓而来,却不知唱歌的人是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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