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66/137页


  城楼上,文珑摊开手中的文书,他逐字看过一遍之后,又将它递给身边的言节。两人都默不作声了一段时间,言节先说道:“端木怀这样做是铁了心要逼咱们出兵了。”
  “是,在高凉的时候,端木怀就已经这么决定了。”文珑负手走在城楼之上,城墙外有浊河与波折的谷地丘陵相隔,丘陵的西边就是峡口的高崖峭壁。言节和他一同巡视城楼,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摸着下巴。
  “陛下那边该来消息了吧?”文珑边走边说。他因“病重”的缘故从高凉回来之后就留在了柘城,而没有急着赶回金陵,谢玉自然也一同留下了。
  言节望向无边的天际,“我们似乎没什么选择。一旦巽兼并离国,到时便连半分生机都没有了。”
  “现今正是坐山观虎,希望两头猛虎实力相当,如此才好趁火打劫。”文珑说,“荣州公虽然也多有战功,不过,在统兵方面似乎比小他一轮的唐子瑜差了少许。”
  “不止差了少许,端木垓虽然连克两城,却只不过是离国尚未做好准备,而今他被困在金光城外的赤洼谷动弹不得。”
  “困他的可是离国的北院大王呼延延宁。”
  “不管怎么说,端木垓若是不能从赤洼谷突围,巽国三军不得首尾相继,此番也就气数至此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夏风吹过言节的鬓角,“以呼延遵顼的气性一定回马一枪。”
  “但愿如此,我总觉得唐子瑜必有后招,不然断不会同意端木怀以孤军对离国用兵。”文珑思忖道,“算起来咱们的卫将军也该回来了。”
  “应当就是这几日了。”言节忽见城下一骑红尘远从天际而来,隐隐有丝绸折射的一点金光在红尘中闪烁。
  文珑一同看去,“来得倒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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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天带回来了离国和巽国的疆域图,其中详细记载了各地的风土人情,甚至包括用兵安营的习惯等等。
  当天,三人在柘城的将军府中摊开疆域图细细观摩,言节不仅慨然,“这些东西比十万大军都有用。”
  “确实,有了这些要攻城掠地就简单多了。”文珑对钟天说,“飞云,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是什么话,这些不过是顺手,我可不耐烦官场上那些繁文缛节。”钟天说道,“对了,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要说给你们听。”
  钟天将在高凉劫持尉迟晓,尉迟晓所言所析说了一遍,不过略过了她最后与自己说“钟将军久不回京,回去若见玙霖还望不要提起长宁郡主”的一番话。
  钟天道:“听她的话,是陛下有意为之?我倒是很佩服这个女人,巽国盛传泉亭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文珑与言节二人对视了一眼。
  言节说:“应该说辰君的话半真半假比较妥当。”
  钟天一听,瞪起眼睛,“这么说我被这妮子懵了?”
  文珑道:“辰君说牵制泉亭王未必不是真,至于她与子瑜……”文珑将尉迟晓入仕以来,以及与唐瑾的过往简单和钟天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这妮子还真有点意思。”钟天说。
  言节说:“何止是有点意思。当年我们三人一同在陛下军中,你在阵前可被敌酋三言两语说服过?辰君能三五句话让你放了她,就知道不简单了。”
  “这妮子确实不简单。”钟天说,“可惜再无机会,若是我早几年回京,一定要好好拜会一下这位太常。”
  屋外房门叩响,戍卫将军府的军吏来报:“大人,从巽国有消息传来。”
  “拿来我看。”言节说。
  他从军吏手中接过,卷开字条,眉心凛然。言节将纸条递给文珑、钟天依次传看。钟天道:“泉亭王可谓名副其实。”
  言节手掌收紧,“何止名副其实,听闻前次巽国右将军潘客‘围魏救赵’就是他的计谋,而今远在高凉又出一招‘金蝉脱壳’,让端木垓从赤洼谷率大军逃了。”
  钟天道:“我在巽国听说端木垓之女端木怡很是为难过我们嫁过去的建平长公主,以泉亭王对王妃的宠爱倒也肯帮端木垓。”
  “不会以私废公,巽国……”文珑看向言节。
  “焉能不胜。”言节接续说道。
  文珑道:“看来要创造些时机了。”
  言节食指在地图上敲了敲,“不能来明的,就用点暗的试试效果吧。”
  “听说端木垓这次出征是为了女儿赎罪,出征前立了军令状,想必很急着得胜吧。”文珑说道。
  言节曼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两国也是秦晋之好,理应成全他,不如就帮他一把,搭个梯子。”
  文珑与言节明了的对视一眼,温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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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处。
  彼时,巫穰郡高凉县泉亭王的行馆里,深沉的琴声环绕在砖瓦四壁。房内,唐瑾面前的琴案上放着一架流水断的古琴,他握剑的纤长手指在琴弦上游走。尉迟晓靠在一旁的软榻上静静的听着。时光在这一刻静好。
  从那天尉迟晓被掳走送回,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当天泉亭王府的人找到王妃时,王妃就站在行馆的后院里,她清和的对来焦急赶来的唐瑾微笑,“刚才遇到一位故人,有些误会。”唐瑾在那一瞬间低眉敛眸,也只有一瞬间而已。下一刻,他已经搂住妻子,将她小心的收入怀中,“回来就好。”
  此后,二人都再未提起当日之事。唐瑾陪尉迟晓在高凉养病,每日不过是操琴弄歌做些风雅之事。
  琴音缭绕,唐瑾的曲风没有丝毫《酒狂》 应有的愤懑之感,更多的是狂妄不羁,如醉酒剑舞,以乐情趣。
  “并不见你多爱喝酒,也能将《酒狂》弹出这样的味道。”尉迟晓靠卧在榻上,身上是一件湖绿色的单衣直裾,腿上盖了一条很薄的彩绘羊毛毯子。
  唐瑾双手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他道:“年轻时在外带兵,得胜还朝,总免不了酒宴,也有大醉疏狂的时候。”
  “你现在老了?”尉迟晓故意问道。
  唐瑾坐到榻上,亲昵的靠着妻子,“比起你来,自然是不年轻了。”
  “你这么说我可要无地自容了。”尉迟晓已经二十二岁了,比起那些十六七岁风华正茂的女孩儿们,她显然已经不年轻了。而时光对于女人总是格外的残酷。
  “卿卿的神韵不是旁人学得来的。”唐瑾嫣然一笑的风流也不是旁人能学得来的。
  “又来哄我。”尉迟晓道,“明天就要启程往高凉了,给碧儿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吗?”
  “你前日说要给她带点小玩意儿回去,我就让人准备了。只是依我的意思,在高凉再歇几日,不急着动身。”
  “太医不是说我这不是一朝一夕的毛病吗,回云燕不是更好。再说你又要路上慢行,再晚两天可赶不上碧儿大婚了。”
  “哪里赶不上,早回去你又要为她置办妆枢,岂不劳累?”
  尉迟晓握着他的手,“女子一生就这样一次,她必定又紧张又害怕,你还不回去陪她,碧儿心里该多委屈。”
  “是了、是了,你说的极是。”唐瑾宠溺的赞同,“只是回去不管什么事总有我呢,你不能劳神,到了大婚那日走个过场就是了。”
  “王爷,小姐。”如是在隔断门口见礼。
  “有事?”尉迟晓问道。
  “木通求见。”如是说。
  “请进来吧。”尉迟晓说。
  木通进屋见礼,他素来知自己王爷何事都不避着王妃,因而虽当着尉迟晓的面,他仍旧直接说道:“前方传来消息,荣州公遇伏。”
  唐瑾眉梢一挑,“又遇伏?”
  “是。”木通说,“宜章太守假意献城,荣州公中计。”
  唐瑾问道:“损伤多少?”
  “只有荣州公带着亲卫和几名上将进城,城外大军由严中郎统领镇守封廉寨,荣州公被扣押于城内生死未卜。”
  “严中郎年纪尚轻,此番作为副将出征,不足以号令三军,退守封廉寨倒是上策。”唐瑾向木通问道,“京中陛下是什么意思?”
  “陛下已经从云燕派了使者往宜章,潘将军和韩将军的两路大军分别固守城中。”
  “嗯,我知道了。荣州公毕竟是陛下所剩不多的皇叔。”唐瑾道,“不过宜章太守杨孝斌向来不以勇略见长,这次能出这样的计谋倒是奇怪。”
  “是,属下也觉得有异,已经在查了,只是还没有头绪。”
  唐瑾胸有定见,笑了一笑,“不急,可以细细查明。我们照常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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