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76/137页


  “那位怡妃从始至终都在辰君的计划之中,‘下毒’正是辰君的请君入瓮。”
  “建平长公主让她来下毒害自己?”
  文珑点头,“辰君是为了借这件事拖住泉亭王,甚至是使泉亭王方寸大乱,以便使巽国大军折损。”
  “她不是很喜欢泉亭王吗?”谢玉不解。
  “是,”文珑耐心回答,“但她时刻都记得自己是兑国人,而我国需要的是离、巽两国两败俱伤,因而她不惜自己造成服毒之机来乱泉亭王将心。辰君远在云燕尚且如此,我怎能顾念一己之身?而且我相信你用药的分量,如今身体已经大好,不比当年刚刚伤愈,现在吃了这药至多是难受几日。”
  谢玉低眉沉吟,“金瓯无缺真的那么重要吗?”
  “或许。”文珑答,“无国便无家,若陛下无争,便会被他人争去,最后终究无国。”
  谢玉似懂非懂,却点了头,“我会尽力。”她说:“那药伤身,我会斟酌分量,你多歇一会儿吧。”
  “多谢你了。”文珑的微笑在马车幽微的灯光和轻柔的私语中,仿佛雾里晨光,如梦似幻。
  ――――――
  申岚并不知,这一路上都有人秘密送信与随国公。钟天的人已经确认,唐瑾确实重伤,连离国士卒都从了望塔上看见泉亭王是被抬回去的。而泉亭王之所以会陷入前后夹击的重围,自然是钟天安插之人提供错误情报的结果。唐瑾受伤之后,诸将都去探望过,不仅是亲信,连同给泉亭王寝帐送药送饭的兵丁都说泉亭王伤重可怖。军营里到处都在流传着泉亭王受伤起箭那天的情景,流出来的血足足装了两大盆子,医官一度都说救不回来了。巽军的士气一时低落到底点。
  果然如此吗?文珑又看了看今天送来的消息。上面清楚的写着巽国之兵折损的数目,还有泉亭王受伤的情况,看起来绝对不可能有假。泉亭王当真伤重至此,巽国大军损伤的数目就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没有一位英明的将帅,即便有百万之军也如乌合之众。而巽国虽不乏宿将,却显然没有再出一位能代替泉亭王的鬼才。
  文珑将字条投入水中,特殊质地的纸张顷刻化为乌有。可文珑的心思还在刚才看到的字句上。泉亭王真的重伤吗?这一切太过明显,反而使他有所怀疑。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唐瑾当真重伤不治,那么,辰君又要怎么办呢?可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就是上苍给兑国创造的最好的机会。
  巽国的使团在迎来阳春三月的时候进入金陵城,路上有好几次申岚都担心兑国的这位御史大夫要一命呜呼,到时别说是无法交待,请求援军更是毫无希望了。因而这一路,为了顾及文珑的身体状况,申岚不得不几次命令马队休息数日。文珑为此一再道歉,申岚也只有客气的接受,并将苦笑在背后收好。
  轩辕舒一早收到从柘城传来的消息,对于申岚的请求欣然应诺。一张圣旨传到言节手中,兑国大军压往离国边城,三国之争由此彻底拉开序幕。
  ――――――
  回京的第一日,文珑往御书房复命,轩辕舒见到他如鬼的面色,面上先就染上了一层怒意。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德行?”
  文珑长揖拜下,“臣幸不辱使命。”
  “你还真好意思跟我说!”考虑到眼前人的状况,轩辕舒的巴掌没有招呼上去,“回去好好歇着去!你胆子是够大的,还敢用那个药?”
  文珑言语缓慢温和,“陛下,奇袭的戏不是一早就定好了吗?”
  “当初确实是那样定的,我也没有想到那剂药会真的伤你。现在已经好了,不要再用了!”
  “虽是伤到了,但若璞也有解药,并不妨碍臣领兵上阵。”
  “但是会给你留下病根!”
  “那算不得什么了。”文珑说,“陛下,戏才刚刚开始。”
  文珑回府之后,彻底躺下了。太医令被派去常驻文府,好在文府的人已然习惯应对主子的这种状况,虽忙却不乱。只是秋月在看到公子回来的时候,不觉落下了泪。
  “好好的,哭什么。”文珑说。
  秋月吹凉了一匙药,“公子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文珑喝下药,拿了枕旁的帕子给她擦了,“莫哭,我没事。在外面这些日子也累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歇一歇。”
  “公子也不说自己脸色有多吓人,前日那位申大人来告辞时,出门还长吁短叹,说公子这样年轻就……”话到嘴边秋月觉得不祥,忙打住了。
  冰壶进来传话,“公子,秦掌柜来了。”
  “请进来吧。”
  飞絮进屋把探病的礼交给秋月,这面方一转头,正想问文珑安好,她就红了眼圈。
  “好了,”文珑笑说,“你们这一个一个见到我都这副样子,我可真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飞絮忙擦了,“公子胡说。”忍不住又问,“公子怎么比先前还差了?”
  “没什么,不过是路上赶得及,回来歇几天就好了。”
  飞絮早就听说他病了心里担忧,却没有想到来了一见,他竟这般憔悴。
  “坐吧,说说凝脂轩最近怎么样了?”文珑说。
  “都好,我拿了账册来,想公子病着不能看,刚给了秋月姑娘。”
  此时秋月已经拿了东西下去了。
  文珑向飞絮问道:“那你呢?也都好吗?”
  文珑向她说话的神色十分柔和,飞絮忽然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说“柔情似水”,就像是春天最暖的太阳,伴着春风将一颗心轻柔的捧着浸在温暖的泉水中。
  飞絮按住慌乱的心跳,“公、公子在信里问过了。”
  “总想再问一遍。”他的声音那样柔和,像是细软的棉花抚摸在心尖上。
  “都好。”飞絮面红心跳,又说了一遍,“都好。”
  “都好就好,最近多事,巽国又来使者请兵,可能过不许久我还要往前方去一趟。”
  飞絮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公子这样的身体怎么使得?”
  “苟利国家生死以 ,我自己算不了什么。”文珑依旧是那样温柔的口吻。
  “可是!公子!公子……”飞絮急得说不出话来,眼看着泪珠就要掉下来。
  “别哭,女孩子哭起来就不漂亮了,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再说就算要去也总得过几个月。”
  飞絮点头,胡乱擦了擦眼睛,“我最近听说血豆腐炖胡萝卜可以补养寒症,改天我做来给公子吃。”话方说完,她才想起文府上厨子丫鬟若干哪里需要她动手,这话说得也要让人羞死了。
  文珑柔声说道:“好,我还从来没吃过你做的菜。”
  飞絮再一次在他的目光中乱了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大鸿胪:掌管诸侯及少数民族事务,为九卿之一。

☆、泉亭归京

  远在云燕的尉迟晓听说兑国终究是加入了战局,她还听说泉亭王将不日回京。
  最近云燕城里的传言很多,有人说泉亭王重伤,从前方回来的一路上都躺在马车里。也有人说泉亭王其实已经死了,因为没有任何人见他下过马车。可尉迟晓还是一封一封收到唐瑾的来信,而且一封比一封长,最近的一封便连沿路风景都一一描绘,甚至还在信笺背面用写信的紫毫勾勒出一副小画,树木街道分明,纯在写意。
  尉迟晓心里越来越清楚,兑国会出兵也许是彻底中计了。她不知道该惆怅,还是该欢喜,毕竟她的夫君无病无痛的回来了。可是,兑国君臣全然落在这计谋里,这总让她想起“天命已尽”这个词。
  按照信中所说,唐瑾回来的日期便在今天。芳歇苑里的杜鹃花刚刚抽出花苞,果然如他所言――“杜鹃开日,必不独赏。”
  就在尉迟晓等候唐瑾归家的时候,门上的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陛下来了!”
  尉迟晓原本只穿了居家的衣裳,端木怀突然而至,她来不及更换,理了理衣饰就出去见驾。出来方知端木怀是送唐瑾回来的。
  马车停在芳歇苑大门前,四周有禁卫于道路两旁把守护卫,端木怀先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再走到唐瑾的马车前。跟随唐瑾出征的秦艽和阿魏亲自抬了担架在马车旁站了,一旁有内监打起车帘,端木怀进了车厢两手将唐瑾抱出来放在担架上,后者紧闭着双目,手臂自然垂下,没有一丝力气。
  皇上不苟言笑,眉间愁云密布,一路上说着“当心”,扶着担架进去。见芳歇苑上下的见礼,端木怀连看都没看就摆了摆手免了,一双眼前盯着唐瑾一刻都不曾离开。
  尉迟晓心头骤然揪起。他、他真的伤了?还伤得这样重!
  到了春眠院的正厢,端木怀让其余人等都下去,只有尉迟晓跟着进了屋。就见巽君从担架上把唐瑾打横抱起往床上一扔,没好气的说:“到家了,别装了!”刚才所有的担忧之色,瞬时消失无踪。
  唐瑾打挺起身,哪还有一点病色?他这边冲端木怀挥挥手,“行了,你的戏也演完了,回宫去吧。”
  “小气,连饭都不留。”端木怀这么说着摆摆手就走了,“明儿我派两位太医过来。”
  “是,臣不送。”唐瑾冲着他的后背说,连身都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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