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97/137页


  “好,你只管说吧。”
  当天夜里,文珑因白天在城楼上受了风的缘故,开始发起了高热,整个人都没有了意识。太医令带来的药材经过几次三番的折腾所剩无几,当夜冰壶带人将城里的药店翻了个底朝天才算没有耽误病情。到天亮时,城里无人不知文公病重的消息。
  次日,言节自城上巡视下来,就往文珑的住处来。
  界城不比金陵,快到二月的时候也仅仅是气温略微回升了一些,四周还是冬天的萧瑟,树木仍旧光秃秃的,连碧蓝的天空都让人觉得寒冷。
  文珑卧房房门上罩着塞了棉花的厚布帘子,言节打起帘子推开紧闭的房门,对着他的脸的是另一重绒布门帘。言节将外面的帘子放下,反手关门,才打起屋里的帘子进来。
  “怎么样?感觉如何?”言节站在门口文珑能看见的地方,向他问道。言节身上还是外面的津津寒意,不敢贸然过去。
  文珑脸色煞白,像是刚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他倚在榻上说道:“我还能怎么样,城外如何了?”
  “呼延延宁上次损兵不少,从这几日看,应该除了灵年的兵力以外,离国全国之兵都在他手里了,今天又有离军从北面过来支援呼延延宁,看来打算围困死我们了。”言节等到身上的寒气散去,才走到床边拽了椅子过来坐。
  “你有没有把握一网打尽?”文珑问。
  “就在此一战了,这边只要守住就行,现在只等那边上钩。”
  “应该快了。”
  文珑话音落下的时候,恰巧冰壶打起门帘进来,“公子,谷县令前来探望。”
  言节与躺在床上的文珑交换了一个彼此明了的眼神。
  文珑说道:“请谷县令进来吧。”
  谷叶穿着平常的便服,手里的拎着一个食盒。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能拿来这么一盒吃食也算很不容易了。他将食盒给了冰壶,走进来刚想向言节和文珑见礼,突然定住了。谷叶还从不曾见过有活人是这样的脸色。他在县尉任上干了有四五年了,界城多年没有大案,最大的案子就是四年前闹饥荒的时候难民闯进城来抢吃的。谷叶可以保证,那些满脸菜色的难民都要比文珑的脸色好上许多。
  “我没什么事。”文珑善解人意的说,“常年都这么病着,最近已经算好很多了。”
  文珑的话是向谷叶说的,言节却责备道:“你就是觉得自己没事,才病得这么重,上次养了半年才能下床,而今正逢两军交战,药材都不足,一旦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文珑也不知道他说的“养了半年”是从哪杜撰出来的,只顺承着说:“这两日我是不能动了,一切有劳你和飞云,城内还多劳谷县令。”
  谷叶答了“是”,又问了几句病情就告辞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县尉:汉朝官吏,秩俸四百石至二百石,掌县军事。
  2.仪门:官衙、宅邸大门内的第二重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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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儿奉母这个词原本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我故意曲解了。

☆、一举功成

  金鼓声敲击着空气,一直传到安卧于床上的文珑耳中。此时言节和钟天应该已经出城与呼延延宁交兵了。
  “冰壶。”
  冰壶进来,“公子吩咐。”
  “为我披甲。”
  “是。”
  先是腿裙,而后上胸铠、束腰带,再来是披膊、护肩、臂甲。在冰壶要为公子佩戴缨盔时,言节身边的传令兵小跑进来,边行军礼边说:“太尉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文珑说,“你回去告诉太尉,我这边也该开始了。”
  “是!”
  文珑戴好缨盔,向冰壶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公子放心,都在暗处。”冰壶将黑檀木镶银佩剑挂在文珑腰带的带銙上。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房间外面突然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二三十人闯进了府里。这处临时的住所平日只有两个负责打扫的小兵,面对这样一群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人,他们只来得及问出“你们是什么人?”就被斩于刀下。
  文珑的房门被大力踹开,伴随着“砰”的声响,闯进来二十几个佩刀的武士,站在他们前面穿着简易胸甲的正是界城的县令谷叶。
  “我已等候多时了。”文珑按剑说道。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传闻中重病不起的文公,竟全副披挂在等着他们。
  “尔等可是要挟持我去开城门,好使离军入城?”文珑问道。
  “既然知道就配合一下,不用虚张声势。”这句话谷叶虽然是对文珑说的,不过却是说给跟随他来的兄弟们听的。即便言太尉和钟将军两人不在城内,城门也有严格的防守,想要打开城门非绑缚了文公不可。
  文珑笑了笑,笑容温文尔雅。
  明明是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谷叶却觉得心慌,他大喊一声,“弟兄们,上!”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二十多把刀已经对准了文珑,而文珑身边只有冰壶仗剑而立。
  “你们想好了吗?”文珑不急不缓的说,“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劝导做错了题目的弟子。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面对这样的态度都会起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谷叶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上!”这一声比刚才的声音更大,好像只要如此就能说明他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二十多把刀又逼近了一步。
  文珑和声说道:“既如此,谷壮士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兵戎相见。”
  “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弟兄们,把他绑了!活捉给北院大王,大王已经答应,必有重赏!”
  “那就没有办法了。”
  在文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冰壶整个人如利剑一般冲出去,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拼死的时候,却发现冰壶不过是持剑挑落了桌上的茶壶。
  哐当——!
  在一地陶瓷碎片中,泛出了一滩猩红。冰壶在挑落茶壶的同时,反手杀死两人。于此同时文珑的剑已出鞘!
  来犯的贼人将文珑和冰壶围在中央,战了还没有一个回合,就听见破窗之声连连。定睛再看时,他们已经被兑国的兵士团团围住。
  “现在放下武器,我还可以保你们不死。”文珑手中握着的剑上滴着血迹。俊逸的面容,温雅的声线,在这一刻与他手中的剑异常的和谐。
  动摇的波澜在贼人中迅速传开,如果面对数百人的包围还以为自己可以得胜,未免太过天真了。
  就在贼人都放下了武器的时候,唯有谷叶还狠狠的握着手里的军刀。
  “或许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文珑对他说道,“你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鞑靼人的奴隶,你为什么要帮鞑靼人?”
  听到“奴隶”二字,谷叶突然大声反驳,“我的母亲就是鞑靼人!我是鞑靼人的儿子!为什么要帮你们汉人!”
  “是吗,原来是这样。”文珑了然说道,让卒长将除掉武器的人统统绑走。
  屋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三五个留下来的小兵打来水在冲洗染血的地面。冰壶要为文珑除去铠甲,文珑却说:“不用了。”
  冰壶知道公子必然另有打算,也就退到一边侍立。
  “公子。”冰壶想了想还是开口。
  “什么?”
  “我奉命去调查谷叶,他的母亲确实是鞑靼人的奴隶,鞑靼人也不许本族的人做奴隶,他为何会说自己是鞑靼人?”
  文珑说道:“因为他希望自己是鞑靼人,你懂吗?”
  “不太懂。”
  “当人的希望达到顶点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欺骗自己。”文珑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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