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记》第39/49页


别墅里灯火通明。鬓影衣香,觥筹交错。

映阙曾经参加过的所谓宴会,无非是乡下人丧葬嫁娶在堂屋或者坝子里摆上几桌十几桌酒席,她跟在爹娘身后,眼睛里只有那些美食。如今这样的场合,她总不自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露了洋相。

这时候有一个穿西装带领结的中年男人迎过来,笑呵呵地作揖喊了声萧老板,然后盯住映阙说,这位一定是蓝小姐了。

映阙愕然。

萧景陵介绍说,这位就是洋烟公司的宋天成宋老板。上次你为他们公司拍的广告画,宋老板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映阙恍然大悟,忙招呼道,宋老板,久仰。

宋天成哈哈大笑,说,宋某对小姐亦是久仰,今日有幸看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站在面前,真是比那照片上还要美三分啊。不知道蓝小姐对于续拍一事考虑得怎样了?映阙方才想起萧景陵曾向她提过洋烟公司方面希望由她继续担任广告画女郎,她始终犹豫不决,后来竟渐渐的将这事情抛诸脑后了。正吞吐,不知道如何应答。

萧景陵却抢先,道,宋老板放心,此事蓝小姐已经同意,我们稍后就会把照片送去给您过目。说罢,不着声色地瞄了映阙一眼。

心情一落千丈。

稍后萧景陵忙着应酬,推杯换盏,更无暇顾及她。她独自坐在角落,端着一杯法兰西红酒。那酒的味道如同嚼蜡。

宋天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坐在她对面,摆出一副慈祥热忱的模样与她攀谈。可是,她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有许多不安分的因素在涌动,他的目光因而变得复杂,落在身上,就像很刺眼的强光。她心里越发委屈,巴不得这讨厌的舞会赶快结束。

结束以后。

在别墅门口,映阙不肯让萧景陵送她回家。她说,我坐黄包车就行了。萧景陵以为是自己方才忙于应酬忽略了她,她心里闹别扭,遂哄她道,是谁惹我们蓝小姐生气了,告诉我,我去罚他。
映阙不言。萧景陵凑得更近,小声道,走吧,让人家看见了多不好。

映阙愠怒道,你虽然喜欢替人家拿主意,但我要怎样回家,你却未必做得了主。萧景陵恍然大悟,说,我在宋老板面前那样说也是为你好,那么好的机会,别人费尽心思也未必能得到。

索性说开了。

在你看来,那是一个好机会,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会跟你一样呢?就算你是为我好,你可以明白地来劝我,却不是这样硬生生地将我推出去。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这是尊重吗?为什么我觉得我从来都看不懂你,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每一次,当我以为自己跟你很靠近了,却又突然发现你那么远,那么模糊,甚至,好可怕。

说完,转身走。

自己心里亦是忐忑,毕竟从来没有用那种态度跟萧景陵说话。看定他的时候,捕捉到他眼睛里的撼动与仓皇。

突然,一只手,拉住她。背后有一个声音在说,对不起。她震住。脚步凝固。画面定格。萧景陵缓缓地越过她,站到她面前,再次重复――

对不起。

映阙知道,要萧景陵那样自负的人,低声下气地说一句对不起,那并非易事。但她却得到。而要萧景陵给一个女子承诺或保证,更是难上难。但她却听到。

萧景陵说,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中,这样糟糕。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不会欺骗你,不会隐瞒你,你所看到的,也将会是最真实的我。相信我,好吗?

映阙不置可否。但眼眶湿了,态度软了。萧景陵拉着她上了车,那只手,迟迟没有松开。他们不知道,在远处一棵合欢树的阴影下,有人将那一幕看得很清楚。

鼻尖冒汗。拳头握紧。齿关紧闭。香肩颤抖。

她是聂筱琪。

【 目击 】

西餐厅里,有人送来鲜花。指定由蓝映阙小姐签收。说送花的人是一位年轻的翩翩公子,周围的人都起了哄,映阙更是脸红。

她想,必定是萧景陵了。那个人,他竟懂得这样的把戏。惹得人心里痒痒的,爱不释手。

临到傍晚的时候,杨子豪从门口进来。找到映阙,问,那束花你喜欢么?映阙愕然,道,那花,是你送的?

杨子豪抬头挺胸,很是得意。

映阙整整一下午的高兴劲瞬间就败了下去。再看看那束鲜花,它们似乎开始枯萎了。映阙有些尴尬,问杨子豪,你为什么送花给我?

杨子豪却反问,呆会儿我送你回家,好么?

正如映阙所怀疑的,杨子豪说,我从遇见你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你。彼时他们并肩走在夜幕下的街道上,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里阳光的余香,行人三三两两,华灯初上。

映阙很明显地顿了顿。她不好意思去看杨子豪的脸。杨子豪却没有半点尴尬,很大方地,盯着映阙手里那束鲜花。

映阙更窘迫了。

那条路,也变得从未有过的漫长。映阙住的地方,是一幢两层高的楼房,大约有十几户人家,环境并不好,贫穷,又简陋。楼下面是一条清冷的死胡同,胡同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通往别处的巷子。那晚,杨子豪陪映阙走进胡同,经过左边的巷口,路灯坏掉了,巷子里一片漆黑。但杨子豪突然停下来。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当前:第39/4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