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春深》第47/96页


  德妃宽和一笑,“太子妃与我贴心,晨昏定省,带着世子为我贺寿也是一样。”
  玄正本想从母亲口中讨一些枕边风消息,见她脸色如常,毫无一丝波澜,心中暗暗揣度。
  德妃明了他的心思,珉着茶,轻声道:“万岁心明,眼里容不得沙,你只管办好自己的差事。”
  这番话语间隐隐约约又无可捉摸,玄正眼见皇帝赐宴,各宫妃嫔又花团锦簇般涌过来,不便多待,匆匆请辞后出宫。
  玄沣这边稳站上风,极力避开结党之嫌,原本半月一小聚,整月一大聚的宴请销声匿迹,兄弟来往低调隐蔽。
  满桌山珍海味,唯独少了酒,玄礼大口吃菜,心中略微不爽,停了箸道:“九哥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小心谨慎。”
  玄沣细嚼慢咽,不疾不徐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我不得有一丝一毫大意马虎。”
  玄礼一个眼神示意,伺候在侧的仆人丫鬟立刻轻步退出去,他直直看着玄沣道:“太子说你内强中干,虚有贤名,实心胸狭窄。”
  玄沣心下暗自掂掇,认真问:“原话是什么?”
  “他说日久见人心,你这都是面上功夫,还说你掌了内务府,不但要铲除老大的人,还会连带清除他的旧部。特地交代老三和老十一保马燮,袁文斌二人。”
  玄沣神色颇为轻松,微笑道:“多数人都是这般想法,也等着看我接下来的行动。”
  玄礼略略一愣,已经猜出他的想法,正色道:“贤名不要也罢,对于大哥和太子的人,九哥万不可心慈手软。”
  玄沣拿火筷拨着暖酒的炭,良久才说:“你我母妃地位低微,毫无背景靠山,别忘了是如何一步步爬上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水到渠成,我们定要全力经营。”
  暖阁的炕几上摆着数个高脚盆,装满宫点鲜果,炕下一个鎏金铜火盆炭火正旺。
  玄沣和玄礼弈棋用茶,丫鬟打起厚重的门帘,一股寒风夹带着脂粉香气渗入屋内。
  两位美娇娘款步进来,一个名叫宝珠,相貌玉润珠温,脂粉慵施,头戴昭君套,穿白风毛正红坎肩,百褶绣花长裙。另一个名叫可欣,花妍娇媚,一双眼睛勾魂摄魄,穿灰色兔毛百花缎小袄,水泻长裙。一齐蹲下万福,娇声娇气道:“给九爷,十爷请安。”
  玄礼细细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神色如醉,笑道:“许鹏程会办事,找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
  宝珠和可欣都有些不好意思,忙低下头,宝珠道:“承蒙两位主子爷照拂,我们姐妹感激不尽。”
  玄沣一脸温和,微笑道:“金鲤胡同的大宅你们住得可舒坦?”
  宝珠低低道:“宅子又大又舒坦,九爷十爷待我们恩重如山。”
  玄礼脸上略带惋惜之色,“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这样的美人,李忠义这狗奴才艳福不浅。”
  玄沣已然看出玄礼有几分动心,言归正题道:“宝珠,你哥哥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宁波象山县令,往后慢慢升迁。”
  宝珠再行一个万福,抬脸,感激地说:“我家中一切都好,就算拼了这条命,宝珠也无法报答九爷万分之一。”
  玄沣满意一笑,“做什么要说拼命?姑娘家只管打扮享福,一辈子无忧,舒坦开心就好。”
  玄礼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棋子,笑问:“太子那边这两日可有什么动向?”
  宝珠想一想,低声曼语回:“也没什么大事,前儿晚上公公说太子生着病,情绪低落,连日减食。”
  她说完,碰一碰可欣的胳膊,可欣低声道:“我听见的也就差不多这些。”
  没有得到更多消息,玄沣有些失望,起身走到窗边,良久才说:“你们要多下功夫,务必引导李忠义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玄礼前脚将玄沣送出府,立马赶回暖阁,迫不及待将宝珠和可欣左右一个抱在怀中,“委屈你们暂且跟着那没根的狗奴才,爷好好疼疼你们。”
  白雪皑皑,连绵巍峨的殿宇银妆素裹,宛如一个静谧的冰雪世界。玄敬生了重病,皇帝每日差太医去瞧,待他好些便召见入宫。
  皇帝见他瘦了一圈,命太监赐座,“朕看你的病是好了。”
  玄敬眼眶一热,气弱声虚,主动请罪道:“儿臣近来想了许多,委实辜负父皇一番费心栽培,儿臣有愧。”
  皇帝心中不痛快,捧着一碗酽茶,“你的性子急,不是能担天下的料,领兵打仗正合适,好好辅佐才是真正替朕分忧。”
  玄敬终于得到无法逆转的答案,静默良久,勉强笑道:“儿臣比不了九弟贤能,定谨遵父皇之意,尽心办好父皇交代的差事。”
  他居然这么快就与老九结成同盟,皇帝洞若观火,心中的怒意又缓慢涌上来。
  朝臣心中都有一柄尺,一副好算盘,门生故吏关系网盘根错节,牵一根能扯出一片。皇帝将内务府大权交给玄沣,明确给了他绝对的信任,也想趁此考察他的能力。没想到他倒会做好人,不但没有换掉老大和太子的人,反而大度继续任用,看来他结党拉派的能力比谁都强。
  大雪下了半宿,紫禁城银装素裹,天明时阳光普照,白茫茫的屋顶反射着刺目的日光,显得分外静谧。
  太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早朝上,刺金云纹袍与初升的朝阳相辉映,整个人有种凛然的正气。仿若先前议废之事根本没发生过,众朝臣各自心中都有盘算,看来风波已过,这也是早能预见的结果。
  皇子们有的谦恭,有的坦然,皆极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生怕露出马脚。
  皇帝见玄昱荣辱不惊,面色寻常,宽慰中夹带着几分质疑。
  下朝出了殿外,玄礼拍拍玄沣的肩膀道:“九哥去我哪儿坐坐?”
  仿若干涸望雨,雷声轰鸣,一阵接着一阵,偏偏就是不落雨点子,再就干脆没了声。玄沣着实失落,心不在焉地回:“不了,我要好好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问题在于父皇独断专行,这天下大事小事他说了算。”
  “一定是哪里处了纰漏。”玄沣思忖着,良久又说,“这件事并不简单,其间一定有什么。”
  玄礼按一按突突直跳的眼皮,“真是邪门儿,太子上了沈贵人的榻,父皇居然没反应,换成是我可没这么淡定。”
  玄沣略一凝神,认真问:“那晚,你确定太子进了沈贵人的寝殿吗?”
  “这事哪能确定?我能将太子脱了衣裳按到沈贵人身上?李忠义狡猾谨慎,不敢去金鲤胡同,宝珠和可欣机会并不多,过了风头我还是得亲自去找那狗奴才。”
  玄沣只觉一切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好梦,喃喃道:“功亏一篑,真是可惜。”
  玄礼好言相劝道:“经了此回,父皇和太子间的嫌隙必将越来越大。只要我们抓住机会,卯足了劲从中搅和,不怕没有下次。”
  玄昱回宫,一众宫女太监早已候在垂花门前。梁羽墨因为有孕,整个人丰盈了不少,牵着景樾,拿帕子捂在面前,眼中尽是泪水。
  侧妃王嫣、黎湘琴,陈慧然,庶妃万瑾、凌钰彤,个个珠翠满头,打扮得明媚动人,一齐行礼请安。
  玄昱抬手扶梁羽墨一把,“你身子重,往后不必行礼。”
  梁羽墨眉若春山,清秀大方,素日并不爱笑,有种天然的良好本质。她十五岁嫁给玄昱,具温良恭俭让之德,两人话都不多,性格十分搭配。
  阳光透进殿内,窗棂的雕花图案印在如镜的金砖地面。
  长桌中间隔着浅浅的温情,一式玉盘盛着数十道菜品,另有小碟香油榨菜丝和酒糟腐乳。
  李忠义伺候在玄昱身侧,丫鬟们有的端盥手的铜盆,有的捧着香巾托盘恭敬立在一旁。
  景樾乖乖坐着,拿小木勺一口一口吃得很香,糊得满嘴是粥,可爱极了。
  想起德妃自小故意溺爱,捧杀自己,玄昱心中依旧发凉,见梁羽墨搁下手中的银箸,淡淡道:“你该多吃一些。”
  他极少这般体贴,梁羽墨不觉眼圈儿一红,有种受宠若惊之感,“我吃饱了。”
  知道她不爱吃肉,玄昱抬手盛汤在她碗中,“你现在是两个人吃饭。”
  梁羽墨心中无限激动,端起碗将汤喝完,见他无话,微微一笑,驯良而沉默。
  玄昱由李忠义伺候漱口,盥手的动作顿了一顿,“去叫白川过来。”
  玄礼打马回府,远远看见府门前人头攒动,竟有数百兵勇,心中大惊,立刻扬鞭过去,断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杨虎臣脸上横肉绽起,“对不住十爷,我是奉旨搜查,请您配合。”
  “混账!”玄礼可火了,气得一马鞭就朝他抽过去。
  杨虎臣侧身躲开,眼睛一横,按刀大声道:“万岁有令,十爷若敢抗旨,按律处置!”
  玄礼平日架子十足,哪受得了这门子气,翻身跳下马就抽出腰间的剑,护卫军纷纷涌过来,杨虎臣喝令众人不要干预。
  玄礼执剑,招招发狠,十几个回合后,杨虎臣的刀已然架到了他脖子上,“既是圣旨,爷还是老实配合为好。”
  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挤得水泄不通。
  玄礼瞪着气得发红的双眼,索性将脖子朝他的利刃贴过去,顿时咆哮如雷:“动手啊!有种你杀了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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