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春深》第60/96页


  石中玉见她朝自己看,不由咧嘴笑道:“人人说我丑上天,给外号’十不全‘,小蝶姑娘干脆坐过来,近些我让你瞧个清楚。”
  小蝶以目送情,娇娇一笑道:“明明是你瞧我,怎就成了我要瞧你?所谓否极泰来,照我看爷一身筋节强悍,样貌反呈贵相。”
  闻言,石中玉精神一振,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众人看出情况,哈哈打趣起来:“小蝶姑娘好眼光,我们石哥丑归丑,实乃家财百万,真英雄也。”
  说也奇怪,石中玉本不喜风尘女子名声,见小蝶聪明漂亮很是心动,爽朗一笑道:“是我看你,只为你一场酒换两身衣裳,俏丽妩媚,我留心打量,想着得空给你画张小像。”
  小蝶也不扭捏,直直迎上他火热的目光,“好是好的哟,你要把我画好看,不然我要罚的。”
  这话说得一席人大笑起来,大家看两人对上眼,纷纷举杯与石中玉喝酒。
  吃茶,品橄榄,有人抽水烟弄得烟云缭绕。一圈酒下来,石中玉脸烫心热,越觉小蝶笑语嫣然,艳冠四座。
  宴散,石中玉掏一百两打小蝶的茶围,吃茶相谈甚欢,竟有些把持不定起来。


第54章 醉花间 (29)
  秋虫唧唧, 天空一轮圆月,清辉若涤,印在台阶前如水倾泻。
  棠儿借着醉意踉跄过来, 知忆见她额角有汗妆也化了, 忙叫采莲拿脸盆手巾。
  棠儿径直坐到占绍辉身边, 挽了他的胳膊靠肩头打盹。占绍辉酒正醺醺然上头, 抬了她的脸仔细看,“这是怎么弄的, 看着比鬼还丑。”
  棠儿醉态朦胧,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迷糊一笑,靠近他脖子,长长呼出一口酒气, “我要喝水。”
  她香汗淋漓,那样一张俏脸, 小嘴微微翕动极是可爱。占绍辉搂她入怀,笑对知忆道:“她醉得厉害,你去弄口凉的。”
  知忆应声,招呼采莲去厨房端来酸梅汤, 拿长勺盛在精致的白瓷小碗中。
  棠儿捂了嘴, 摇头道:“我要吃木莲羹。”
  “你将就先吃一口,我等会去厨房看看,也不知有没有。”
  棠儿蹙眉,突然将她手中的碗一掀, “我就要吃木莲羹。”
  “豁啷”一声, 碗打得粉碎,酸梅汤泼洒一地。
  知忆委屈得落下泪来, 采莲忙蹲下收拾,不由对棠儿翻出白眼,小声咕哝道:“怎么还有这种人,也就我们姑娘好欺负。”
  棠儿抱住占绍辉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捂得满身是汗却赖着不肯放手,口中喃喃,不时哼出含糊不清的曲子。
  青鸢单手打起湘竹门帘进来,一手端着托盘,里面的碟子盛着切好的甜瓜块,琉璃小碗沁出冰凉的水珠,木莲羹晶亮透明,上层的少许桂花微微沉浮。
  薄荷香丝丝入肺,棠儿端起碗拿小勺搅动,好生看了占绍辉一番,眯眼笑道:“我喂你吃。”
  占绍辉心中一迷,顾不得知忆吃醋,张嘴任她喂入口中,三碗木莲羹吃下去,肺腑清凉,舒爽透心,烦热全消。
  棠儿恋恋不舍,见他实在吃不下了才满意,拿甜瓜来吃,不忘逗猫儿般作弄喂他两口。
  两人亲亲热热,知忆一直为自己撬她墙角的事内疚,站在一旁闷不做声。
  棠儿拿帕子替占绍辉擦嘴,嫣然一笑道:“知忆是我姐姐,往后我就唤你姐夫,我也不求你来捧我,只你不要对我那样冷淡就好。”
  这话十分入耳,好似鱼吞好饵,蝶恋香花。占绍辉在她化了妆的粉颊上捏一把,“既喊姐夫,往后自不能这般腻着,不然叫人看了笑话。”
  棠儿痴痴笑着,抱上他的脖子一阵摇晃,软语娇声连喊三声姐夫。
  终于哄走棠儿,知忆伺候占绍辉洗漱,相携就寝。
  躺下没多久,占绍辉肚子里乱搅,“咕噜噜”作响,忙侧身去捂,疼如刀绞,出了一身冷汗。
  昏烛下,知忆丽容娇美,似妻温柔,覆上他汗浸浸的额头,关切地问:“莫不是受了凉。”
  占绍辉脸色一下发白,一下又发青,忍痛道:“不要紧,歇会儿不碍事。”
  知忆不放心,穿鞋去唤采莲装热水袋,贴心地放在他腹部,“捂一捂,凉到胃可不好受。”
  骤然只听“噗”地一声,屁过后,极浓烈的臭气在帷帐内荡漾开,占绍辉光脚从榻上跳下来,整张脸猴子屁股一样红。
  强烈的腥臭气弥散在整个房内,知忆脸一红,忙去里屋提来恭桶,喊采莲站在门口,轻声道:“我又流汗,你去打热水来。”
  看着一滩污浊的裤子,占绍辉窘迫不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知忆伺候他清洁,亲自将恭桶洗干净又提回来放在榻边,低声道:“旁人不知道,我去洗裤子。”
  占绍辉红着脸躺了片刻,肚子里又是一阵乱搅,在恭桶上坐了半个时辰,拉得腿软心慌,浑身没劲。
  整晚,占绍辉肠中如绞,连夜起来好几次。知忆忙着伺候彻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立刻让采莲去请大夫。
  折腾一夜,占绍辉气虚力乏,眼眶都凹陷下去。知忆眼中满是血丝,心疼不已,拿热帕子帮他擦脸,“怎痛得这样急?”
  想起棠儿主动示好的举动,占绍辉咬着牙道:“一定是棠儿在木莲羹里做了手脚。”
  闻言,知忆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柔柔地说:“她自己也吃了,没听有事。”
  占绍辉料想棠儿心中有气,苦笑道:“罢了,是我贪凉吃太多,怪不得她。”
  病来如山倒,大夫看了好几个,占绍辉面色发黄,腿软心虚,仍不见好。
  棠儿穿粉色绣花缎裙,束出纤纤细腰,坐到榻边,愁目流波,手背抚上占绍辉发凉的额头,“姐夫这是怎么了?”
  占绍辉见她穿得轻巧,长身玉立,娇美可爱,牵强笑道:“酒吃多坏了肠胃。”
  棠儿嫣然一笑,唤小翠端来海参粥,拿小瓷勺盛起,红唇嘟起轻轻一呼,笑着喂到他嘴边,“姐夫,你都瘦了,看着怪心疼的。”
  占绍辉怔一怔,脸色发僵,看一眼伺候在侧的知忆,满腔无奈。
  棠儿耐心地喂他吃粥,转脸看向知忆,发髻中的金钗灿光熠熠,“姐夫不舒服,知忆竟也跟着瘦了一圈,可见情意深厚。”
  娘姨来喊知忆出局,知忆脸上脂粉不施,显得憔悴,“我病着,不好见客。”
  棠儿起身,将粥碗交给知忆,“我代你去。”
  炭炉上的药煎开了,满屋充斥着药香。知忆一双眼睛肿得核桃似的,柔腔道:“药吃这么多还不好,我等会去庙里烧香拜一拜。”
  占绍辉见她瘦比经秋之燕,弱不禁风,情深意挚,诚恳说道:“不必,这两日辛苦了,你陪我歇个午觉。”
  此言一出,知忆泪眼婆娑,任凭占绍辉怎样相劝只是默默不言,许久才说:“病在你身痛在我心,我只恨不能替你。”
  听了这话,占绍辉心中万分感动,“别担心,我感觉好多了。”
  半夜,占绍辉梦中转醒,却见知忆一脸倦容,穿着寝衣捂在软榻上给自己做鞋,起身将她抱到被子里,“再熬就成老太婆了,你怎么这么实诚?”
  知忆伏在他胸膛前,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这么多年,我实也没什么生意,有你这么体贴的男人,我值了。”
  占绍辉搂上女人的纤纤蛮腰,眼眸中忽地蒙上一层薄薄泪光,惜她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疼爱万分。
  园子里丹桂醇香,柳黄叶红,花儿开到极盛渐有颓唐萎败之势。
  棠儿立在窗台边,一盆白菊含苞欲放,刚浇过水,花骨朵儿含着水珠,鲜灵灵,十分养目。
  窗棂顶上有一个拇指大的蜂窝,此刻蜂去窝空。诗经里说,螟蛉有子,蜾赢负之。她每日观察,果然是一种寄生蜂,它们勤勤恳恳抓来比自己大的绿虫存放在里面。古人云,蜾赢用尾上毒针将虫子毒晕,再将子产在虫的体内,孵化后的幼虫直接将母体作为食物,可怜的虫子活生生被一点一点蚕食。
  小翠见人来,立刻打起帘子。知忆捧着托盘,将福建龙眼和红石榴放在桌上,“天气干燥,吃些时鲜对皮肤好。”
  棠儿转眸相望,掐一朵菊花在手中把玩,移步到桌前坐下,“他好些了?”
  知忆点头,迟疑片刻道:“大夫说腹泻这样严重并非着凉,误食泻药才不能控制,占绍辉明白你心中有气,并不计较。”
  棠儿笑颜如初,“他花银子捧你,不见我后悔难受自然不痛快,我让青鸢将泻药放到木莲羹里,正好成全你对他的一片真心。他先前并不专心,有了你还跳槽别家倌人,这种人不用旁的法子怎么拿得下?你别误会,我并不眼红更无妒忌,他肯在你身上花银子比什么都好。”
  知忆睁圆两眼,许久才唤出一声:“棠儿……”
  棠儿抓几颗龙眼放在知忆手中,轻笑道:“占绍辉是个精明人,生意做得大自看人很准,若无真心他断不会捧你。记得初来听雨轩的那会儿还是你劝我,现在换我劝你,面上百分心里不能全然投入,万一收不回感情,自己要难过了。”

当前:第60/96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