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第77/265页


  这么多年,她们的眼睛第一次重新又有了光彩。
  金枝笑眯眯捡起那捧采错的野草:“这也别扔,这是茜草,回头染染衣裳。”
  那位名叫虹霓的宫娥得意叉腰:“叫你们瞧瞧,我可没摘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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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过几日蔡狗子再来时,就见原本各个月白的中衣此时发生了变化:
  有人衣裳角是茜红蝴蝶图案,有人背后是一个硕大的茜红牡丹花,有人纽扣全是茜红,最朴素的衣袖也是一圈茜红缠枝花纹。
  金枝志满意得:“不错吧?这是我们昨夜借着月光晕染的。”
  原本掖庭内触目可见的惨白登时烟消云散。
  冷清清的掖庭此时院里有人摘野菜,有人染衣裳,有人摘茜草,还有人清扫院落。
  有说有笑,笑语晏晏。
  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后院,又像汴京城里街巷间的大杂院。
  怎么也不像是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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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这样也能遇到有人看不顺眼。
  第二天金枝正在花园里拔野菜,就有人大摇大摆走进掖庭。
  她纳闷。
  出去瞧个究竟。
  居然是个黄门内侍,后头还跟着两个小黄门担着成堆的衣裳。
  那黄门内侍山羊脸,高颧骨,老鼠眼,说话一脸的跋扈:“这些衣裳你们速速洗了,明天来拿。”
  云岚小声在金枝耳边说:“这人叫黄如晦,从前圣人娘娘跟前的红人。”
  虹霓则不客气的多:“是个出了名的贱坯坏种,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显然这掖庭里其他人也这么想,其中就有位太妃不客气:“黄如晦,我们掖庭不归你管吧?”
  黄如晦似乎没想到在掖庭还能碰到刺头:“哼,掖庭的罪人,谁敢反抗?”
  他示意小黄门将衣裳放下:“你们好好洗。”
  有几个后妃咬着嘴唇,有人眼里噙泪,有人狠狠瞪着他。
  黄如晦很满意:他欺软怕硬惯了,这些掖庭的妃子们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还不可着劲儿供他使唤。
  谁知他不堤防,就挨了重重一记。
  他抬头,却见个小娘子正单手叉腰瞪着他:“还不快滚?”
  她另一只手正扶着一柄扫帚雄赳赳:
  “告诉你,我可是个死刑犯,横竖都是死,还怕你不成?”
  市井巷陌她见多了这种欺软怕硬的流氓。
  若是原先定要送酒送礼好好周旋。
  可如今也没几天活头了,还迂回个甚?
  黄如晦指着她:“你!你!”
  “你什么?”金枝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给他一下,“快滚。我不信杀了你还能砍我第二次头?”
  黄如晦吓得往后一退。
  他这人是个软骨头,被人一打立刻泄了气。
  这时蔡狗子也到了,他阴阳怪气:“黄公公,我们掖庭都是犯人不假,可您管束的是浣衣司,与我们掖庭何干?”
  黄如晦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本来是想借机欺压钱公公一派势力,趁着蔡狗子不在用气势威逼那些宫女浣衣。
  等她们不明就里洗起衣裳后一切都好办。
  他只需在蔡狗子阻拦时污蔑他包庇罪人。
  至时若是他服软,这些洗衣服的脏活便顺理成章派给了他,若是他不服软,正好有机会阴他一下。
  谁知这些掖庭的宫女们居然一个个腰杆挺硬。
  他恼羞成怒,气冲冲踢了竹篮一脚,扭身就走。
  谁知金枝示意两个小娘子抬起脏衣篮从大门里扔出去:“您东西莫要忘了!”
  黄如晦看着两篮子脏衣服,气得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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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了几天,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
  这十日以来官家不知为何又气不顺,早晨出发去见计相商议政事路上忽得命王德宝:“你去瞧瞧那犯人。”
  犯人?
  王德宝这才想起十天前那位女犯。
  他应了声。
  那女犯被关进了掖庭,想必缺吃少穿,萎靡不振。
  说不定哪日就疯了。
  这倒不是他乌鸦嘴。
  而是进了掖庭的人几乎没有活着走出来的。
  许多人进了掖庭之后都郁郁寡欢,最终消沉低迷,连吃饭喝水的欲望没有,甚至活活将自己饿死渴死。
  等到了掖庭,远远就听得里头欢声笑语一片。
  王德宝还当自己是幻听。
  他进了掖庭大门。
  忽然见院内井井有序,内里许多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娘子们跑来跑去。
  当中的花圃里有个小娘子。
  不正是那名女犯???
  她正挽起裤脚,捋起袖袍,赤脚踩在黑黝黝的田地里,手里还挥舞着……
  锄……锄头?
  王德宝揉揉眼睛。
  金枝真回头称赞蔡狗子:“你淘腾来的这锄头不错,回头再买点菜籽。”
  她看着杂草丛生的花圃充满遗憾:“那么好一块地荒着多不好,倒不如我们种点韭菜,回头上树淘鸟窝用鸟蛋炒韭菜,别提多香了!”
  后妃们显然不懂种地,但一个个都很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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