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珂浮屠》第2/495页


  这牛庆憋得实在忍不住了:“大婶你这话不对啊,你家的人吃胖了也比青哥儿长得丑啊,而且是丑很多。”
  这话一说,哭丧的许大婶差点被口水呛死,许二婶一时间也哭不下去了,只本能看看许大家里的幺女,再看看许青珂。
  哎妈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就是孵出蛋的小鸡仔跟那天上飞的丹顶鹤啊。
  相比当事人的无言以对,群众却是很捧场得喷笑了,人群里的铁匠瞪了瞪自己的傻儿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唯一没笑的是许青珂,他看着地上赖着的两个婶婶。
  一袭青衣极地,靴子干净无尘,也仅此而已,但被他看着的两个婶婶越发感觉到压力。
  仿佛今年的青哥儿有所不同。
  “两位婶婶,若要我知你们家穷,无论故意还是有意饿瘦了小表妹是无用的,理应再叫上你们家的男孩,无论年纪大小,比我瘦几斤,我便还你几斤猪肉。”
  诶,所有人都被许青珂这番论调给惊得不行,就是两个婶婶也一脸青红。
  青红脸是因为被一个小辈看穿了饿瘦小幺女的罢休,这对一个母亲而言的确是一种控告。
  还有恼怒――她们的确有儿子,可儿子不管年纪大小,都胖墩墩的,比纤细单薄的许青珂定然重上许多的,哪里还有半点便宜占。
  “青哥儿,你这话不是故意要绝我们的口吗,明知你堂哥堂弟都……”许大婶刚想说比你胖,便被许二婶拉了拉,这才回想起来自己之前还说自家孩子饿瘦了,这不是自己打脸么!
  不过若真的贪上几斤几十斤猪肉……绝对不行,难不成还得饿瘦自家宝贝儿子。
  一想到自家儿子,两个妇女都苦了脸,明显不愿,许二婶便是胡搅蛮缠起来,“你这法子分明是不好的,哪有这种说法,难道你还希望你堂哥堂弟病弱单薄不成!乡亲们啊,你们看这青哥儿死没良心的,还咒我们老许家子弟血脉呢,真真是该天打雷劈!”
  这话重了,村民们也算是看着许青珂三年的,自家小子也都跟他玩得好,自有护犊子之心,便要纷纷指责。
  然,许青珂开口了:“两位婶婶,莫要忘了我是童生第一名,纵然五年过去了,童生资格已经无效,但今年我打算再考,若我再中,许家诸多长辈们恐会觉得你们这样不好。”
  什么!连村民们都惊讶了,而两位婶婶更是惊愕,看着许青珂都说不出话来。
  “言尽于此,两位婶婶可以回去等待了,无需苦思对策,若我通不过,这院子跟父母所留遗产尽数给你们。若我通过了,一切便是我说了算,劳烦两位婶婶莫要大清早老扰了其余乡亲安生,青珂在此谢过了。”
  这话不软不硬,有读书人的斯文,也有读书人少有的果决狠劲,断了自己的绝路,也断了许家人的念想。
  说到底这一切都得看许青珂自己。
  许家两婶婶仿佛也被许青珂这个突来之言给吓到了,许大婶子有些悻悻:“你这都五年了,还考的上?何必再废那力气呢!”
  这话真不好听,但凡哪个读书人都会被气死吧!有人想要怒斥她们。
  “再不去考的话,我怕我没地方住,没饭吃了。”许青珂轻轻说着。
  两个婶婶当然闹个大红脸。
  但眼看着两个婶婶尴尬,许青珂又微微笑了:“我开玩笑的,只是父亲母亲患病两年,作为儿子侍奉身边本是应该,守孝三年不入仕考也是应当,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可惜了,有许多人这样想,但看许青珂那安静从容的模样,许多人又说不出哪里可惜。
  只能说――自家怎就没有这样孝顺的儿子呢?
  许青珂这话可算是给两个婶婶解围了,可又让两人更为难看,仿佛自己做的事情简直天怒人怨,对不起这个大孝子了。
  反正其余人指责的目光就是这样的!
  一想到许青珂当年第一次参加童试就是第一名,那读书的天赋绝不是他们这些村头所有土孩子可比的,许家族老那些人可宝贝了,这些年没少念叨可惜,只是碍于当世孝道还是最重的,也就没说什么了。
  若是许青珂真的回去告状什么的,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是她们的丈夫不肯来的原因――反正族老若是骂了,就说妇人不懂事嘛,跟他们无关。
  想想,两个妇人也觉得这买卖不划算,还是回去先吧。
  她们打算走,许青珂却想留,“两位婶婶,还请留步。”


第2章 童生,不识
  两个婶子紧张了,还有不爽,“咋滴,你还想干嘛?”
  许二婶瞪着许青珂,这一回来又啥都没捞到,可算倒霉大发了。
  “我若是重新开始考试,四月县试,还有一个月,往后再算五个月,这六个月每月你们来我这里一次,还要带上她。”
  许青珂手指指着旁边木讷的小表妹,“我看她约莫有四十斤,四十斤对折一半再一半,我给你们十斤猪肉两百文钱,日后每月她在四十斤基础上每加十斤,我都给一百文钱,到九月止。”
  他摊开手,掌心已有一串两百文钱。
  众人一片安静。
  许家人走后,其余人也散尽了。
  灶房里,牛庆憋着气儿生火,那木材扔得动静挺大,许青珂不理他,只勺水进锅里,再放入米炖粥,阖上盖子。
  另一个锅中,猪肉切片加上田间的蕨菜翻炒出锅,再打四个鸡蛋做了四个荷包蛋。
  一切完毕后,许青珂从桶里捞出两把山里才有的牛香菜,用菜刀剁碎后放入粥中。
  然后清理灶台,洗了手。
  很简单的早饭,但鸡蛋、猪肉跟菜都不缺,是农民家怎么也不舍得的饭食,许青珂却拿来当早饭。
  日日如此,已持续好几年了。
  用许家人的话便是――这许青珂是金贵养起来的,他们许老三的钱迟早要被他败光。
  最近牛庆蹭饭的次数其实不多,因他胃口大,这样的一顿要吃掉好些呢,他自己不好意思,他爹更是不许,不过偶尔嘴馋会过来。
  许青珂对此没多大反应,偶尔还会多煮。
  牛庆吃多了,个头比其他人大了许多了,牛铁匠哪里不知啊,又惊讶又感谢,带着儿子上山猎兽的时候总会给许青珂送来许多野味,一来一往也算平衡。
  不过现在么,牛庆闻着菜的香气,却还记得自己在生气,实在憋不住了,“青哥儿,你为啥要给他们那么多钱啊,这钱是许三伯挣的,给你是天经地义,他们打哪门子秋风,可不要脸了!”
  许青珂已擦了手,指节比大多女子还要纤细修长,皮肉清透,骨骼清俊柔软,十分之好看。
  “女孩儿在农家本就难养,因我的缘故还被故意饿了好几日,也是我欠她的,给些钱财也无妨。”
  牛庆恍然,又瘪嘴:“就怕他们拿了钱却不舍得给她吃半点好的。”
  “纵使没有肉,也会让她吃饱,至少要让她胖上几斤才行。”
  不然哪有下次拿钱的机会呢。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牛庆释然了,正好粥也好了。
  许青珂喝着粥,他吃饭速度比较慢,细嚼慢咽的,不像个爷们,反正牛庆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小时候还敢嘲笑,现在却是不敢了。
  牛庆咕噜咕噜喝了两大碗的粥,正好让上门来的铁匠看到了,翻翻白眼,训斥了几句,牛庆怕极了他,吃完就乖乖收拾碗筷帮忙洗碗。
  “这小子没大没小的,成天跑你这儿蹭饭,该是好好打一顿才行。”
  铁匠嘴里这么说可也知道自己快打不动自家儿子了――好家伙,都比他高半个头儿了,老了。
  “阿庆很好。”许青珂话一向不多,但在村子里,铁匠以前跟许老三关系极好,铁哥们似的。
  两夫妻去世后,他对许青珂多有照看,因而不觉得许青珂话少寡淡,只觉得这孩儿乖得很。
  只是他已经有三年没见过这许家小子了。
  “这三年你替你父母亲守孝,也在外游历,如今肯回来,自是极好的。但我一直不明白,既要守孝,为何要外出呢,你虽聪颖,但毕竟年轻,体格也不甚好,一个人在外,这三年我一直都不放心。”
  许青珂坐在那里,背脊挺直,阖了眼,敛去眼底的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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