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珂浮屠》第3/495页


  “父亲早年在衢州那边做些小本生意,因我九岁的时候遇上一场大旱,便是起了回乡的心思,带着我跟母亲一路颠簸,虽后落叶归根,但他心里一直向往外面的广阔世界。”
  顿了下,许青珂便是闻言便是看向铁匠。
  三年,这位叔辈似乎苍老了一些。
  “男儿当志在四方,博闻强识。”
  铁匠愣了下,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你父亲是我们这一辈最出色的,若不是遇上大旱,该是有更好的发展,至于你……”
  三日前许青珂回家的时候,他正好上镇里办事,回来的时候也不愿打扰,今日才是第一次见。
  这小子九岁的时候回来的,有些瘦跟安静,后来养了一段时日便是觉得跟村里孩儿都不一样,甚至把镇上那些女孩儿都比了下去,虽也觉得男儿家过于秀美不好,但山里人心思单纯,也没想太多。
  只是这次再看……男孩儿怎就好看成这样呢,日后可如何是好。
  “青哥儿”
  这语气太慎重,许青珂听出来了。“牛叔请说。”
  “你继续念书考试是对的。”
  自然是对的,为何还要再这样重复呢?许青珂有些莞尔,仔细看了下牛叔的眼神便是懂了对方的隐忧。
  她没说话。
  等送走牛家父子,许青珂回到灶房勺了一盆水,正要将中午要煮饭的米放在水中浸泡,却忽然倒映水中的一张脸,默了下,将米倒进去,白色的米粒打散了倒影。
  她的志从来都不在四方,而在那遥远的邯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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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远县童生考试历来是县里的一件大事儿,士农工商,中原上下多少年这等秩序明面暗面都一直未大变过,至少士一直在前沿。
  要入士,若非祖辈福荫,也只能自己考入官门了。
  寒门尤其如是。
  许青珂就是寒门,这里十有八九的人都是寒门。
  若说她是五年前童生县试第一,那么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太多了,至少她今日出现在定远县衙的时候,如五年前第一次参加一样,无人认得她。
  童生试分县试、府试跟院试,首先县试就需四名村庄里的人跟秀才保举,才有应试资格,然后一层层筛选考核,最后才选出最有才学的人成为秀才。
  有些人考到白发苍苍都还是童生无法成为秀才。
  “读书人若是无功名,终究只是寒窗苦读芸芸众生之一,天下人无人知,儿子,好好考。”一位儒生打扮的男子拍了拍少年模样的孩童,惹得孩童眼里紧张更甚。
  也有举家老少前来打气的。
  村里百姓还是镇上商贾,亦或者是乡镇上颇有名望的书香家庭,也都将今日视为头等大事,且在县衙前等候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附近居民品头论足选出好几位今年县里童生鳌头选手了。
  比起这些成群结伴等候考试的人,许青珂一人安静立在墙角,旁侧是一株老槐树,树盖葱葱,映衬这少年郎分外俊秀尔雅。惹得不少人打听,但都无人知,也就历年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酒馆老板多看了两眼,似有认出,但又不肯定。
  轿子被抬过前门的时候,轿子上的县令郑怀云到了,下轿,旁侧的考生跟家长多数都低头弯腰,示以尊敬。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人敲了钟,大门打开。
  许青珂等人进去后才跟着尾巴进去了,过了一会,大门阖上。
  县衙前没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学子,却有诸多家长不愿离去,有条件的去下馆子喝酒聊天等待,没条件的便是蹲守在墙角下。
  孩子而事儿,就是他们一家的事儿。
  “孔门一氏古为宗,圣人之学,学而入士,用而益民治天下,这就是咱们读书人将来要做的,终究不是商贾农家可比的。”有位今日给自家儿子打起的秀才开了口,旁边不少人都闻言附和,秀才也是功名,整个定远县到现在也就二十位在世的秀才了,还有好几个是老得要入土的。
  就是县衙也都给秀才们面子的,平日里编书跟宣传讨论县内政策等文雅之事也都给秀才们参与,可曾叫商贾或者农家来了?
  没有!
  酒馆老板闻言也不恼,反而很以为然,因此他那十五岁的儿子今年又下场了。
  没办法,去年不中,今年只能再来,难道让他跟自己一样开酒馆?
  “赵先生,您的公子今年也下场了吧,其实我等都觉得公子去年就可以下场了,他的才学当得起咱们定远县第一。”
  定远县地处蜀国南边,靠水,田地耕作物产不错,因此民丰还可,虽在蜀国不算挂名的富庶,但比起其他地方好得多了。
  只是这几年税重,不管商贾还是农家都越发期盼家中出一个秀才,能得减税这等特权,也让后辈福荫多些。
  这个县中人也不少,县城一共八百多户人家,若是整个县好几个镇跟村加起来少说也有四千户了,家家户户二十有其一有子弟要参加今年童生考试,便也有两百人。
  这一关县试不知要刷下多少人。
  反正不可能有赵秀才之子的,不然自家儿子不是死定了!
  “诸位过奖了,我那犬子一向读书不用功,得时时鞭策着,去年还不够火候,今年嘛,年纪也有了,若是再不参加,怕误了机会。”赵秀才嘴上谦虚,心里却是满意的,只是不能单说自己儿子,不然还是得给别人留下吹捧自己儿子的印象。
  “不说犬子了,我倒觉得李家大郎李申甚为不错。”
  “仿若是听说才学不俗,前年小尾山踏青,听说他在一众学子里面还作出了一手《春凉咏怀诗》,甚是不错。”
  “若论这次童生县试鳌头,我看应成安也是极好的。”
  众说纷纭,但说来说去,最后定下公认最有可能拿下童生试县第一名、也就是案首的人是县城中最有名望的韩家三郎。
  至于小三元什么的就不提了,那都是省州范围内的比拼了,区区一县过早谈及这个就太可笑了。
  只是偶然中,有人问起刚刚站在槐树下的少年郎是谁。
  “我也只是觉得那少年长相十分贵气,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贵家子弟呢,却不成想好些人都不认得。”
  其余人一听也想起来了,但纷纷说自己也不认得。
  直到作陪喝酒聊天的酒馆老板沉吟了下,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记得……仿若是姓许,叫……青珂!”


第3章 夜宿、盗来
  而此时,县衙内的会考场地安静肃穆,许青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的时候,旁侧一位有一位考生袖摆宽松,扫过桌角,将毛笔扫落。
  许青珂随手捡起递给对方,对方瞥了她一眼,拿过了,但是扔在一旁,且跟衙役再要了一支笔。
  他们这些考生的任何物件带进来都是要经过查验的,纸笔是县衙供应,若是有损坏便可再要,但一般人都不愿意出这种岔子,怕有变故,坏了气运。
  也就此人不介意,竟还再要了一只。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参加童生考试,老油条?
  许青珂自己也是老油条,也不在意对方的无礼,只坐着等待,却不知旁边那人瞥过她的面容,有些许不屑。
  面若殊颜又如何,读书终究看的是脑子。
  许青珂不知自己这幅容貌招了人不喜,等了约莫半刻,县令郑怀云来了。
  此人年方三十多许,也是去年才来此地任县令的,政绩还未看出来,但朝廷征税越来越重,若是当地经济没有提升,便是他也得承受来自民间的压力。
  许青珂观察对方有些疲倦的脸色跟十分稳重又又些许褶皱的衣物就知道对方昨日一定忙碌深夜。
  最近也没什么政令,能让一县之长这么劳累……
  许青珂静默着,思绪转动,等试卷发下来后,手指一边磨墨,一边看题。
  县试的考试内容其实一直都千篇一律,不会脱离四书五经之外。
  尤其是蜀国已经多年没有改革过,但四书五经范围也十分宽广了,知识量巨大,便是孔门圣人也不敢说吃透,是以也不存在百分百备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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