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逆光的伤口》第7/52页


  她那大胆而果敢的举动一下子把我推进了蔼蔼的云雾中,一时间恍然如梦,等我拨开云雾,重见天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如当初。
  我在黑暗中点亮了一根烟,回味刚才那短暂而惊心的一幕,心中不由悸动,一阵一阵潮起潮落。
  一会儿,胡蕊对白慧慧说:“这片子太保守了,连接吻都那么虚假。”
  嘉乐咧开小嘴一笑,补充说:“是啊,舌头都没有伸到嘴里去。”
  “多嘴,你咋这么恶心呢?”胡蕊飞快地白了嘉乐一眼。
  嘉乐委屈地埋下头,响响地嗑了一个饱满的香瓜子。
  “既然没什么意思,我们出去吧!”白慧慧说。
  “那好吧,这片子越看越没意思,华仔太老了。”
  我们又踢着破鞋跌跌撞撞地挤出去,前后顺序是:一嘉乐,二胡蕊,三白慧慧,四我。嘉乐走的时候,很默契的拉起胡蕊的小手。这让我顿感嫉妒和失落,更何况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女性的皮肤了。于是我很不自觉地想起了白慧慧。在黑暗中,我把手向前伸去,试图抓住白慧慧的小手……
  好有弹性呀,我一不小心居然把手放在了她浑圆的小屁股上,与此同时,她花容失色般的颤抖一下,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并快速拍掉我犯了罪的魔爪。我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我想她心里现在一定是把我的人品和下流、(禁止)、流氓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了。天啊!我都他妈的做了些什么?
  走出放映厅,我发现白慧慧的小脸蛋已经憋得通红,她一声不吭的闪到了我的身后,或许是为了防止我的第二次偷袭,有点儿亡羊补牢的味道。我似乎还可以感受到,她对一堵破墙特别感兴趣,那上面贴着一张发了黄的旧广告,字迹还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好像是“女子防身术”之类的招生简介。
  胡蕊已经甩开了嘉乐的手,她小声的嘟哝了一句,别这样,叫人家看见了不好。
  我对窗户的头颅打了一声招呼,说,哥们,我们走了,你的录像真他娘的好看。头颅有些受宠若惊,他拐着唐老鸭一样细长的脖子,说,亲兄弟,好姐妹,欢迎下次再来啊。那时候,我们已经拐弯下楼了。
  时间接近九点。胡蕊打了个哈欠,低头看看表,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嘉乐面露意犹未尽般的怅然,不过他还是很牛逼的说了句,那我俩护送你们回闺阁吧。
  回去的途中,我们的位置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初步确立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嘉乐和胡蕊并肩打头,我其次,白慧慧押后阵。月光下倒影出三个长长的影子。
  “刚才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绕到白慧慧旁边,小声地解释。其实,我说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我不是存心想摸你的屁股,吃你的豆腐。二是,既然我已经摸了,摸就摸了吧,请你不要介意。做人要把胸襟放的开阔点儿,那样活着才快乐。
  白慧慧沉默了,她撅着小嘴,一言不发。我发觉她有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的烈女气质。这通常是恋爱中女孩子对付男孩子最好的报复手段,不发言证明态度不明朗,态度不明朗就是要你去猜测,你一猜测就着急,一着急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我现在也比较着急,但我不是蚂蚁,因为我不是她的恋人,至少现在不是。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那你喜欢我吗?”她扬起脸,闪动着星光一样的眼眸。
  我忽然也变得沉默了,一句话也哼哧不出来。我的脑袋瓜里乱糟糟的,一拨又一拨的人出现然后又消失。
  偶尔还会出现柳亚男的身影,但她的面孔,就像一张没有对准焦距的照片,总是无法清晰地辨认,而白慧慧呢?这个人现在就鲜活地站在我的面前,她的问题让我无助,让我陷入了一个进步两难的被动处境。此时,我就像个思了春的少女,犯了错又觉得无辜。
  “是不是很难回答?”白慧慧问。
  “不是,我只是感觉太突然了!”我学着言情片里的台词说。
  “你别当真了,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白慧慧笑了,流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我窘迫地笑了笑,但心里还不是很释然,我不知道她是试探我,还是真的想表达些什么。
  嘉乐和胡蕊已经走到了女生的楼道口。他们俩正站在台阶上握手告别,这个场面有点儿像月台上分别时的情形,男人对女人说,亲爱的,别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女人揉着惺红着眼睛说,没有,风太大了,我的眼里吹进沙子了。
  “你上去吧,晚上睡个好觉。”我对白慧慧说。
  “好吧,那我上去了。我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儿,今天是我的第一次。”说完,她就扭头跑了,随即消失在楼道口柔和的灯光中。
  白慧慧的第一次代表什么呢?我冥思苦想。通常,女孩子所指的第一次都代表着初夜,那个鲜血如梅花一样盛开的夜晚。但我和白慧慧之间连上身抚摸的初级程度都还没有达到。那是不是指第一次被人非礼呢?
  后来我发现也不是,女孩子对于这些吃哑巴亏的事情一般都会埋在肚子里,自吞苦水,甚至连许多被侮辱过的女孩子事后都没有去公安机关报案,她们受辱后的伤痕像古老的河道,静悄悄的。排除这些可能之后,剩下的只有指第一次接吻了,简而言之叫做“初吻”。我蓦地想起一个故事来,说是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接吻后,那个女孩子就怀疑自己怀孕了。白慧慧的言外之意不会是想提醒我,要我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负责到底吧?操,这不可能啊……
  回到宿舍,那三个家伙已经躺在了床上。梁一和尹明明正在小声的嘀咕着,其中夹杂着对某些女生有点色情的个人评价。张志超趴在枕头上写着什么,他瘦弱的屁股高高的翘上了蓝天,颇像美伊战争中美国大兵准备发射的地对空导弹。
  “俺在外语系环球社里结交了一个外国的洋妞儿。”梁一骚乎乎地对我说。
  “外国的妞和国产的妞有什么区别吗?”我带着中国人向国外虚心学习的态度,好奇地问道。
  “这个吗?我感觉零部件的数量都是一样的,就是在某些零件的外型构造上,有点儿不一样。不过,你看人家西方女孩发育的多好,高原丘陵,层次分明。”“你小子是不是欧美的毛片看多了?”
  “看是看了,不过没有具体操作过。”梁一说这话的时候,瞳孔里好像射出一道光芒。那代表什么呢?我觉得那是一个被压抑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有点淫亵的想象。
  尹明明的精神状态良好,他正在为认识一个叫李丽娟的女孩子而洋洋自得,这小子没有具体暴露出他今晚的故事,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神秘的悬念。不过,他忽然冒出一句老掉牙的话来,生活就像是被(被禁止),你要是无力反抗,就躺下来好好享受吧。我感觉这小子的生活状态挺混乱的,所以祝愿他被一个功夫娴熟的老(禁止),扒光衣服,再残暴的奸淫。
  张志超病了,当他把请假条递给我的那一刻就证明了这一点。他告诉我说,那个中文系方舟文学社的露天大派对挺热闹的。许多人都在那里尽情的载歌载舞,气氛热烈。可惜他自己不会跳舞,也没有舞伴,更不敢冒着被人扁的危险去找女舞伴,所以他只能站在那里看,结果由于风太大,而自己又长时间的缺乏运动,导致中风感冒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涌现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和哀怨。不过,他还给我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原来柳亚男也参加了方舟文学社,她是文学爱好者。
  我沉闷的点亮了一根烟,在烟雾的缭绕中重新审视我对柳亚男的感情。我还清晰的记得我和柳亚男在军训时期近距离接触时的情景。可现在呢?她好像总是在离我很遥远的地方站着,任凭我怎样努力,还是无法抵达到她的跟前。为什么我总是只能远距离的张望,而不能近距离的触摸呢?当爱情以强大的力量冲击心灵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也许就是失重的迷失和无助。
  张志超的请假条将我凌乱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亲爱的老师:因我身体硬件的防毒能力较差,不幸被病毒抓住了漏洞。病毒发作太过迅猛,轻而易举就攻克了我的防火墙,我担心我的身体系统会随时出现崩溃,故特向您请假两天,去医院扫描清理磁盘隧道。
  本欲将此请假条通过网络传至你的个人信箱,但恐遭遇病毒拦截,又欲拷贝软盘一张,又怀疑你的软驱长期闲置无法读盘。故用手写输入法于纸上,托一同学兼网友交于你手,万望恩师予以回传确认码为感。
  看完这小子的热情洋溢的请假条,我的心情愉快了不少,眼睛也明亮了很多。梁一还在抽烟,那些吐出的烟雾一丝一缕在空中盘旋,渐渐的由浓变淡,最终化为虚无。
  夜深了,人未眠。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七点五十了。我用大脚死劲的跺梁一的床板,没有反应,往下一看,除了一团乱如麻的被子外加几张卫生纸外,空空如也。
  我急忙穿上衣服,用毛巾胡乱抹了一下脸,然后向教室跑去。
  那时候,教室已经开始上课了,授课的小老头发出阵阵沉闷的咳嗽声,我没有直接闯进教室,我怕我的出现会打破许多同学甜甜的美梦。所以我决定等待第一节下课后再进去。外面的楼道空荡荡的,风一吹,发出“嗖嗖”的声响,有种阴森森的肃穆气氛。
  我焦急的看着时间,接连抽了几根烟。
  临近下课的时候,静悄悄的楼道口突然传出一阵低沉脚步声。我惟恐是前来检查的考勤人员,急忙闪进旁边的厕所里。透过门上的缝隙,我才发现,走来的原来是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大妈,天啊,这老前辈嘴上还很嚣张的叼了根过滤嘴。
  进了厕所,一是受当前气氛的熏陶,二是受“既来之,则安之”的启发,我褪下裤子,决定先蹲一会儿,调整一下自己麻乱的心态。
  我百无聊赖的环顾一下四周,发现这里面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如果将各个时期所有厕所的文化成果整理出来,那必将是一部份量十足的编年史,其意义或许不亚于《资治通鉴》。这里的文化只是人类娱乐文明发展的一个缩影,坑坑洼洼残破不堪的木质挡板上布满了各类人士的个性签名和座右铭,其中不乏黄色的小图片和荤段子。有一幅对仗工整的对联特别醒目,上联,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伏首称臣;下联,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带;横批,天地正气。此君的对联真是气贯长虹,大有曹孟德当年横赋赤壁的超级魄力。此外,我还发现了一连串的移动手机号码,后面写着:艺术系美貌女子,为您带来全方位的一条龙服务,让您夜夜莺歌乐不思蜀。看到这时,我的脑袋瓜里蓦地闪过白慧慧和胡蕊的影子,她们不也是艺术系的吗?正当我准备继续向下发挥想象力的关键时刻,隔壁的女生厕所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几个小女生开始叽喳起来。
  女生甲说:“昨天我去做了,好痛呢,还留了许多血,那个人一点儿也不温柔。”
  女生乙说:“这事就是越快越不痛,我去年的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
  女生丙说:“哇,你们说的太恐怖了,我本想找人去做呢,但听你们这么说,都有些不敢了,我好怕啊。
  “女生丁说:”唉,你们不要紧张,放松一点点,就那么一下子进去,以后就方便了。“
  这样的对话,让人不由觉得好奇,兴奋,刺激。我的心里开始冒出种种古怪的念头,心想,现在的女生真开放,他们的思想已经开始与祖国的改革开放保持步伐一致,并驾齐驱了。片刻,隔壁又传来“打耳洞”
  这三个字眼,将我刚刚开始高涨的兴致一下子从云端踹到了下水道,我郁闷的提上裤腰带,直奔教室。
  柳亚男呆在一个角落里,她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好像正在看什么书。我想起她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张志超的请假条也应该交给她。于是我走过去,表情像秋天的淡水湖一样静如止水,而心情却像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纷乱而无绪。当她把头稍稍侧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手中拿的是一本名为《彼岸花》的书。这是一本在当时小资社会中很流行的小说。有次逛街的时候,遇见一个卖破烂收废品的老头,他对我说,学生娃,你要安妮宝贝的书吗?当时我还不知道安妮宝贝是谁,感觉挺郁闷的,心想,连卖破烂的都比我知道的知识多,看来我已经被时代的大潮大浪远远的抛在了后面。然后我花了准备坐公交车的一块钱,从他手里买下了这本书,当然,也是盗版。在我写这部书的时候,我不敢对安妮宝贝的这部作品妄加评议乃至指责,我只是个小角色,我害怕她的Fans们拿臭(又鸟)蛋拿烂西红柿来砸我。诚然,我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此类作品,我害怕看到那些风一般自由而孤寂的灵魂,害怕那烟花般绚烂而短暂的爱情,害怕那暴雨般酷烈而决然的死亡,也害怕那些掌纹里扑朔而注定的宿命。那些代表着自由、漂泊、绝望、宿命的阴郁文字让我恐惧,让我无助,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我还是比较喜欢海子,我还是向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这样的简单的日子。
  当我的目光与柳亚男相遇的那一瞬间,我感到她的脸非常的生动,像穿透浓云的晨曦。我对她笑了,她把垂到眼前的碎发撩到了上面。我以为这小姑娘会回应我的微笑,谁知道她把书飞快的合上了,迷离的目光随之飘到了窗外。我仿佛看见窗外那片乌云已经渐渐遮蔽了仅有的光明,班驳的墙上再也没有出现飞鸟掠过的影子。
  我感到自己受安妮宝贝的影响而失语了。我的心太乱,连开场白都忘却了,其实我很想对她胡扯一句,多年以后,我有个绰号,叫做西毒。王家卫真是大师级的牛逼人物,这样的对白真让人神往和遐想。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柳亚男同学说:“你……有事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第一节课你怎么没有来。”她问。
  “病了!”
  “啊?什么时候病的?去看医生了吗?”
  “不是我病了,是张志超病了。”说罢,我把张志超的请假条拿出来递给她,就像是那次帮高阳递情书,也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感觉两者之间仿佛已经跨越了一段很漫长的时间,这也难怪嘉乐早已经和胡蕊勾搭上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柳亚男,一琢磨,都蹉跎了这么多时光,我他妈的还没把你搞定呢!
  “这次还会拒绝我吗?”我盯着她说。
  “什么?”
  “一起去吃饭,无产阶级人民大团结的需要。”
  “那好吧,不过下课后我还有些事儿。”柳亚男笑了,用书捂着嘴说,“你能等我吗?”
  “当然了,我会立在校门口的电线杆下等你,哪怕牺牲色相。”我很平静的说,其实我心里已经有朵无名的小花在含苞,欲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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