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令(重生)》第56/152页


  相府门前,锣鼓喧天,红妆千里,十余条街,数座石桥,全铺上了花浪,两侧风灯高挂,喜气绵延不绝。
  周围讨喜糖的小孩,成群结队而来,喜酒的香味,也弥漫开来,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攒动的人群。
  人海熙攘,上翎军的将士们铠甲加身,但手腕上却各自缠了红绳,朝气蓬勃,脸上挂着压不下的笑意,好不容易才开出一条喜路,护着迎亲队伍在吉时到达。
  一片欢声笑语中,顾宜宁被人扶着跨出门槛,喜服上金丝勾勒出的牡丹双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裙尾摇曳,环佩作响。
  顾汉平饮了口女儿敬上的喜茶,眼眶有些充红,沉沉地唠叨了几句后,便挥手放人。
  顾宜宁被沉重的发饰压地步子虚软,盈盈拜别,缓慢地向门口走去。
  喧闹声越来越重,端于马背之上的摄政王落拓挺拔,一身喜服淡化了常年的杀伐和威仪,清凌疏淡,俊美惊绝,只可远观,而不可冒犯。
  不禁让人遥想起当年鲜衣怒马的冷面少年郎。
  也是这般从远处纵马而来,在相府门前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鼓乐震天,红门中,终于跨出了盛装华服的摄政王妃。
  喜帕之下,顾宜宁看着指骨分明的手掌,喘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依靠似的,将自己的手缓慢搭了上去,而后悄悄地,把身上重力左移,被陆旌轻巧地渡了过去。
  她手掌纤软,头回这么光明正大地牵住他,有些好奇指他腹上粗糙的薄茧,小心翼翼地点了两下,也没探究出什么。
  陆旌反手扣紧,心道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闹他,也不知晚上又会蔫儿巴成什么样。
  八抬大轿,风光入府,艾草熏身,花露点额,跟随着喜娘的声令,终于到了堂前行三拜之礼。
  陆老夫人和陆夫人将沉甸甸的喜袋佩于顾宜宁的腰间,她身上重量又??了几分。
  陆旌手中牵着红绸另一端,在手臂上饶了几圈,缩短距离,同小姑娘十指紧扣,慢慢地把她领入洞房。
  喜杆握在手中,比任何刀剑都轻便,他挑开大红盖头,心神有一瞬紧如筝弦,幸而盖头之下,是自己梦见过无数次的姑娘。
  于他而言,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为心安。
  房内酒香四溢,顾宜宁脸上余霞成绮,此时低着头沉思,她前世经历过洞房花烛夜,也和陆旌行过多次欢好之事。
  眼下这点场面,无非就是再来一次而已,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
  和现在的陆旌相比,她勉强也算是个有经验的人,顾宜宁抚了抚跳个不停的心口,故作正色,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就去解男人的衣襟。
  像上一世那样,动作娴熟。
  熟练到陆旌脸上都生出点异色,衣襟被解地松松垮垮,他看着那双水波潋滟的眼眸,差点就要沦陷在其中。
  陆旌无法纵任她的动作,费力地拉回些许理智,这才不紧不慢地制止了在自己身上肆意点火的一双手。
  他道:“合欢酒未喝。”
  “也未去喜宴敬酒。”
  两句话一字一字砸到顾宜宁头上。
  还有两件事没干。
  自己便快进到了这一步骤。
  她的眼神逐渐从茫然转成羞愤,而后面红耳赤,脸上渡上一层绯红,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解释出来。
  陆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似有笑意,“我去去就回,不必心急。”
  顾宜宁揪着喜服上的绳穗,无法反驳。
  她何时心急了。
  她一点都不心急。
  也罢。
  让他以为自己心急,总比以为自己不愿行这事要好得多。
  一杯合欢酒下肚,胃里滚烫炽热。
  临走前,陆旌行至门边,突然转过身,问道:“宽衣解带的本事,从哪学来的?”
  他站于光影下,神色莫辨。
  男衣与女衣不同,只解个一两次,绝对达不到她那般熟练。
  顾宜宁刚缓过来没一会儿,就要面对这么个问题,心立刻又提了上来。


第38章
  陆旌站于门前, 喜服加身,墨发红衣,昔日里凌厉的气场退却, 周身宛若蒙了层化不开的薄雾。
  他手指搭在门上,此刻落了下来, 背于身后,颇有耐心地等着答案。
  顾宜宁抬起眼眸,见男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 在心中纠结一圈,轻声道:“是从康嬷嬷那里学来的, 嬷嬷在棠梨院住了两个月,除去礼仪规矩,还教了许多......闺房之事, 其中就有宽衣解带的法子。”
  “像朝服,铠甲,常衣......”她仔细回忆着上一世帮陆旌解过的衣物, “不同种类的衣服有不同的解法,若殿下不相信, 大可换一套过来,验一验我的手法。”
  小姑娘本就不是好学之人, 糊弄人的话说得天衣无缝。
  若不是那脸色委实有些心虚, 他也就装着信了。
  看着芙蓉帐中的人毫无底气垂下了头, 陆旌兴致渐起, 沉声道:“据本王所知,康嬷嬷古板严肃,从不教这些。”
  果然,一试便知真假。
  顾宜宁见这招被拆穿, 心脏砰砰直跳,她是真的心慌,来不及嘴硬,立刻想了其他招数。
  将要开口时,突然有些羞涩,还未说话脸颊便布上一层红晕。
  她从未在陆旌面前这般扭扭捏捏,深吸一口气才小声承认,“其实也不是从康嬷嬷那里学的。是从......从画本子上学的。”
  那声音宛若蚊蝇。
  陆旌听得清清楚楚,他眉锋微挑,一字一顿重复着问:“画本子?”
  顾宜宁连连补救,“不是我主动买的,是买字帖的时候,店主主动赠予的,我平时,不看那些东西。”
  门前的男人似笑非笑,“只看画本子,便可悟透手法,施于行动,王妃甚是聪慧。”
  见陆旌这般说,她揉了揉手腕,顺着话道:“我也是下了苦功夫的,还命人从成衣铺买了些男衣,私下里练了许多遍,才学会的。”
  陆旌淡淡的,似是不经意间问道,“画本子里的其他内容,可一并学会了?”
  顾宜宁觉得陆旌为难她一次也就罢了,没想到还会得寸进尺,她耳根赤红,捏着嫁衣的裙角,明明羞涩地紧,面上还要故作惊诧,“殿下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继而胡编乱造道:“我看的画本子,可是‘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纯情小传,妻子是一位织娘,常为她的夫君缝补衣物......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兴许是被一串字眼中的那声夫君取悦到了。
  陆旌没再同她掰扯。
  她说什么,他信了便是。
  顾宜宁看中的,是他本身也好,是他手中的权势也罢,无论如何,最后选择嫁的人是自己。
  单凭这一点,小姑娘的装腔作势,虚情假意,花言巧语,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全都纵许。
  他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回府的王妃,普天之下,无人敢犯,无人敢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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