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11/58页


  “再过几日便是武林大会,那日咱们便又是齐聚一堂了。”
  “哈哈哈哈,今日是黄庄主的五十大寿,我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浑厚高昂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来,看似随意,却令人闻之顿生敬意。紧接着一个身着青灰布衣的男子走了进来,面容深刻,鼻梁高耸,煞是英挺。
  黄邱逸的眼睛顿时比星星还亮,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大步走来的武林盟主叶君山。
  “擦一擦,你的哈喇子快流到菜里了。”叶长生好心地提了他的袖子,塞到他嘴边。
  黄邱逸不好意思地揩了揩嘴角的口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叶长生望了一眼席间菜肴,轻咳一声,端了盘子正要离开。
  “生儿,你去哪?”黄庭正欲向叶盟主介绍自己的义女,转头,却看见叶长生端着碗不知是要去哪。
  叶长生转过身,指了指面前的一盘春卷,微微一笑道:“没了。”
  “哈哈……”黄庭捋了捋胡子,拱手对叶君山道:“叶兄,这是小女。”话音刚落转身便吩咐丫头再端一盘春卷。
  叶君山温和地笑了笑:“黄庄主好福气,唉……想我唤笙儿已是八年前的事了。”
  “哪里哪里。”黄庭亦笑道,回头对长生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叶君山看着慢慢走近的长生,面色陡然巨变,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在她身上,提声道:“你叫什么?”
  叶长生拱手答道:“回盟主,在下叶长生。”
  “叶长生吗……长生……”叶君山低声呢喃。
  “叶盟主?”黄庭见叶君山与往日煞是不同,心中略有疑惑,便唤了几声。
  “贺兰……”叶君山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紧跟其后的白衣男子便奉上一个细长的木盒子。
  “我知黄庄主是爱书画之人,便特赠一幅米芾之《苕溪诗贴》。”
  座下但凡懂些门道的人无一不惊呼,这早已失传的《苕溪诗贴》怎会被叶君山得到。
  “哈哈……盟主深谙老夫所喜,请入座。”黄庭拉开椅子,众人兴致又起。
  “叶某冒昧,与黄兄相交多年,却从未听说黄兄还有位千金。”叶君山微笑着说道。
  “长生乃是我收的义女,这回可是头一次回来呢,啊哈哈……”黄庭又一杯酒下肚,兴致正高,笑得甚是开怀,胡子也跟着颤抖。他举着酒杯,敬了一圈,朗声道大家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绿色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跑来,正是黄夫人房中大丫环宸鲤。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庄主不好了,大师兄他……他……被人杀了。”
  “砰”地一声酒杯落地。黄庭呆愣了片刻:“你,你,说什么?”
  叶君山亦是一惊,直看向跪在地上的碧衣女子。
  宸鲤却只是哭,瘫在地山上,早已说不出话来。
  “快,快带我去。”黄庭突然起身,脚步轻晃,一旁的叶长生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
  黄庭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而一旁的叶君山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黄庭吩咐一旁的弟子,招待好外头的宾客。一行人匆忙向东院赶去。

  尘色无解,夜去明来

  贾绫被安排在五峰堂内席,与叶长生隔了两三席,这桌大约坐了八九人,都是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侠女,江湖儿女豪爽豁达,大家又年纪相仿,自报姓名后便很快地熟络起来。
  此间的贾绫一身鹅黄色缎锦束着金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越发衬得他白净秀气,怎么看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显得与这桌气氛格格不入。
  他刚一入席便夹了一个醉仙鸡腿,一勺蜜汁青豆伴着焖抄三鲜,八宝西兰,端了盘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他右座是一位粉衣轻纱、娇媚多姿的美人,这位美人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柔弱无骨,坐立不稳岌岌欲坠――只能倚靠着一旁的贾大少的肩膀,也只能越过他夹菜,那宽大的袖口时不时地撩上他耳畔,带过一阵浓浓的脂粉味儿。
  贾绫蹙起眉头,暗暗咒骂,终是心中烦恶万分不耐。只见他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蓦地咧嘴一笑,拿过那盘八宝鸡胗,十分乖巧地对那粉衣女子说:“看这位姑娘,怎么说也得三十了吧?”
  那粉衣女子正是酥手三千,江湖人称黛三娘的百棠宫宫主,自认婀娜多姿,美艳绝伦,平生最喜与青年公子相交,最恶别人论及她的年龄。此时她的脸刷的雪白,原本是看着贾绫俊俏,顿生亲近之意,却不料他出言不逊,一时气愤难耐:“你这个……”
  “但若仔细看姑娘的脸呢……”贾绫凑近了黛三娘,连连点头,夸赞道:“顶多也就二十八九……”
  黛三娘冷哼一声,柳眉倒竖,再也不复刚才的柔媚,刚要发作却见一碧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哭得梨花带雨,说是仁义山庄大弟子――吴仞被杀。
  贾绫闻言心中一震,他在山庄多日,与庄中人早已熟悉,与这位吴仞也有些交集,此人在山庄徒众中甚是出挑,相貌英俊,为人温和武艺高强,怎么会在山庄如此热闹的日子里被杀掉――蓦地后知后觉,今日虽是黄庭寿辰,而身为大弟子的吴仞却一直没有出现,既没有在门口收帖,也没有在庄内招呼。而他此时最好奇的是谁,能将铜陵七俊之一的吴仞悄无声息地杀死在宾客满座的仁义山庄。
  贾绫起身尾随众人赶至吴仞的房间,但无论贾绫在心里猜测了千百次,他看到吴仞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叶长生也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不是因为他死状惨烈,而是这个房间似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桌案椅子翻倒在地,满地的碎瓷破瓶,就连帷幔也被扯了下来。
  吴仞侧倒在离门口大约五步的位置,头向内,一柄剑从背后穿膛而过,黑红色的血浸透了衣襟,蜿蜒开来。
  那黛三娘伸出袖子虚掩口鼻,对着站在身前的叶长生嗔道:“一屋子的血腥味儿,只是这么个俊俏的男人,死了怪可惜的。”叶长生连连点头,满脸写着哀悼。
  黄庭早已嗔目切齿,嘶声道:“是谁害我徒儿。”
  叶君山叹了口气,拍了拍黄庭的肩膀:“黄兄节哀,今日之事我定会查出真凶,为仁义山庄讨一个公道,死者已逝,如今还是将尸体搬走吧。”
  黄庭疲倦地一挥手,门外进来一些人,就要搬走尸体。
  “那个……”叶长生微微一笑,探头探脑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稍等一下。”
  只见她蹲下身子,提起吴仞的袖子,再缓缓放下,又仔细地观察吴仞穿胸的刀刃,两只手指还在上弹了一下。“叮……”地一声――众人皆是不解。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叶长生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支起身子,指着地上的某处,看着黄庭问道:“叶盟主,庄主,这里有字,而且他的剑好像……不见了。”
  黄庭在寿辰之日痛失爱徒,一喜一悲下警惕心大大下降,经长生提醒才发现尸体四周并没有其余的剑。
  叶长生又蹲下,提起吴仞的袖子,示意大家过来看。
  “李凰音1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既然是他,那么夜入守卫森严,宾朋满座的仁义山庄,杀了武艺高强的吴仞也就不难理解了。
  “太阿定是被那李凰音拿走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插了进来,门口闪过一张脸,原来是那瘦骨嶙峋,眼小如豆的马旦。贾绫记得初见时,叶长生还曾很认真地问过他从前是不是姓季。自言自语道只有鸡生蛋,没有马生蛋。
  叶君山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看来李凰音是为夺剑而来。”黛三娘水袖一甩,佯叹了一口气,只是眉角略有笑意:“夺剑也未必要杀人呐,这落阳楼主可真是凶残。”众人皆是嚼齿穿龈,恨不得马上就与诸位英雄豪杰铲平落阳楼,杀了李凰音。
  “那个……”长生温和地说:“凶手不一定李凰音。”
  “什么?”
  “你又如何得知?”
  “一个小姑娘,说什么大话。”
  江湖人心直口快。听闻叶长生为李凰音开脱,早就对着她喷着口水。黄庭继续看着她,等待下文。叶君山则是紧紧盯着叶长生的一举一动。
  叶长生眉头一跳,转过身对着那几个大汉说:“烦劳诸位将他翻个个儿。”
  大汉虽一脸懵懂,但看着叶长生一幅劳驾您了万分不好意思的神情,还是照着做了。
  尸体被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叶长生随手拿了块布裹住剑柄,然后,一用力拔了出来。这是一把普通的剑,剑身印着几个字,被血染了色,血液凝聚成滴,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
  叶长生小心翼翼地托着剑,伸出食指远远地指着:“你们看这柄剑的剑刃,锋利无比毫无缺损。而这间屋子明显是经过了剧烈的打斗,既然不是一刀毙命,那就是死者生前与凶手交过手,但大家知道无论怎样的神兵利刃经过砍搏都是会有锯口的。所以……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假象。包括这间屋子、这把剑还有……这个名字。”
  房中一阵沉默,众人各有所思,看着叶长生那张温和的脸,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孤傲俊美,睥睨天下的天才少年。只是如今八年过去,怕是尸骨也已成灰了。
  黄邱逸早已忍耐不住,急急问道:“那,说不定,说不定是李凰音趁大师兄不备,杀了他,然后见大师兄身上没有剑,就翻遍屋子去找呢?”
  叶长生摇摇头:“我曾不小心撞到过吴仞,看的出他十分护剑,且据山庄人说他就是睡觉也将剑放在枕边。况且……李凰音极爱七渊,比起太阿那的确更适合他……”
  黄邱逸有些呆愣:“那,那是怎么回事?”
  叶长生一脸无奈,摊了摊手,十分老实地说道:“我不知道……死人并不一定被人杀,也有可能自己杀自己……”
  “哦?照着姑娘的说法吴仞岂不是自杀?那若是自杀,如何能从后背一剑穿胸,况且据我所知,吴仞为仁义山庄庄主入世大弟子,还继承了太阿剑,所谓前途无量,似乎没有理由自杀。”叶君山探究地看着叶长生,“你……可有证据。”
  叶长生微微一笑道,“没有……”
  黄庭什么也听不进,他疲倦地挥了挥手:“这里交给逸儿处理吧,诸位先行回席吧,今日发生这样的事,老夫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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