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2/58页


  “那是自然,请随我来,”朱瑞拱手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碍……”叶长生回礼,作揖道,“在下叶长生。”
  朱瑞的手抖了抖,面色一震,陡然提声道:“可是江湖第一神医叶长生?”
  “啊,不是……”在朱瑞炯炯的目光下,叶长生缩了缩脖子,一脸惭愧,“这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振了振衣襟,又拱手道:“过奖,过奖。”
  贾瑞心中叹道,没想到能枯骨更肉,着手成春的江湖第一神医,竟是这么个有些苍白病弱的小姑娘。
  叶长生是个谜,师承何人,医馆所在,年方几许,家世容貌,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但这些一点也不妨碍她成为江湖上一个人人好奇的传说。
  五年前,也是叶长生刚出道时,仁义山庄二庄主黄坚遭人暗算,身重奇毒,已死了多日,入殓了三天后,居然被经过的叶长生救活了。
  一年后,霆威镖局刘总镖头的夫人流产,伤心欲绝,不想叶长生只开了一方子,刘氏五月之后竟又产下一男孩。
  从此,叶长生便成了能生死人肌,活白骨的江湖第一神医。江湖上人人知晓的传说。
  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叶长生随着朱瑞进了朱赟的房间,她有眼疾,房间的光线有点暗,一时间看得是模模糊糊,朦胧一片。
  朱瑞掀起厚重的帘子,里头就是内室。叶长生跟上,行了几步,只觉淡淡地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扑鼻而来,片刻之后,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开始打量起这“富甲天下”皇商的卧室。
  正对窗的是一张雕花床榻,左边一架子上大约三五个越窑秘色釉瓷器,并一个唐代西域海兽葡萄镜。对面墙上是顾恺之的《凫雁水鸟图》、《桂阳王美人图》、还有一张说不出名字的画,画的正是妖娆绽放的朱砂判。至于床边的案头上除了一尊黄玉调头马之外,还有一盆不知名的小黄花。
  ——满屋子的古董外加一盆娇羞的小黄花。叶长生觉得这朱老爷颇为有趣。
  叶长生缓缓行至床前,弯下腰去,细细打量这昏迷不醒点的朱老爷,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朱瑞一笑道:“这个……在下治病,不喜旁人在右,还请诸位在外间等候,则个。”
  朱瑞连忙称是,贾大少再一次哼哼,琢磨着朱老爷最好自己醒过来,叶长生这蒙古大夫,黑灯瞎火的指不定要干些什么。万一朱老爷被她医死了,自己可不要被连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叶长生掀起帘子走了出来,见了众人微微一笑。朱瑞连忙起身,迎上前去,神情恭敬地问道:“神医可否告知家父现下如何?”
  叶长生表情肃穆,轻咳一声正色道:“朱老爷这是中了一种昏睡之症,得病之后会昏睡多日,然后在睡梦中死去……”
  朱瑞大惊,急忙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叶长生安慰道:“朱兄不必惊慌,我已为朱老爷服下我独门秘制的,呃……神药,不出意外,朱老爷明日此时便会醒来。”
  朱瑞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神医之恩无以为报,待我备下酒菜,款待二位。望二位能在朱府多留几日,以表朱家感激之情,黄金千两待会自当奉上。”
  叶长生连连摆手,宽言道这是自己应当做的,复又指指帘内,说是挺喜欢那盆小黄花,不知可否相赠。
  朱瑞连声答应,转身唤了一老仆,带上小黄花领着叶长生一席前往东厢水南院暂作休憩。
  叶长生与贾绫跟随着老仆穿过那段举目不穷的漫漫的长廊,前方依稀有脚步声近——叶长生抬头,入目一个女子,事实上是一个极美艳的女子,一袭朱红拢纱裙,纤腰低领,肌肤如雪,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灵蛇髻,细眉上挑,最令人移不开双眼的是她一双勾人魂魄的水眸。
  老仆躬身,退向一侧。那女子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直到与长生擦身而过,视线一直若隐若现地停留在她的脸上。叶长生也没有被美人看得不自在,朝她礼貌地一笑。
  各自转身,渐行渐远。
  贾绫一合扇,“啪”地一声,敲了下叶长生的头,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就奇怪了,为什么她不看我这风流倜傥,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眉清目秀,玉树临风,貌比潘安英俊潇洒的翩翩美少年,倒是对着你那张没底气的女人脸盯了半天?”
  “我想她一定是在好奇能站在如此风流倜傥,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眉清目秀,玉树临风,貌比潘安英俊潇洒的翩翩美少年旁边的我是个怎样看似隐忍却定有着无比优秀品质的人。”叶长生看着贾大少十分诚恳地说道。
  “不错,”贾绫点点头,“我也当是这样。”
  天色暗下,风露渐变,窗外仍是一霎微雨,陇水潺湲。槛菊萧疏,井梧零乱。

  命陨瑶池西

  长天净,绛河清浅,消了皓月的夜晚多少显得阴暗。
  稠稠密密的细雨随着夜风吹进了的房间,叶长生抵着窗,数着跳过她窗台的青蛙。数到第十七只的时候,她站了起来,决定实不该辜负如此辰美景,甩了甩袖子,出了房间。
  她走到隔壁敲了敲贾绫的门,半天里头没人应,估摸着贾大少是个好玩的人,大概是一早就满园子逛去了。
  叶长生只是随着回廊的延伸任意地游荡,按她的话就是说,外面下着雨,而自己是个柔柔弱弱,身体虚弱的小女子,不应该跑道外头去巴巴地淋雨。
  回廊交叉横错,架空在一个大湖上,她抚着长长的雕花栏杆,可以清晰地听到水珠刷刷滚落荷叶的声音。正所谓禅噪林逾静,越发显得四处一片寂静。
  此时朱瑞的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刚从国安寺为朱老爷祈福回来的朱家大夫人正端坐在堂上,手中捧着茶盏,神情莫辨——虽然这位朱夫人已年过四旬,但皮肤紧绷,白里透红,一双吊梢眼,两抹柳叶眉,比起一般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单没有逊色,而且更具丰韵,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朱瑞满脸怒气,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早已不见了踪影。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玄衣红带,容貌甚是不俗的男子随意地坐在案边。正是朱家的小儿子朱鸾。
  “你还知道回来。好好的有家不待,偏要去什么阴山长门,你已经多久个日子没回过家了,恐怕连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朱瑞重重地一拍桌子,“这回若不是父亲出了事,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踏进这个家门呢。”
  朱鸾挑了挑秀挺的眉毛,半垂着眼,淡淡地说:“大哥你没来由地对我这么上心,让我很是感动。我不在这个家对你有好处还是坏处,你也可以自己掂量,以后切莫再发这么大的火,以免伤了身子。”
  微侧了头,看向左边,扬起嘴角:“朱夫人,你说是不是。”
  “你……你敢……”朱瑞没想到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做,撕破了朱家一直经营在外的表面的祥和。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朱鸾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椅子,懒懒地说:“啊……还有,还请朱夫人与大哥记得,即使我不在,就算我不在乎——这个家也是姓朱的。老头子最好还是好好活着。”
  说完自顾起身,一挥衣袖大步出了门去。一路疾走,衣袖纷飞,玄黑的身影渐渐地融进了黑夜。
  细雨打在脸上,打湿了他浓长地睫毛,他撑着阑干,修长的手指骨节苍白,隐约有液体滑下脸庞。
  “阿嚏……”
  ——身后有人。
  “是谁!”朱鸾心下一惊,凭他的内功修为,有人走这么近,居然没有听见脚步声。
  “咦,这里居然有人。”那人似乎还很疑惑。
  ——此人这是趁着夜黑风高四处晃悠的叶长生。
  叶长生的方向感向来就是一团糟,她只觉绕着绕着满眼就只有一条一条一摸一样的长廊,你哪儿都不是出口,于是便想找个人将她领她回水南院,路过此地——因着朱鸾一身黑色,长生的眼睛又不好,还真没看见他。
  “我迷路了。”叶长生对着那团黑色的影子微微一笑,长揖及地,“劳烦小兄弟带我回去。”
  朱鸾回头,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地方,一个女子抱臂,长发纷飞,对他歉然地笑了笑。柔和的灯光打在来人的侧脸,有一种错觉仿佛不在人间。
  “好。”连朱鸾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很自然地就答应了。
  “那就多谢小兄弟了,咱们走吧?”叶长生显然很是感激,转身便走。
  朱鸾跟上,不知怎的,这女子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常年不在府中,冒昧地问一句,不知姑娘是……”朱鸾轻声问道。
  “啊……不冒昧不冒昧……”长生连连摆手,答道,“我是个大夫……是给朱老爷治病的。”
  “莫非……你就是叶长生?”朱鸾微微有些吃惊,这江湖第一神医,不但不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还是如此年轻的女子。
  “不敢当不敢当……”长生一脸的谦虚,温声道,“那么小兄弟是……”
  “我叫朱鸾,”见长生还是一脸困惑,又添了句,“朱赟那老头是我爹。”
  “啊……”长生恍然大悟,“原来是朱二公子。”
  朱鸾默然,“嗯。”
  “那……朱二公子,可是方才回府?”长生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朱鸾略微有些诧异。
  “今日在下初到贵府,无论在宴厅还是朱老爷房内,都没有看见二少。”长生摸摸鼻子,“还有就是,外头一直下雨,道路泥泞,朱公子的鞋子,呵呵,没有换。”
  朱鸾点点头,心想这叶长生看似迷糊,实则心思细腻,年纪轻轻,声名显赫,不可小觑。
  不过多久便到了水南院前,长生拱了拱手,缓声道:“今日,那个,万分感谢。不知朱二少可有时间进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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