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3/58页


  朱鸾一笑:“今日天色已晚,就不麻烦叶姑娘了,告辞。”
  望着朱鸾离去的背影,叶长生若有所思。
  “啪”,贾大少一扇子拍在了她的头上。
  “大半天没见着人,还以为你撇了我畏罪潜逃呢。”
  “我犯了什么罪?”叶长生揉揉头,颇为不解。
  贾绫摇摇头,没救了,没救了,这二子,到时候朱家人一哄而上的时候都不知往哪逃。
  “你确定,朱赟明天就会醒?”
  “那是自然,朱老爷服下了我独门神药,自然是……”
  “啪,啪啪。”贾大少又给她脑袋几扇子。“这通鬼话你留着骗骗别人还行。你进去的时候只带了个盒子,别人当是药箱,你以为本少不知道那是一盒子沧州蜜饯。你又没开方子。除非你真有一颗可治百病的神药,不然你怎么治人家。”
  贾大少无奈的瞥了瞥叶长生:“当然,你也不可能有什么劳什子神药,不然,你自己的病……”
  贾绫跟叶长生认识了五年,用贾大少的话就是,叶长生的秉性脾气,喜好厌恶,笑起来露几颗牙他都一清二楚。
  叶长生的眼睛不好,视力比起常人差些,特别是到了光线很暗的地方。叶长生的心脏也不好,急不得,惊不得,所以做什么都是温温吞吞的。
  四年前的一个傍晚,贾绫路过三和记,想着叶长生的蜜饯盒子又快空了,就买了几盒,回到客栈,叶长生确是房门紧闭。敲了好一阵子门也没人应。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贾绫一脚踹开房门,看到了半跪在床边的叶长生,那场景是他永生难忘的。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洒在肩侧,遮住了眼睛。一只手狠狠地揪着心口,指节泛白。另一只手捂住嘴,鲜红的液体不停地从指缝流出,滴在她雪白的衣衫上,顺着纹理化开,衣衫上的莲花纹就象活了一般,鲜艳得刺目。
  贾绫急忙冲过去,要扶起她。长生摇摇头,声音很轻,有些颤抖:“不要动我,我没事儿,你……能不能把桌上的瓶子,给我。”
  贾绫抬头,桌上是有一个蓝色的瓶子,急忙起身拿来,拔掉瓶盖,递给叶长生。
  长生满是鲜血的手接过瓶子,倒出三颗费力的咽下,又咳了一阵,才缓下来。
  贾绫拿过长生的手帕,轻轻地擦着她嘴角的血,“你这是得的什么病,你不是神医吗,你不能治自己的病吗。”
  叶长生扯了扯嘴角,叹道:“这不是病,当年我游历至扬州的时候,在一个破庙里医好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不想这男人正是落阳楼座下右席第一号杀手。于是他的仇家便找上我来,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但身受重伤,药石无效。”
  贾绫不禁唏嘘,叶长生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往事。但不久之后,知道叶长生对药理一窍不通,便觉事有古怪。直到他得知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落阳楼座下右席第一号杀手绛泣——根本就是个女的以后,对叶长生的鬼话是一个字也不信了。
  秋来春去,又是一年过后,某一日的餐桌上,当贾绫晃荡着脚,偶然问起当年叶长生响彻江湖的两个大事件时,这蒙古大夫“啊”了一声,放下筷子,追忆半晌,注视着贾绫,认真地说:“那仁义山庄二庄主黄坚本就是潜伏了多年的奸细所易容的,彼时已遭人怀疑。那日中毒虽不假,确实炸死,意欲脱身,接替的人没到,我刚好路过,听见声响就把他挖出来了。看了看坟头的名字,就托了路边一老伯去叫了人……就这样……”长生探了探头,看着一脸僵硬的贾绫,“那,那,第,第二件呢?”
  长生十分无害地笑了笑:“那刘总镖头的夫人怀的本就是双胞胎啊。”
  一刻钟后,贾绫缓缓地将头转向窗外,波涛汹涌抑或泪流满面,从此江湖再无传说。
  眼前的叶长生无奈的摊摊手:“你不信也罢,总之朱老爷明天就会醒了。我刚才只是去走走,本来想叫上你的,但你不在房里。”
  贾大少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两眼冒光;“刚刚,有位杏儿姐姐领我四处逛了逛,看本少风流倜傥,笑容亲切,与我相谈甚欢。啧啧……这朱家还真是金玉其外。你猜我听到些什么,这朱老爷风流成性,光小妾就娶了十六房。现在的朱大夫人柳氏也是个美人。最奇怪的是当初她嫁入朱府就带了个孩子,就是如今的朱大少爷。柳氏是之后被扶正的。朱老爷妻妾虽多。子嗣却很单薄。事实上只有朱二少一个亲生儿子。而这位朱鸾朱二少六年前离开朱家,投身了江湖第一大派阴山长门。从此便极少回家……”
  贾绫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长生微微蹙眉,如此说来,朱府当家的便都是朱家大少爷了,朱瑞不是朱赟的亲生儿子,朱家子嗣单薄——那么,朱老爷的“病”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叶长生忽的打了个哈欠,把贾大少推至门外,“我要睡了,你也睡吧。”
  关好门窗,她洗刷一番,慢慢踱至床前,闭眼就入睡了。
  第二天清晨。
  “砰砰砰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长生揉揉眼睛,慢吞吞地掀开被子,起床。
  “来了,来了。”
  长生开了门,只见管家周福一脸焦急地站在外头,见了长生赶忙说道:“叶神医,请您随小人走一趟,大少爷说老爷他,老爷他不好了。”
  叶长生这才睁大了眼睛,说了声稍等,回去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周福走了。同样跟着的还有隔壁被敲门声吵醒的贾大少。
  朱赟房间内。
  叶长生在检查了朱赟的状况后,扯了扯嘴角——这哪里是不好了,这分明就是死了嘛。 她虽不会验尸,但看样子,也是死了好一会儿的。
  “叶姑娘!”一旁的朱瑞厉声道,“能否告知在下,为何吃了姑娘的药后,家父今日不但没有醒来,反而死了呢!如若说不清楚,只好请叶姑娘衙门走一趟了。”
  “你怎么就肯定是长生,没她朱赟都睡了五天了,食不下咽,照样会饿死。本少还说朱赟是你害死的呢。”贾大少把长生护在身后,一字一句说道。
  “你们,你们居然还强词夺理!”朱瑞拍案而起。
  叶长生嘀咕着,这可真的万万不是她,当初她一看朱赟的症状,就像是就是受了些内伤,还中了些毒罢了。 她只是通了朱赟的白汇穴,脊中穴,太冲穴,还给他输了一些真气。连“神药”也没喂。
  躲在贾绫身后,长生探了探脑袋:“我的药,呃……不会有问题。关于朱老爷,给我点时间,我看看……咳咳,我自会有个交代。”
  朱瑞虽怒,心中却也十分忐忑,这叶长生为何如此镇定。怎么说她也的确是名声在外,莫非她当真能够起死回生。那他倒想看看她能弄出什么花样。
  叶长生在房间中踱了一圈,发现房间并未有不妥。打开窗子,向外探了探头,窗外是一片竹林。
  长生问道:“今早是谁第一个发现朱老爷的?”
  周福上前道:“是玉兰,她一直照顾老爷的起居。老爷昏迷之后每天都有人守夜,昨儿个就轮到她。”
  “她在哪儿,我想问问她今早的事。”
  “是,叶姑娘,她就在门外,我这就唤她进来。”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个十分漂亮的碧衣姑娘,只是巍巍颤颤,面色苍白。
  长生温声道:“玉兰姑娘不必担心,你能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吗?你一直都守在朱老爷的旁边吗?”
  玉兰抬头,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仿佛本能地令她镇定,她咬咬嘴唇:“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我一直守在外间。今天早上,我打了水要为老爷擦洗,一进来就发现,老爷,老爷他死了。”
  长生看着她的眼睛:“你昨天,真的一直没有离开吗?”
  玉兰,绞了绞手绢,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先是守在外头,后来觉得很困,不知怎么的就睡了。醒来还看了看时辰,大约是亥时,过了不过久,十七夫人就来了,说是要看看老爷。锦儿在外守着,我就回房拿了下绣活儿。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不久后,十七夫人也走了,我昨儿把帕子也绣完了。”
  朱瑞略一沉吟:“去请十七夫人。”
  叶长生行至床前,弯下腰,细细地打量朱赟,他表面没有明显的伤痕,表情也不痛苦,除去嘴角有一些呕吐物,也还正常——说是吃了“神药”死的,倒也再合理不过了。但问题也出在这里。
  若是他杀,那么首先,凶手知道她的存在,而且将朱赟的死状伪装成食了有毒之物。
  第二,昨天下了雨,道路泥泞,若是有外人潜入这个房间杀人,这地面上不应该一点痕迹也没有。
  如果玉兰没有说谎,那么朱赟应该就是在昨晚亥时到子时之间遇害的。至少十七夫人探望的时候,朱赟应该还是活着的,长生叹了一口气,去杀一个躺在床上,既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老头,委实是一件不怎么费力的事。
  长生抬头问道:“请问昨晚亥时至子时,朱公子在何处?”
  “昨日亥时母亲与二弟都在我房中,之后二弟离开后,送走母亲,我便休息了。”朱瑞面色不改地说道。
  门口忽然亮出明晃晃的朱红色,一位女子掀了帘子进来。居然就是长生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婀娜的红衣女子。
  “不知大少爷请奴家来是为何事?”那女子微微一笑,明眸婉转,竟有万种风情。
  “父亲今早遇害,如今死因不明。听说您昨日探望过父亲,这位叶姑娘想问问您昨日的情形。”朱瑞拱手又指指叶长生,看得出他对着这位新进的十七夫人倒是十分尊敬。
  那十七夫人只是微微颔首,略有所思。一旁的贾绫看在眼里,思量着这女子在听闻朱赟的死讯之后,竟是此番表情:未震惊,未哭喊,就连一点点的失态也没有。前提还是自己有嫌疑。实在不一般。
  十七夫人环顾一周,最终目光落在长生脸上,道:“即使如此,那就有劳叶姑娘了。”
  叶长生讪讪地应了声,问道:“十七夫人昨日是几时到过朱老爷房的?”
  “大约亥时。”
  “夫人在老爷昏迷的这几日可曾多次探望?”
  “这是第三次,老爷待我不薄,如今抱恙,我自是忧心万分。”
  “那昨日夫人你探望之时,朱老爷可还安好。”
  这十七夫人略微想了想,随即说道:“老爷的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我就没有在意,谁知今日……”继而又悠悠叹了口气。

当前:第3/58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