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28/58页


  众人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带了火折子的纷纷拿了出来,稍稍放心,紧跟着白鹰洪的脚步,继续前行。火光映得黑影在岩壁上晃动,众人的脚步声在这漆黑的洞里空荡荡的回响着,正在此刻,前方忽地一股大力推来,恍惚间,感觉狂风大起,吹灭了手中烛火,钟七娘顿感胸口窒息的,几道烈风刮过身际,如刀割般裂痛!脚下不由得倒退几步,顿时不知身置何处,如坠入浓云密雾,不辨方位。
  蓦地,只觉一阵腥风吹来,四处景物飘移,耳膜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直奔自己而来。身子似是直往深渊坠去,身旁再无一人,耳边风声霍霍,经身寒意刺骨,似已身置地狱。
  “啊……”钟七娘被人一拉胳膊,人便跟着上升,仿佛被拉回了现实,身子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间,落到了岩壁处。
  钟七娘缓过神来,抬头一看,见凌白羽提着自己,双目凛然神情严肃地看着岩壁下的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还等不到回答,眼前又一阵阴风刮过,海啸雷鸣般,狂风乍起,如猛兽扑面,吹得两人左摇右摆,但觉有无数东西飞掠而过。
  底下已有许多人癫狂起来,不辨敌友,举刀乱砍。
  凌白羽狠一拍岩壁,厉声道:“百鬼阴风阵。”
  钟七娘闻之心中一震,这百鬼阴风阵乃是由蜀中五鬼所创,布于暗处,所设阵法。包括乾、坤、生、死、水、火等六门,奥妙无穷。人若置身阵中,如坠入浓云密雾,耳目俱失效用,无法走出咫尺之地,令陷落之心念浮动,生成诸般幻象。方才若不是凌白羽拉了自己一把,说不定此时自己也早已陷入其中。
  耳边尽是恐怖可怕的鬼叫妖嘶,洞中之人在互相残杀,断臂残肢如雪花般四落。
  “轰隆隆”――耳旁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然后地动山摇,哗啦啦有无数碎石坠落。不过多时便将来时的路堵住。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向前飞去,几个起落便已在山洞更深处。身后混杂着兵刃相接的惨烈叫声越来越远,二人不敢有半点儿松懈,只觉身后任有气息,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依稀有光透进来――二人脚下用劲,加快了脚步。
  出了山洞的一霎那,睁眼看到的是一片红色,如火如焰,细细一看,才发现那竟是大片大片,鲜红如血的曼珠沙华,无数的蝴蝶飞舞其间,泛着暗红色光芒,幻出光环无数。
  ――这是传说中彼岸花,被喻为“火照之路”,指引人们通向幽冥之狱的地狱之花。
  一个女子,红衣似血立于茫茫花丛之中,衣袂纷飞,手提一把齐人高的青铜大弯刀,美得如同狱中鬼魅。正是七十二刀中的裂帛。
  身后脚步声至,凌白羽回过头一看,白鹰洪带着数十人随后而至。众人气息有些不稳,突然见到眼前这幅美景,都有刹那的愣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如梦如幻的美人。
  白鹰洪大吼一声:“大家小心!不要看那妖女。”
  话音刚落,前方忽地卷起狂风,花海摇摆,花瓣如血,漫天袭来。
  凌白羽直直地盯着前方那女子的双眸――那是一双骄傲,甚至狂妄的眼睛,缓缓低声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对付她。”
  白鹰洪略一迟疑,便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领着众人继续前行。
  连环十八坞的二当家刘重寒止住众人,抡了一圈背上的金丝寒铁大环刀,冷笑道:“这妖女的腰还没我胳膊粗,居然不自量力拿了一把齐人高的大刀,哼,笑话,今天我就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刀法!”
  转过头看向凌白羽,笑道:“不知这位凌少侠能否给在下一个面子,请请少侠与诸位先行离开?”
  凌白羽顿了顿,点点头,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小心。”
  花海那头,那女子妖魅一笑,柔声道:“你们――谁也走不了。”
  天色忽的暗下,但见那红衣女子提刀一闪,恍惚之间,人已不见踪影,刘寒重全神戒备,目观八方,不漏一处。
  耳后一阵凉风掠过,不待他转过身来,只觉一阵女人的幽香萦绕鼻尖,身后绯影飞扑而来。他急急转身,举刀上挡,万万不曾料到,那女子力大惊人,一刀劈下来,振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抓不住刀。
  刘重寒一声暴喝,五指一张一握,左手引刀,右手形如鹰爪,凌空摄物,那劲力强劲之极,意欲一把抓上女子的脖子!他五指抽搐、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快走。”
  白鹰洪此时狠一转身,大声道:“快,跟我走。”
  赤影摇曳,
  雪光相交。
  刘重寒瞥眼见,众人越行越远,朗声一笑,对着眼前提刀狂砍的红衣女子断断续续道:“他们都走了,咱们,好好杀一场吧!”
  女子单手提刀,几个起落,立于高处,拳头一张,指骨“喀喀”作响。闻言轻笑:“不,是我要杀你……”
  顷刻之间,绯影迅移,几个翻飞,连刀直向其命门砍来,刀势迅猛、急峻、凶险,没有华丽的架势,刀刀直入血肉,力大惊人,生猛可惧。几个对招后,刘重寒急急后退,微微喘息,复观手中金丝弯刀,已是锯齿横立,望着举刀追来的红衣女子,心中急剧而起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侧头险险避过女子的又一击,挥刀反砍其手臂,一侧之间却不料后者翻身倒钩,一脚踢落他手中大环刀,扭身抡刀削过,发髻已被她一刀砍落。不待他喘息,那女子反手又砍一刀,劲道凌厉凶狠,“嗡”的一声在他手臂下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刘重寒被缴下兵器,又受了伤,捂着手臂,闪至一旁。
  电光火石之间――
  裂帛青铜大刀“嗡”地挥下,辉映着红彤彤的日光,“当”地一声一刀直砍,直劈刘重寒眉中。
  刘重寒只觉眼前一晃,眉间一热,便再不觉世事,面上温热的液体流下,“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裂帛抡过刀,背在肩上,狠厉一笑,望着之前那些人消失的方向,几个起落,追了上去。
  云腾雾海,缥碧绝壁,千丈不见。劲松丘壑,急湍甚箭。
  道渐狭,几不可行,韩当翻身下马,攀岩直上。行至一处山涧旁,泉水激石,淙淙作响。韩当小心翼翼地跨过山涧,这段路千转不穷,一边是陡峭的岩壁,另一侧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韩当弃了马,一手绕著藤蔓,徒手而上。抬头望去,云雾缭绕仿佛看不见顶,咬咬牙,脚下一蹬,借力飞掠而上。
  夹岸高山,薄雾萦绕。峰顶白雪,熠熠生光。
  山高直指,千百成峰。鸟声绝迹,不见猿啼。
  落阳崖边,李凰音独身而立,淡淡地看着脚下无底的悬崖一手抚摸着腰间七渊。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李凰音微微侧过头,嘴角带笑:“他们上来了。”
  来人正是叶长生,闻言点点头,脸上竟是少有的严肃,缓缓开口问道:“你要怎么做?”
  李凰音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长生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眼,轻轻说道:“不是我要怎么做……而是他们会怎么做,或者说……有人让他们怎么做,有些人要死,有些人会活,都不是我能决定的――只怕,现在活着的只有一小半了……”
  叶长生的目光转向绝壑下的云腾雾海,半晌,微微一笑:“没想到……我还能再站在落阳崖上。”
  李凰音嘴角微挑,笑得风流倜傥,柔声缓缓道――
  “四面垂杨十里荷,向云何处最花多,画楼南畔夕阳和。天气乍凉人寂寞,光阴须得酒消磨,且来花里听笙歌……你知道你为何叫做叶笙吗?正是这首诗。
  江南的某个夏天,叶君山在杭州的烟雨中遇到了你娘,追寻梁凝足迹的一位美丽女子。 叶君山只知道你娘是个官家小姐,虽是一面之缘却也再难忘却。便一路与你娘同行,二人渐渐成了朋友。
  那时的落阳楼不过是梁凝在这落阳山上游戏之间搭的几处小阁楼;那时的梁凝慵懒魔魅,风情万种,美得惊心,美得夺魄。翩然之姿,给人以诱惑。乃是满江湖的女子都仰慕不及的武陵公子。只不过随手救了马蹄下的潘月蓉,天涯海角她便追了他整整半年。
  叶君山乃是武林七大家族之首的江陵叶家嫡子。平生最是自负,他当然不愿自己钟情的女子爱上他人。便用尽一切方法阻止潘月蓉找上梁凝……人算不如天算,潘月蓉居然不告而别,一年之后他们再见之时,她腹中已有了梁凝的骨肉。
  彼时叶君山才知道,潘月蓉为了与梁凝在一起逃婚离家,被其父断绝了父女关系,而那日,她似是与梁凝吵了架,一人跑了出来。叶君山不知想的什么,将她软禁了起来,其间她一直想要逃跑,叶君山看得越来越严――八个月后,你出生了,当天晚上,潘月容趁着叶君山喝醉了,抱着你偷偷跑了出来,惊醒了守门人,情急之下竟跌落池塘――那是寒冬腊月,她又刚生产完,落下了病根,没多久便死了。
  在她死前曾经请求叶君山将你送回她的娘家,而她的父亲正是当朝太师――官至宣徽北院使的潘仲询。
  叶君山恨梁凝,他将所有的悲剧的原因归结在梁凝身上,所以他也恨你,你的身上流了他一半的血。所以――他要你亲手杀了他。”
  叶长生有些愣怔,半阖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凰音说的有些她早已知道,有些她完全不能相信。有些飘渺,有些轻颤,叶长生抬头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知道吗?”不待她问,李凰音凝视了她一阵,这人看似清秀孱弱,肤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白得并不难看。微微起了一声低叹,他说:“你不是叶笙而是梁笙,我不叫李凰音――或许应是叶凰音……”

  长生事

  落阳之巅,临渊而立。
  一阵风掠过,扬起了叶长生的衣带,她伸出手,轻轻地抓住。偏过头轻笑道:“我大概知道。”
  “哦?”李凰音挑了挑眉毛,似是有些不信。眼前的叶长生拨着衣带,回过头来淡淡扬了扬嘴角,“嗯,我只知道你与叶君山必有交集……而且……关系匪浅。”
  李凰音静了一会儿,“关系匪浅……”
  绝壑外的天空,云腾雾绕,这里仿佛就是一个远离人世喧缥缈虚无的蓬莱仙境。
  李凰音看着叶长生的双眼,半晌淡淡地开了口:“我很讨厌你……我才是叶君山的亲生儿子,而他却在我襁褓之时日日与你母亲厮磨在一块儿。就算那女人死了,你依旧被他日日抱在怀里。我被送出了府,你成了叶家独子,继承了叶家一切。几年后,我被送到落阳楼,开始暗无天日无休止的杀戮。当我步步为营,每天为保命杀人的时候,你早已是名满江湖的武陵少年;当我处境艰险,孤身一人的时候,我的父母却对你宠爱有加;我无依无靠,步步算计的时候,你却是春风得意;你可以在阳光下呼朋引伴,我却只能在这终年苦寒的落阳山顶――你拥有我不曾有的,你被众人捧在手心……有时我甚至会想,那个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少年是我,是你偷了我的生活……呵,可我知道,叶君山不曾把我当做儿子,也未必把你当做女儿……当我看见你一剑杀了梁凝的时候,突然觉得,我们都一样,一直活在叶君山的掌中。你光鲜的过去给你带来了的不过是这般下场。”
  薄雾四下弥漫,湿气沾染了长睫,叶长生眨了眨眼睛,摊开双手:“是啊,李楼主不当恨我,看看你至少活得还不错。”
  蓦地,一个踉跄,被李凰音一把拉上前,脚下两寸之距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叶长生身子一震,有些惊恐地说道:“啊……莫不是李楼主想起陈年旧事,恨意又起了。”
  背后之人轻轻一笑,温暖的气息从耳边缓缓掠过:“你说……他们现在到哪儿了呢?又……剩下多少人?”
  叶长生微微一笑:“难道不是李楼主说了算吗?”
  李凰音摇摇头,轻轻地将下巴搁在叶长生的肩上,漠声道:“有人注定会死……他们的命早就有人定下了。还记得十年前关峒村一案吗?那件惨案一直只有叶君山的一面之词,现在也还有人怀疑,就在三个月前,有人送了一封密函至少林方丈了无手中。当天晚上了无就邀涵至七大世家中二人人与几大门派掌门处,共商对策,叶君山有所耳闻,当然就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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