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第34/60页


  时值七月,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一般早晚的嘶鸣着。为了防止知了的鸣叫打扰到诗韵的休憩,小德子带着几个小内侍拿杆子缠了蛛网,顶着烈日四处去粘知了。
  诗韵站在窗边看着户外忙碌的小德子怔怔出神,诗蕊小心翼翼的伸手搭在她凸起的腹上,好奇而探究的摸索。我和映月坐在里边做绣活,予沵躺在旁边的摇床里呼呼大睡。一室静谧被诗蕊带着微惧而惊喜的童声打破:“动了,母妃,它动了!”
  诗韵回过神,吃力的弯下腰抚着诗蕊的肉腮,道:“这是弟弟和你打招呼呢。”诗蕊将耳朵贴在诗韵肚子上,静静倾听,良久委屈的抬头道:“母妃骗人,诗蕊都没有听到。”我噗嗤一声笑开,招手唤来诗蕊,握着她的小手道:“你弟弟还小呢,等两个月后他出来了,就会和诗蕊打招呼了。”映月看了看诗蕊委屈的小脸,再看了看摇床里予沵酣甜的睡眼,抿着唇满足微笑。
  松烟推开门进来,福了福身道:“娘娘,奴婢方才听到消息,徐小主解禁了。”映月一怔,问道:“怎么突然解禁了?不是说危月燕冲月吗?”松烟道:“皇上召司天监副司仪问话,说是后宫主月之人乃是太后,与皇后并不相干。如今太后病愈,冲月之兆业已过去。所以徐小主并不是危月燕了,因此皇上下令解了徐小主的禁足。”
  副司仪?司天监有正经的司仪,怎么让一个副职面圣回话?我目视小钱子一眼,小钱子轻轻点头应下,躬身退出打探消息去了。
  映月欣喜道:“燕宜一贯多思,前些日子几乎胎儿不保,如今能解禁出来走走,或许会思绪开明一些。”我看她坐不住的样子,取笑道:“不吉之兆过去,你也不必顾忌着那些流言,派本宫做中间人两处跑腿了。”
  映月俏脸微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诗韵却道:“臣妾听说,这一阵子,燕宜与那位走的十分亲近。”映月也知道这个消息,她顾忌着予沵克弟的流言而托我照看徐燕宜,本是有几分替我拉拢徐燕宜的缘故在里面。我为徐燕宜做了不少事,甚至求到太后面前,而徐燕宜转眼间却与甄嬛亲近,此时听诗韵提起,不免心里惴惴,抬首向我看来。
  上次在太后那里,我就明白太后不喜我与有子的嫔妃亲近。毕竟我自己的宝哥儿,映月的三皇子,诗韵腹中男胎,都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必不愿意看见后宫皇子都被我笼络了来。因此此刻我倒是面色如常,“菀容华离宫四载,除了敬妃,惠贵嫔和本宫,也就徐婉仪对胧月亲近照拂。如今她回宫了,与徐婉仪交好也是正常。”且一旦徐燕宜平安产子,地位不同寻常,甄嬛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与徐燕宜交好,于她大有益处。
  映月抿了抿唇,道:“可需要臣妾,”她为难的停了停,“从中阻挠?”我微愕,摇头道:“不必,徐婉仪和菀容华都是才华满腹之人,她们一起做的《四张机》和《九张机》令皇上十分惊艳。本宫虽然不懂诗词,却也能品出里面的惺惺相惜之意。她们都是聪慧之人,你若在其间动作,她们未必看不明白,反倒伤了你和徐婉仪五年多的情分。”
  映月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我继续道:“她们交好是她们的事,你与徐婉仪交好是你们的事,并不冲突。徐婉仪解禁是好事,你先带着予沵去向婉仪恭贺吧。本宫和诗韵的礼,稍后让喜儿送去。”映月答应着,抱了予沵回宫准备礼物去了。
  映月离开后不久,小钱子打听消息回来道:“菀容华以太后凤体康愈为由,向皇上进言,请皇上重召司天监观测星象。恰逢司天监司仪吃坏了东西,不能面圣,故而是副司仪入宫。”诗韵讽笑道:“这真是巧了。这头皇上传召,那头就吃坏了肚子。”小钱子笑道:“明主子英明,那副司仪进宫的时候是副手,离宫的时候却是正职了。”
  我笑骂道:“快别卖关子了,直说那副司仪是谁的人?”小钱子道:“奴才多方打听,才知道那副司仪原是未央宫领事内监小允子公公的老乡。”意料之中,我向宝莺道:“赏五两金子给小钱子吃酒。”小钱子躬身谢过。
  诗韵揉着帕子道:“菀容华前儿才引着皇上去玉照宫,今日又出手使燕宜解禁。此番种种,竟是把娘娘之前为燕宜费的心力掩住了。”我笑笑,道:“这多大的事?你也念叨。左右婉仪自己心里明白。”
  “好了,”我将绣棚收起,“本宫该去向太后请安了。你也放宽些心,菀容华顶天的风光,也遮不住你身为皇子生母的荣耀,安心养胎便是。”牵着诗蕊往外行去,诗韵恭敬的应了,起身相送。
  第五十八章
  才进太后的宫殿,就有一股荫凉扑面而来。我带着诗蕊行礼,笑道:“太后这里好凉爽。”太后斜倚在凉榻上道:“人老了,就受不得溽热。”我凝眉道:“可不能说老,太后千秋鼎盛着呢。”伸手探了探太后的手背温度,有一丝沁凉。“太后方才吃冰了?太后病体才愈,是不能吃冰的。”
  竹息捧来冰碗,附和道:“可不是,奴婢多说了几句,太后就嫌奴婢烦,要撵了奴婢出去。”太后听闻竹息拆台,瞪她道:“多嘴。”竹息跟着太后几十年,早已摸透了太后秉性,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生气,也不在意。但到底没有再说,将冰碗呈给诗蕊道:“这碎冰上厚厚的浇了一层果酱,酸酸甜甜的滋味不错,帝姬尝尝?”
  诗蕊双手接了,微微福身道:“诗蕊多谢竹息姑姑。”我看着诗蕊拿着银勺舀着吃,连忙道:“尝个滋味也就罢了,可不许多吃。”转头向竹息笑盈盈的解释道:“方才顶着烈阳走来,诗蕊晒出一头的汗水。这一热一冷,小孩子身子弱,本宫怕她经不住。”
  竹息连连道:“哎哟,看奴婢这记性,真不中用了。幸亏湘妃娘娘看着,否则奴婢真害了帝姬。”我打着团扇,掩嘴笑道:“太后最疼胧月和和睦,只有姑姑专疼咱们诗蕊一个。——本宫也不过白嘱咐一句。”
  太后指着我笑骂道:“你这猴儿,哀家几时不疼诗蕊了?”赌气似的向竹息道:“快去将哀家才得的红珊瑚手串取来赏给诗蕊,打一打某人的嘴。”竹息应了一声,忙忙的去了。我轻轻打了嘴两下,逗趣道:“臣妾错了,太后也是疼咱们诗蕊的。”诗蕊咯咯笑了两声,起身行礼道:“诗蕊谢太后奶奶的赏。”太后慈爱的叫她起来。
  看见诗蕊,便不由想到她母妃,于是问道:“明贵嫔的胎怎么样?”我答道:“太后放心,明妹妹的胎健壮着呢,方海每日都要来请平安脉的。”说罢,笑了一笑,续道:“今日明妹妹胎动,倒把诗蕊吓了一跳。”诗蕊应景的撅着嘴巴道:“母妃骗诗蕊,说弟弟在和诗蕊打招呼。可诗蕊都没有听到弟弟说话的。”
  太后听她天真的童言童语,心情大好,道:“再过两月你弟弟就出来和你打招呼啦。”诗蕊道:“湘母妃也这样说。”她仰起小脸,迟疑道:“弟弟出来后,会不会和予沵弟弟一样?天天吃吃睡睡,都不和诗蕊玩。”太后道:“小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也是。”诗蕊哦了一声,皱巴着脸,有些听不明白。
  竹息取了珊瑚手串回来,为诗蕊戴上,领着她到一边玩儿。太后说了会子话,抿了口茶歇了歇,突然道:“皇上最近常往未央宫去?”我措不及防有些怔愣,道:“不止去未央宫,也常来臣妾的长杨宫,昌昭仪的永昌宫,顺贵嫔的长春宫,祺贵嫔的翠微宫。偶尔也会去看看翠婕妤、徐婉仪和滟常在。”
  太后将茶盖叮一声扣在茶杯上,不悦道:“一个行止粗鄙的宫女,一个与畜生为伍的驯兽女,一个出宫清修却趁机勾引皇上败德之人。哼,你看皇上宠幸的都是些什么样上不得台面的人!越发的不像话了。”
  我尴尬的立着,为玄凌辩解道:“菀容华未出宫前就是皇上身边的解语花,最体贴圣意的。如今分别四载重逢,又怀有龙裔,皇上偏爱她一些也是常事。”
  有些人,你喜爱她的时候,她的所作所为,你总能从好的方面去想。但一旦你厌恶她的时候,她做下的事情,人却会从最恶毒的角度去揣测。而太后对甄嬛正是由从前的喜爱变成现在的厌恶。她听到“解语花”三个字,不由联想到乾元十五年的时候,加封钦仁太妃,玉厄夫人等先皇后妃时,甄嬛从中建议。又想到,平汝南王之乱时,甄嬛及甄家在里面的功劳。种种干政事迹。后来玄凌为了保护她,以禁足为由罚她到无梁殿思过的用心。和甄嬛扳倒华妃时的利落和狠辣。太后微微眯起的眼睛深邃的似一潭无底的湖水,表面平静而内中暗流湍急。
  我规矩的侍立着,不敢打扰太后沉思。片刻,太后问道:“上个月,皇上只招了你四五次?”我心中一跳,羞涩的低头嗯了一声。太后就看着我轻叹道:“你啊,什么都好,只一点不好。年纪轻轻的就去专研佛理,养成了个无欲无求的性子。若不是言语还有点子伶俐、俏皮,可就跟个清修的姑子别无二样了。”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自己清心寡欲也就罢了,但你也该为宝哥儿着想,有些东西你纵是瞧不上,也不能不去争一争。”
  这是要推我与甄嬛争宠了?我觑着太后真诚慈爱的脸,也推心置腹道:“若不是臣妾心里倾慕……着皇上,若不是为了宝哥儿,臣妾倒是真心想学着端妃姐姐从前的模样,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我脸上颜色有些黯淡:“白日里姐妹之间插科打诨着也就过去了,而夜里,每每守着床前的红烛,看着那蜡烛一点一点的烧灭,流下点点滴滴的红泪。心里的苦涩就缠缠绕绕的爬满了身体每一个角落,苦了口,涩了眼。
  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枕头,发了癔症,傻傻的想着,若皇上只陪着臣妾一个那该有多好?然而天渐渐的亮了,人也就慢慢的清醒了。皇上他不只是臣妾一个人的夫君,他也是皇后的夫君,是端妃的夫君,是敬妃的夫君,是后宫所有妃嫔的夫君。
  从前年少,经受不住这样漫漫孤寂长夜,发了狠的想,臣妾要学以前的华妃,做那后宫最最得意之人。但是,”我露出认命的无奈和浅浅的哀伤,“终臣妾这一生,只能有宝哥儿一个孩子。这样,臣妾独霸着皇上能有什么意思呢?这漫漫长夜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觉的难熬了。”
  我这一番剖白令太后想起曾经作为琳妃的日子,也是这样苦涩而孤寂的等待。所不同的是,她的日子煎熬出来了,而我正在煎熬着。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继续逼我争宠,只好拍了拍我的手略安慰了几句。我唯唯的应下。
  出了姬宁宫迎面遇上眉庄,她的眼角眉梢都舒畅着春情,红唇抿着喜意,一双素日里清冷的眼也流淌着风情。我心中纳罕,眉庄一向对玄凌不假辞色,怎么侍寝过后却这般心情飞扬?捏着帕子,视线在她腰腹打转,调笑道:“眉姐姐今日可来的晚了,我都要带着诗蕊回宫了。”
  眉庄见我贼贼的眼光,俏脸飞红,唾道:“死妮子,你这是什么眼光?诗蕊跟着呢,你就做出这幅模样!”我伸手握住她的,笑道:“我这是欢喜呢。”探头到眉庄耳边问:“可留了?”这个留,指的是那事过后,留在体内的东西。玄凌子嗣单薄,一般都是留的。但也有例外,譬如滟常在,太后不准她诞育皇嗣,所以玄凌每次招她侍寝都会备一碗避孕汤。而嫔妃自己也可以决定留不留,不留的话,自己私下喝一碗药。
  眉庄脸色涨红的几要滴出血来,推了我一把道:“胡咀什么!昨夜皇上用了酒饭之后就回去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谑笑着,她一脸春情的模样,说这话完全没有可信度。眉庄见说不通我,这事也实在不好掰开了说,跺一跺脚,奔走了。
  我微笑着抬脚继续走着,小钱子却道:“昨夜皇上先去了棠梨宫,后来微醺着去寻了滟常在。奴才认为,惠主子真的没有侍寝。”我脸色大变,豁然转首盯着他:“你确定?”小钱子也知道事情严重,低下头道:“奴才确定。”
  眉庄的模样分明是情/事过后才有的,然而以她的傲气,怎能容许皇上在她宫里留宿了之后去寻别人?这样的打脸!我懊恼的抿了抿唇,忽然忆起眉庄与甄嬛一样,也为玄凌戴了绿帽。可是,我这么多年观察下来,眉庄并未与任何外男接触。后宫之大也只有玄凌和侍卫太医们是完整的男人……太医……温实初!
  但是温实初看着甄嬛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而他做为眉庄指定的太医,常常相见下,以眉庄的聪慧,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脑中思绪一团混乱,一刻想着眉庄看不上心有所属的男人,一刻又想着温实初在眉庄人情冷落时的坚定守护。
  回到长杨宫,我单独招来小钱子道:“你去打听太医院昨夜是谁当值,都有哪位小主娘娘召唤。”停了停,补充道:“做的隐蔽些,不可让人发觉。”小钱子应下。
  半晌小钱子回来禀报道:“昨夜是温太医、卫太医和章太医当值。徐小主胎动不适招了卫太医,惠主子……招了温太医。”我看他形状,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心中一紧,脱口问道:“温实初是什么时候去的棠梨宫,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小钱子头压的极低,声音含混而细小:“皇上离开后三刻到的棠梨宫,一,一个时辰后离开。”
  我拽着帕子的手瞬间捏紧,宝哥儿长大后才蓄起的指甲,在手掌内凿出两个半圆的深痕。眉庄,眉庄!我暮的盯紧小钱子的双眼,寒声道:“你今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小钱子扑通跪下道:“奴才今日只跟着主子身边伺候,从未离开过。”我闭上眼,挥手道:“你下去吧。”小钱子如逢大赦,连滚带爬的走了。
  眉庄一路行去姬宁宫,她脸上的春意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如此大意,后宫里哪个不是人精,如何瞒得过?可是,那是眉庄啊,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引来杀身之祸?!我站起身,提声唤道:“喜儿,进来为本宫更衣!”
  捧着人参乌鸡汤去了仪元殿,玄凌正招了大臣们议政。我拦住要进去通报的李长,笑盈盈的道:“皇上为国忙碌,本宫也就不进去打扰了。”顿了顿,道:“公公借一步说话?”李长一怔,为难的看了看仪元殿紧闭着的朱红大门。我道:“本宫只打搅公公一小会子,必不会影响公公办差。”李长哈腰笑道:“是。”跟着我走开几丈。
  我看着手指上的护甲套,笑问道:“听说昨夜皇上去了棠梨宫?”皇上招妃嫔侍寝,每夜都会遣人知会我们这些或有位分或有恩宠的嫔妃。是以,皇上去了棠梨宫并不是什么秘密。李长爽快道:“是,皇上昨夜是去了棠梨宫。”
  我冷下脸来,道:“怎么本宫今日却听说皇上去了滟常在那里?难道是有人使了什么把戏,特意打惠贵嫔的脸?”李长连忙道:“湘妃娘娘误会了,昨夜并没有人去棠梨宫请皇上。”言下之意是皇上是自己走的。
  玄凌自己要走,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愤怒不悦之色丝毫未减,道:“自菀容华出宫,皇上就从未踏足棠梨宫,连带着惠贵嫔也失宠许多。好容易皇上去了,却不留宿,这叫后宫怎么想?叫惠容华的脸面放哪里搁?”李长苦巴着脸,知道我今日给皇上送汤是假,为惠贵嫔打抱不平是真,唯唯的听着,不敢插话。
  我抱怨了一通,接着问:“皇上相继去了惠贵嫔和滟常在两处,彤史上怎么记载的?”李长道:“只记了滟常在。”我大怒,道:“怎么只有滟常在!皇上在莹心殿停留了那么久,若是他日惠贵嫔有喜,彤史上却没有记载,这要皇嗣如何自处?!”
  李长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心里叫屈。昨夜他虽然没有跟进去伺候,但他就守在门外。皇上和惠贵嫔有没有做那事,他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是不用记载的。然而,他也知道我是来为惠贵嫔争脸面的,而惠贵嫔又与菀容华关系匪浅,心里衡量一番,道:“奴才立刻就着人添上。”
  我不意李长如此好说话,有片刻惊奇。但不拘他是处于什么理由答应,只要彤史上有了这一笔记载,眉庄今日的破绽也就不是破绽了。我重又绽开笑颜,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塞给李长道:“公公今日给本宫的人情,本宫记下了。”李长也笑着连道:“不敢。”
  目的达到,我甩着帕子,将那汤罐随便丢给李长,径自去了。
  第五十九章
  等到敬事房传来消息,玄凌在昌昭仪那里安歇,我身着宝莺的宫女服饰,只带着周源抹黑前往锦冷宫。华妃已经得到我要来的消息,燃着一支烛火静静等待。
  看着华妃平静的面容,我有些欣喜她没有了上一次见面时的扭曲疯狂,笑着道:“许久不见,娘娘的气色好了很多。”华妃哼了一声,道:“你捎来的佛经还有那么一点子意思。”我闻言笑道:“佛经能令人摒弃浮躁,安神宁心。我没事的时候,也是常看的。”华妃嗤笑道:“所以湘妃娘娘潜心修佛去了,哪里会管朱宜修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甄嬛那个贱人也能重新回宫。”
  我并不在意她话里的讥讽,自顾坐下道:“我今番来见你,就是为的甄嬛。甄嬛因为皇后设计,离宫四年清修,母女分别,家族衰败,仇不共天。她现在虽然对皇后表面恭敬,但心里如何想的,不问而知。”顿了顿,我看着她道:“甄嬛虽曾与你敌对,但请你看在现在同一目的的份上,暂时不要动她。”华妃斜睨着我,讥讽道:“湘妃娘娘果然与她交情深厚,不仅将恩宠拱手相让,还巴巴的跑来我这里为她求情。”
  我看着她满脸的讥诮失望,用一种稳操胜券的平静口吻道:“甄嬛肚子里的孩子,是玄清的。”华妃大怔,忽而仰面哈哈大笑。“好,好,好!”她的笑声里有一种长久抑郁的舒畅,连道三个好字,话语里满是赞赏,“本宫原一直瞧不上她,如今才是真的服了。好胆识!”她继续大笑着,笑到最高音处戛然而止,恶意而怨毒的道:“他也有今天!”
  我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望向她,这样兴奋而仇怨的表现,难道华妃她一直是恨着玄凌的?华妃双手俯撑在桌面上,凑上来的脸几乎要挨着我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道:“你知道了?”她的呼吸吐在我的脸上,滑湿而黏腻,犹如一条剧毒的蛇,在用它猩红的蛇信舔舐。直到此时我才深刻的明白,华妃她并没有宁静,她的灵魂一直被仇恨煎熬着,只是,她学会了隐忍。我为我的发现心头惊惧,怔怔道:“什、什么?”
  她优雅而妩媚的后退,重新坐下,平淡着说着,仿佛只是在说天气真好一样:“本宫一直深深恨着那个万万人只上的人那,恨不能剥其骨噬其肉。”我被这话里的滔天恨意激的浑身发冷,不自觉的环上自己的双肩。华妃讥笑道:“怎么,怕了?后悔与本宫合作了?可惜,”她喋喋的笑了,“已经晚了!”
  我默然不做声,心里几乎被悔意淹没。我即使不爱着玄凌,但也从未有要弑君这样不要命的念头。而华妃,我抬头觑见她眼底幽暗燃烧的冥火,她的仇恨并不是随口说说。
  “你以为你当初避重就轻的将责任全部推给皇后,本宫就信了?这五年来,本宫慢慢的慢慢的差人打听,”她艳丽的五官一阵抽搐,形容可怖,“本宫的孩儿,本宫的爱情,本宫的族人!”她的牙齿摩擦的咯咯作响,似乎撕咬着什么一般,从喉咙最深处迸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玄凌!”
  我再也压抑不住,豁然起身,后退几步,仓皇转身逃走。华妃的幽幽声音在身后响起:“本宫不管你如何稳坐钓鱼台,不管你如何处置甄嬛,但甄嬛的孩子本宫决不允许你碰!”
  周源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我踉跄推门出来,及时的扶了我一把。我将身体大半重量交给他,让他扶着我快快离开此地。出了永巷,沁凉的夜风迎面吹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才察觉内衫已经被冷汗洇湿。
  一路沉寂的赶回景春殿,周源道:“娘娘打算怎么处理?”我知道他指的是华妃,苦笑道:“她知道本宫许多阴私之事。旁的不提,只消说本宫与她时常暗中联系一事,就能令皇上厌恶本宫。”周源沉默一刻,道:“那么,娘娘是要敷衍她?”
  我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当年我使华妃活下来,为的就是她手中的握着的宫中人脉,和她对皇后的仇恨。如今她手中的人脉我大多接掌过来,虽然皇后还稳稳的做着中宫,但是比起被逼着与她弑君,我宁愿前面努力作废,一切从头再来。
  周源看我眼神,已经明白我的所思,道:“请娘娘谨慎,她未必对咱们没有防备之心。”我瘫坐在床上,一夜心惊肉跳后,长久处尊养优的身体有些酸软无力。“本宫明白,累你与本宫奔波一夜,你先下去歇息吧。”周源答应着,躬身退下,顺手将门关上。
  我仰倒床上,伸手捂住眉眼,“与虎谋皮啊。”当年我为了获得力量,明知前路艰险还要与华妃合作。这几年不与华妃见面,她也还算安静,几乎使我忘了她的危险性,以致遭到今日的当头一棒。
  她知道我掩藏最深的秘密——刻意使妃嫔怀孕,又漠视着她们被以各种手段陷害小月,藉此收集皇后的罪证。也因这个秘密她把我捆上她的大船,我疏远不得她,敷衍不了她,不得不使我动了杀机。为了保密,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实的。然而,想杀她又是何其的困难!否则也不至以她当年结怨之深,树敌之多,进入冷宫后也能活这么长久。
  我拥被静坐了一夜,脑中种种想法,继而种种不妥。东方黎明之色渐起,我胸口卡着一股闷气,思虑过渡的头脑有些晕眩。眼看着到宝哥儿起身的时间了,我唤来喜儿,吩咐她备好热水沐浴。
  才净身出来,匀面上妆,宝哥儿已经进来了。他打了个千儿道:“儿子给母妃请安。”我伸手扶道:“快起来,昨夜睡的可好?宝哥儿道:“儿子睡的很好,倒是母妃,”他上前几步,盯着我泛着血丝的眼角,“没有睡好?”
  我拿热帕子捂住眼,道:“昨儿想着要把你的夏衫赶出来,睡得晚了些。”宝哥儿听我答得敷衍,并不追问,接着话道:“儿子的衣裳自有菊清她们做,母妃给儿子绣个荷包也就是了,很不必做那些费神的大件。”
  我应下,牵了他的手一起去用早膳。我因着他从小常待在太后那里,怕母子关系生疏,所以喜欢做一些亲密的动作,例如牵手之类。宝哥儿有点儿尴尬的脸红,却老实的任我牵着。用完膳,我亲自取了他的书,一册一册的装好,道:“太后虽然身体康复了,但老人家觉浅,稍有动静就容易醒来。你去了姬宁宫,切莫进去打搅她,在外面磕了头就去上书房吧。”
  宝哥儿点头道:“儿子明白。”我为他整了整衣裳,笑道:“去吧。”宝哥儿道:“儿子告退。”宝哥儿转身出了景春殿,吩咐小宁子①道:“你去寻菊清,让她跟喜儿姑姑打听一下母妃昨日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小宁子哎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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