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自风流》第95/156页


  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是眼前这个女子,这个……没什么颜色,总做傻事的女子。
  孟寒朝一面想,一面鬼使神差的轻抚上了她脸颊的轮廓。
  真的……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他府中的丫环都比她漂亮得多。不但不好看,有时候还很蠢。他想起来她第一次去到他的王府的情景。
  那时候,他正打算娶凌迟迟,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心中正在权衡利弊,她就千里迢迢,由江南日夜不停的赶来。赶来了,却不为别的,而是要把情敌带回去。真是天真纯良……又愚蠢。
  他当时顺水推舟,答应了她,还讹了她一笔,而这一笔带来的好处,直到今天,他还在受用。
  还有,虽然为人很蠢,有时候,却又意外的聪明。从把林家庄的迅速发展壮大,到快刀斩乱麻嫁给楚律。还有这一次,在船上,若不是她的急中生智,他此刻,还不知道会怎样。
  和她相处这几年,他对她的定义,就是一个很伶俐又很简单的人,一个道德观跟他截然不同,完全感情用事的女子。就是这一点,很好利用……
  不知是不是睡梦中感觉到痒,林小容稍微动了动,脸在孟寒朝的手心里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猫。手上柔软的触感,让孟寒朝不由的轻笑出声。然而紧接着,他微微眯了眯眼,撤回手掌,握起拳头。
  他不否认自己是动了心思。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现在,这感觉似乎有了变化,而且,更分明了些。这世上愿意爱他的女人成千上万,但愿意和他同生共死的,却终究难得一见。
  她拉着他的手往河里跳的时候,他甚至一瞬间闪过了个极古怪的念头,虽然他很快就把那念头给掐灭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真的动了心。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对。
  他站了起来。不过,没有关系,他的耐心一向很好。总有一天……
  “来人!”孟寒朝大步走到外室,高声喊道。很快就有下人闪身进来。等待吩咐。“去告知王先生,一上岸,便立刻派人去请楚律!”
  ※※※
  林小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装饰十分典雅的室内,香烟袅袅,芳香扑鼻,环境十分惬意。可她不知道这里是何处,自己又为何会在这里。
  她才刚动了动手指,就听见有人惊喜地叫道:“你终于醒了!”声音低沉,似曾相识。
  林小容艰难的扭头看去,然后,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楚律,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喉咙还有些痛。
  “先别乱动。”床前的男人轻轻压住她,“你感染了风寒,昏睡了许多时日了。”
  一段日子不见,眼前的人似乎稍微有了一点陌生感,林小容稍有些不习惯。“这里是哪里?”她忍不住问道。难道她瞬间移动到了边关?
  楚律一边端了杯水走过来,一边答道:“这里是平凉的定西亲王府。”
  亲王府?林小容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孟寒朝逃生,好像上了条船,之后的事情……没印象。“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病了,我自然要来。”楚律将水喂给林小容,随口答道。
  林小容把身子往上抬了抬,喝了口水,又看着楚律道:“边关没事了?”
  “嗯。和谈后面的事情交给文官处理即可。”
  说了几句话,心中的熟悉感渐渐回来,林小容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那个……我是从京城逃出来的。”
  楚律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京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略有耳闻。”
  “我这样逃出来,你会不会很难做?”林小容说着,有些不敢抬头。
  楚律笑了,深邃漆黑的眼睛如同缀满星星的夜空。“不会。你只要平安就好。好好养病,别的都不用操心。”说着,他伸手揉了揉林小容的头发。
  林小容捂着脑袋,侧目问:“你跟孟寒朝见过了?他怎么说?”
  楚律皱了皱眉,“要称呼殿下。”
  “好啦好啦,人家不耐烦叫殿下嘛。”说完了这句话,林小容自己先是心中一愣。怎么撒娇的语气,竟这么自然而然的出口。
  楚律却似乎没有意识到,只是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说:“私下里便算了,平日里,还须记得礼数。”
  “哦,那么他怎么说?你又打算怎么办?”林小容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你病好些,我带你回阳谷关的府第去住。”
  林小容随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楚律,等了又等,“……没有了?”
  “还有什么?”楚律问道。
  “当然是……”当然是孟寒朝如何谋划,如何试图说服楚律加入自己的一方,等等等等啦!
  见林小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楚律终于开口说:“我们谈过了。争权之事,楚家绝不参与。何况京中传出的消息,是陛下仍在养病,虽不知真假,但只要陛下没有命令,我便没有私自行动的权力,形势也还未到一触即发的境地。将来除非他们两方谁能拿出对方谋反的证据,否则,我会两不相帮。虽然亲王殿下带你出来,我很感激,但若不是你,他也难回平凉。我们不欠他什么。”
  “哦。”林小容点了点头。
  楚律深深的望着她,慢慢的道:“下次别再这样冒险。”
  “那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等死吧……”林小容的声音在楚律认真而严肃的注视下渐低。
  楚律忽然展颜一笑,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总之,别的你都不必操心,快些养病吧。阳谷关还有人在等着你。”
  “唉呀,不要揉啦,再揉就要起皱纹了。”林小容躲避着把头扭到一边,又问,“谁啊?”
  “你猜。”楚律说着,凑上去在林小容的嘴角轻轻一吻。
  “会传染啦!”林小容连忙推楚律。
  “我不怕。这么久不见……”楚律一面说,一面又轻吻林小容的脸。
  “明明才一个月……唔。”
  剩下的话语都消失在唇齿之中。
  ※※※
  林小容没有想到孟寒朝真的毫无阻拦的放他们回阳谷关。她还以为以孟寒朝的性格,定然会再使些手段什么的。不过,也是。皇帝要是真的没死,他们都是瞎折腾。脑子里想着大不敬的念头,她吐了吐舌头。
  这一趟她因为身体有些不便的缘故,选择了坐马车。楚律是骑着奔雷赶来的,自然得骑着它回去。他潇洒的骑马的时候,林小容透过车窗看他,有时也会觉得迷惑。大漠孤烟,君子如玉。这样的男人,竟是她的老公?
  被她一直盯着,楚律有时便会回过头来一笑,然后弃了马,跟她一起挤一阵子车,直到她大叫受不了了才出去。结果,这两天的路程,倒像是出来旅游约会。
  越过千里戈壁,到达阳谷关下,远远的,便有人来接应。林小容一看,便忙着跳下马车,跑了过去。“七喜!刃玉!”
  “庄主!”七喜笑着跑过来,而刃玉也在后面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们没事吧?一路平安吗?”虽然人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
  “我们很顺利!”七喜兴奋的答道,“我当日扮那孝女还有些紧张,倒没想到殿下竟演得那么自然,我一下子就不怕了!不过黎叔和小洛说这辈子都不要再睡双层棺材了,说味道很可怕,嘻嘻。出了京就没什么大事,刃玉大哥说快些走,我们就赶在阳泉私渡关闭之前过了河。张管事还有其他人都去平凉的林家庄找杜管事,我和刃玉大哥还有黎叔父子收到大将军的消息,就先来阳谷关了。”
  林小容微笑着听七喜叽叽喳喳讲完了经过,又微笑着看刃玉。目光相对,刃玉问道:“姑娘,你的病怎样了?”
  “看我现在生龙活虎,就知道没问题啦。”林小容冲他挤了挤眼。
  “好了,走吧。回府再说。”楚律说着,牵着马在前面引路。
  楚律因为常驻边关的缘故,阳谷关也有他的一座别院。以前林小容住在军营,是因为特殊原因,这一次,却不能再坏了规矩,所以当然是住楚律的别院。好在自与西秦的和谈有了进展,鹰军已全线撤回了阳谷关内大营,楚律也可不必常住军中。
  这接风洗尘的第一餐饭,自然是吃得热热闹闹,连顾铭欢和谢承添也由军中赶来参加。林小容和他们本来就熟悉,又是一段日子不见,自然有许多话可聊。
  席间,七喜忽然问道:“庄主能在这里和大将军团聚自然是极好,可是咱们平凉的林家庄怎么办呀?”
  林小容一时倒还真没想好这个问题,当时她也不知怎么的,楚律让她过来,她就点点头过来了,离开平凉的时候竟忘了要安排那边的事情。七喜这一问,问得她有些愣神。
  然而楚律这时却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必担心,全当暂时休息吧。就这么几日。我们在这里,呆不了太久了。”
  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头入水,在座诸人的心里,都泛起了不同的涟漪。
  ※※※
  承元十八年四月十五日清晨,京城的上空响起了丧钟。离国第三任皇帝病卒,终年四十一岁,谥号离文帝。文帝遗诏,令其女长乐公主即位,是为离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皇。
  遗诏宣布之日,长乐公主一身素缟,悲泣接旨。跪罢,她手捧圣旨,高声宣告:“定西亲王孟寒朝,买通宫中下人,欲毒杀父皇,虽未得逞,却致使父皇重病不治,罪大恶极,现昭天下,共讨逆贼!”
  四月十八日,长乐公主殿前加冕,尊原皇后为东宫太后,贵妃为西宫太后。封驸马梁月湖为皇夫,改年号为安庆。承元十八年,便为安庆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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