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狩猎》第5/97页


  时山延上车时,小橘龙局促地握着前爪,对他说:“欢迎你时先生,你对座椅有什么要求吗?”
  “有点窄,”时山延调整着坐姿,“好了,谢谢。”
  “车内系统为你导航,”小橘龙试探地问,“晏先生需要一点舒缓的音乐吗?”
  晏君寻点点头,踩下油门,让时山延感受了汽车的风驰电掣。
  * * *
  晏君寻把车停在惠合小区拐角巷子的电线杆跟前,下车时看见电线杆上贴着乱七八糟的广告,还有几张看不清脸的通缉公告。
  时山延把墨镜扣到了小橘龙头上,关上车门看向周围。
  这是片老城区,四面的楼房都像是抹着炭灰的炉子,边边角角全掉漆了。所有住户都把内衣裤晾在自家简陋的小阳台上,低层住户的窗子被铁网封死了,只能把架杆从铁网缝隙里捅出去,蛮横地占据人走的位置。这片区域通风情况也不好,热天气把汗臭和污水的味道煮得沸腾,焖锅似的炖着人。
  刚下车没多久晏君寻就流汗了,他提着瓶车里备好的冰水,走进小区,找着楼号。
  “左边走,”时山延偏了头,“四号楼在这边。”
  老楼的楼道很脏,墙壁早就变成了涂鸦板,时山延上楼时不忘欣赏一下这些艺术。几个夸张的人体被拉成把弓,女人坦露的线条被盖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印,脸上却像是恶搞般地被画着络腮胡子。
  一号被害人刘鑫程住在三楼,这层的墙壁上不仅有涂鸦,还有些潦草的留言。
  强奸!
  干得漂亮。
  操!
  “操”字写得很大,着重画了圈,涂着醒目的红色。
  刘鑫程今年48岁,他在十年前曾担任停泊区宏兴钢厂的高级财务科科长,后因性侵同企业的实习生被告,被判了四年,赔偿当时的受害人七十万。四年后他出狱和妻子离了婚,搬到惠合小区独居,在这里替小区门口的麻将馆看夜场。
  三月六号晚上刘鑫程没有去麻将馆上班,老板以为他又去喝酒了,等到第二天再用通导器联系他时,却没人接。老板第一反应是他欠房租跑了,立刻联系自己在这片的雀友集体逮人,最后人没逮到,倒是在排水沟里逮到了刘鑫程的身体残块。
  晏君寻用姜敛给的钥匙打开刘鑫程家的房门,房间里的闷热登时翻涌出来。晏君寻抬手轻扇了一下,没有掩住口鼻。
  屋内空间很逼仄,客厅就是卧房,刘鑫程用了几个塑料板当隔间,里面是卫生间。窗户没开,窗帘也是拉着的,房间里很闷,却意外地没有太多生活臭味。
  晏君寻拨开隔在厨房跟前的封条,看见厨房里仅有的碗盘都塞在了没门的柜子里,灶台只有这三个月积累下来的灰。
  时山延什么都没碰,只是扫了眼桌子底下,那有个没套塑料袋的垃圾桶。
  晏君寻忽然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时山延轻松地答道:“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
  * * *
  晏君寻却觉得这房间带着强烈的违和感。他离开厨房的位置,走近塑料挡板。塑料挡板后的墙壁上贴满黄色杂志的内页,刘鑫程把这些女体写真都截掉了头部,贴上他性侵新闻报纸上受害人粗糙、黑白的头部照片。
  恶俗的艳粉色挡板用了很久,边缘已经被摸成棕黄色,下半部分肮脏不堪。
  晏君寻退后两步。
  刘鑫程上厕所的习惯很不好,他还喜欢站在这里打飞机。他的尿都溅在了塑料挡板上,时间一久,不仅会有恶臭,还会让尿渍和精斑变成陈年老垢。
  他有如此邋遢的生活习惯,房间却很干净。
  时山延站在窗帘前,想透过缝隙往对面看,结果发现窗户上贴满了刘鑫程曾经拍下的黑白照片。
  “嗯――”时山延略微后仰身体,像是被这些照片冲击到了,他挑了下眉,说,“这还是个对判决怀恨在心的杂种呢。”


第5章 普利
  晏君寻希望时山延能像警犬一样嗅出关键味道,但是时山延没有配合的兴趣。他端详照片的神情仿佛是在逛摄影展,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进行即兴评价。
  刘鑫程拍摄的照片大部分是2156年性侵被害人的照片,和便池墙壁上那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不同,这些照片更加清晰,它们从各种角度记录着性侵被害人的痛苦。在最角落里,还有几张性侵被害人模糊的背影照,应该是刘鑫程出狱后偷拍的。
  晏君寻看到贴照片的透明胶带都泛了黄,缝隙里积满灰尘,角落里还有蜘蛛网。
  “他为这件事沾沾自喜,”时山延用手指拨开窗帘,“他向进入他领地的每个人炫耀他的徽章。”
  晏君寻俯身,盯着这些照片。
  时山延也俯下身,问:“你想到了什么?”
  “凶手来过这里,”晏君寻思考时语速很慢,像做题似的拆分着捕获到的所有信息,“他在这里有强烈的存在感。”
  房间的最强的违和感是这里根本不像刘鑫程住的地方,他在这个房间里仿佛只拥有这扇窗户和这间卫生间。地面很干净,灶台也很干净,连垃圾桶里的垃圾袋都被带走了,说明凶手非常谨慎地在处理痕迹,但是他却没有碰卫生间和窗户。
  晏君寻直起身:“我要看完所有房间。”
  * * *
  普利小区的环境要比惠合小区好很多,虽然也是老式楼房,但整体不算破败。它的楼房排列非常规整,为了看起来更有科技感,当初建造时选择了用玻璃装饰外壁,所以小区物业费相对较高。小区门口是成排的商品店,没有专门的停车场,晏君寻的车不好停,绕出了一条街才找到停车位。
  “我以为你会观察照片。”时山延在下车前说道。
  “我需要氛围,”晏君寻看向他,“和变态共处一室有助于我的思考。”
  “了不起,”时山延拉开车门,对晏君寻倏地一笑,“我是说我这种变态。”
  晏君寻和变态进了小区,这里的居住环境甚至要比晏君寻的好,人行道两侧还有鲜艳的绿化带,虽然都是数字投影。
  二号被害人历建华住在八号楼,连楼层也选在第八层。
  电梯有些老,上升时会发出轻微的摇晃声。门开时率先进入眼帘的是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它靠在门边,横杠上还吊着一双洗过的旧球鞋。左侧是安全通道,时山延出电梯时看到安全通道的门是开着的。
  晏君寻输入了房门密码,在轻柔的“欢迎回家”声里看到了室内情况。
  厉建华今年45岁,2151年是停泊区旧轨乘务员,因为多次性侵同轨道路线上的女乘务员被判了七年。他出狱后搬到普利小区,坚持啃老,前几年还有尾随、猥亵等不良记录。
  “爸爸,”室内系统的声音非常年幼,“已为您开启室内恒温,希望您回家愉快。”
  历建华的室内系统是停泊监禁所的前代系统,擅长检测人类心情,可自我调设的范围较小,只能改变声音和语气,没有虚拟投影功能,核心是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
  历建华家里的窗帘也是拉着的,但窗户却是打开的,室内有股清新剂的香味。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只招财猫,桌布的边角线对得很整齐。卧室的门没关,床铺也很整齐,各个收纳盒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原位。
  十五年前的性侵新闻报道称历建华有性瘾,他的父母早在他青少年阶段就试图帮助他矫正这个问题,但当时停泊区推行的是用抗激素药物进行治疗,比如使用大量的乙烯雌酚来降低性欲,长期使用会无法射精,这种办法在现在叫作化学阉割。他的父母因此选择求助心理医生,希望能通过心理治疗来替历建华解决难题,然而效果并不好。
  在十五年前那场性侵案发生前,历建华就曾屡次猥亵旧轨乘客,他用手淫的方式对性侵受害人进行性骚扰。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在没有独居时,洗脚都要靠爸妈。
  “爸爸,”室内系统自动亮起光屏,“视频更新已完成,将为您准备环绕音效……”
  “停止系统自主,”晏君寻从卧室门口回过头,“关掉非法视频。”
  室内系统沉默了两秒,切换成女播音腔:“好的爸爸。”
  音落光屏消失,整个房间都暗下来,空调和各项电器全部关闭。
  “停泊区的性侵新闻致力于泄露双方的个人信息,”时山延屈指敲着吧台侧面的鱼缸,那里碰一下就会亮,“历建华的视频库里还有性侵受害者的照片。”
  光屏全程只亮了三秒,历建华密密麻麻的视频库里藏着性侵被害人的新闻照片,姓名几乎是一闪而过,但是时山延仍然看到了,这样的视觉记忆和信息捕捉能力在黑豹都属于凤毛麟角。
  “有个记者对这种新闻嗅觉灵敏,喜欢用大量照片占据版面。”晏君寻闻了闻卧室的味道,“他最近已经把目光转移到凶杀案上了。”
  “你被拍过吗?”
  “没有,”晏君寻觉得室内温度有些高,热得他再次拧开瓶盖,“无名侦探没有正脸。”他在喝水前又看向时山延,“请你自己做好自我保护。”
  “我喜欢上新闻,”鱼缸的彩光加深了时山延的鼻梁阴影,他看着游来游去的金鱼,“被狙瞄准让我倍感快乐。”
  晏君寻喝了口水,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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