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把青梅跪》第36/105页


  连累兄长与妹妹被郭老匹夫捏在手里,他想,兄长会理解他的,妹妹也会理解他的,他谢家从来没有一个软骨头。
  唯独,他觉得对不起慧心。
  怕是又要让她独自一人面对灾祸了。
  想起她抹眼泪的无助样子,谢怀安凄凄惨惨落了一滴泪。下辈子再做夫妻吧,你别是世家贵女,我不是高门子弟,做对市井夫妻安稳过一辈子。
  他撑着从地上站起来――真是简陋,没有一件像样的自戕工具,只有那柱子能用一用了――从此生死别离,还望她莫要伤心。
  谢怀安正望着那柱子出神,忽而听得房门被吱呀推开。此时正值晚间,那看守他的小太监拉肚子回来了吧?看来借个柱子还得另挑时候了。谢怀安暂歇了一头撞过去的心思,默然板着脸坐回椅子上,莫说一句废话也不屑与这些阉人讲,就是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睛。
  却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撞进耳朵,嗓音带着有别于太监的浑厚:“你给朕戴了顶绿帽,以为死了就能了了?亏朕多番请你,原来却是个伪君子。”
  谢怀安把头抬起来,见一穿着绛色暗龙纹常服的少年站在门口,眉目深邃如墨画,长眉入鬓气度非凡,正是当今天子。
  天子轻蔑看着他,负手跨过门槛,身后有小太监立即关了房门。
  谢怀安怔了一怔,见天子横眉冷对,顿觉有一股龙气在其身后腾空,骇得他脑海中洪钟大震的同时身体立即跪了下去。
  他原是夏国人,家乡被黎国攻占后,他便又成了黎国人。这天下纷纷扰扰不知还要出多少个“真龙天子”,他看破了世俗,便将自己当作了无国之人,唯学问是其归宿,唯百姓可叫他拼命。可当就在这一眼之后,他竟生了畏惧,有一种想要臣服的念头涌上心头。
  白睢第一次见谢怀安,觉着他也太瘦了些,能生儿子么?他今天是来收割人才的,内心想笑,面上却只把那眼睛一瞥,龙颜大为不悦:“起来吧。”
  谢怀安岂敢站起来,反倒连磕三个响头,急切向他解释:“请陛下明鉴,昭仪娘娘并非自愿!”
  “那你是自愿的?”皇帝森然冷笑,在他方才坐过的椅子落座。才十八岁的这张脸,稍显得稚嫩了些,可举手投足却有执掌棋局的气韵。
  这,真的是传闻中的懦弱小皇帝?谢怀安不及细想,忙道:“草民亦非自愿……然确已犯下十恶不赦之大罪,不敢苟活,唯有一死能消罪孽。”
  椅子有些脏,白睢弹弹衣摆上的灰,摆摆食指:“朕在商家长大,习惯算账计较得失。你死了倒是干净了,朕的损失却半点没得到弥补。谢先生,你是聪明人,你算算,于朕来说划不划算。”
  这绿帽子戴上去了就摘不下来,要戴一辈子的。戴的人还是天子,不把你全家拉出来宰成肉渣滓难泄他心头之恨。
  “再者,昭仪可是清白身子跟了你。你一了百了了,你的心上人却要等着被丞相安排的其他人奸|污,直到生下‘皇子’。啧啧……原来更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皇帝满脸可惜,谢怀安无言以对,心中愧意难平,听得慧心还将被亲生父亲如此折磨,恨得咬牙。
  白睢这厢告诉谢怀安,戴绿帽子他的奇耻大辱,那一边却又告诉郭昭仪,请尽情给他戴绿帽子。会穿帮吗?必然不会,除非谢怀安够聪明,自己想明白。
  郭慧心夹在中间,身份尴尬,只管从头哭到尾,做好一个受害者反倒不惹灾祸,脑子有坑才会多嘴坏他好事。且她被解了心结,反而不会抗拒帮他生儿子。
  所以,看看现在,谢怀安哪里知道内情。
  白睢勾唇微笑,睇了睇跪在地上的那人:“杀你没意思,你得跟朕拿出点有用的补偿。譬如,你父亲的墨宝,你三叔公遗留下的那把蝉翼……”
  谢怀安:“……”这皇帝……
  转瞬,皇帝却又正了颜色:“又或者,你本人的文章。”
  谢怀安又一次短暂的怔愣,过后他明白了,原来皇帝还没放弃请他入仕。所谓的要补偿,就是要求他一起来对抗郭贼。
  可是……他内心深处的确愿意侍奉明君,可焉知眼前这个是否会是明君。皇帝显然知道郭贼在设局,不去找郭放却硬要向他来讨损失,怎么看都像将计就计在给他下套。当下便有些犹豫,心头琢磨了个来回,拿不定主意。
  皇帝见他这般神情,当即冷了脸色,失望道:“朕虽不喜欢郭昭仪,更不想碰她,巴不得她得病死了才好。但她受了辱,就是朕受了辱,谁让她受的辱,朕就要找他讨损失。谢先生,原来你也不过是徒有虚名,朕舍了你半点也不可惜。”
  当即起身便要离开,嘴里念着定要去烧了他的书稿方才解气。
  书稿?!
  谢怀安数年心血,岂能眼睁睁看着就这么被烧光,当即扑上来跪在前面拦下皇帝的去路,把头磕得咚咚响:“陛下!陛下!”
  他看明白了,皇帝不是草包皇帝,不知胸中有沟壑有韬略否,但心计是肯定有的。能够在郭贼的层层监视下深夜来与他对话,可见亦有部署。
  他不求什么从龙之功,若没明主他便著书,若遇明主他必誓死追随。奉天帝残暴不仁不可为伍,郭放重武轻文无治世之才,手段阴毒龌龊更不是良主。至于眼前的皇帝,生长于市井,如今看来是有头脑的,应该能懂得百姓之苦。且看其祖辈,虽无大的建树却皆为仁君,这位作为后人脾性上想来错不了。
  他若答应下来,一则不管被下套与否,算他赔了这顶绿帽子的债,二则不必见慧心遭他人玷污,三则能保下自己的书稿,四则……若押对了,可救天下百姓。
  有所担当,能屈能伸,心怀魄力当是大丈夫所为。谢怀安当即打定了主意,匍匐在天子脚边:“草民愿为陛下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他用了“知遇之恩”,而不是“还绿帽债”,可见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将其中的弯弯绕绕理了个清楚。这才对,这才是他白睢看中的人。
  “那就好,朕会派人保护好你的兄长与姐妹。”
  谢怀安又惊了……方才决意追随,立即就被赏了颗定心丸,他大概当真没有跟错主子,立即千恩万谢。
  环环相套,虚实相交,驯服了匹好马,白睢眯了眯眼睛:“时间不早了,今晚你没见过朕,你也没跟过朕,记住了么?”
  谢怀安:“草民必不会向第三人提起。”
  “嗯。”躬下身拍拍今天刚刚收割的新鲜韭菜,白睢笑得很有些奸邪味道,“至于绿帽,无妨,放心给朕戴,切不可叫老贼生疑就是。”
  啥?谢怀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听错,朕不仅想戴绿帽,还想当个便宜爹。”
  等等……
  他好像还是没看透这位语出惊人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白睢:“爷的本性就是见一个骗一个,见一对骗一双,和媒婆是一个属性的。”
  苗小柔:“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做个媒,不介意绝不绝后的那种。”
  ――
  这章有点绕了,三岁用了足足五成功力破了丞相的局,由此可推断三岁的追妻能力也必须是MAX。下一章嘛,又到了三岁和大彪的互动(撩|骚)时间~


第32章
  时间飞逝, 眨眼入了冬。恒阳地处北方,这个时节天空已飘下了第一场雪。
  这是场瑞雪。
  带着丰收的喜悦。
  ――郭昭仪入宫不到半年,承恩天子雨露,怀上了龙嗣。
  郭放喜滋滋地捋着胡子,坐在听雪亭里悠闲赏雪,听着他废了好些功夫才等来的好消息――
  “果不其然,英雄难过美人关,那谢怀安认了命,嘴上虽照旧骂得难听, 却难抵抗诱惑。彤史女官那边儿记的信期这个月出现了偏差,今儿一早太医便去瞧了,诊出昭仪娘娘已有身孕, 还不到两个月呢。”
  郭放:“甚好。”
  “皇帝那里得了消息,硬是不信, 非得偷偷从宫外请两个大夫再来诊。是毛总管经的手,让那俩大夫将两个月身孕说成三个月, 与彤史上小皇帝临幸的日期对应。至于两个大夫,毛总管给了姓名住址,回头咱们处理了就是。”
  郭放听了哈哈大笑,笑小皇帝废了那么大劲儿,想证明这孩子不是他的, 却宛如孙猴子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历史由王者执笔,只要阴毒手段不做得太明显, 他郭放终究还是会青史留名。一个龙子嘛,是不是真的龙子,他说了算。
  “宫中所用的药材、炭火尚不及我相府――你差人给昭仪送些用得上的东西,伺候好这一胎。”
  线人忙点头,又问:“这事儿丞相放心,毛总管在宫里极其关照,无微不至。倒是那个谢怀安,已经没用,丞相打算如何处置?”
  郭放早看那姓谢的百般不舒服,却知暂时不动他为好,往炭盆里扔快炭,摇头道:“先留着,勿要刺激昭仪这胎。待‘皇子’出生,你们自个儿看着处理了。”
  线人禀报完毕,又领了吩咐,这便回宫去了。线人前脚离去,长史郑旭后脚就来了,将一个消息来报给丞相,说是谢怀安旧居的房子,里面的书稿不见了。
  郭放素来重武轻文,哪里会将书稿放在眼里,只道是哪个穷酸文人拿了去,不必多管,反倒斥了郑旭几句,叫他不用什么小事都来报。
  白睢这厢一拿到书稿,却用匣子仔细装起来,送给谢怀安过目。那谢怀安自知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又如何保他的书稿,便拜托皇帝代为保管。
  白睢得了回复,命刚从东洋带来双凤书信的属下,回去时候顺便将书稿也一起带走,算是尽最大努力保护谢先生的稿子。
  至于双凤的书信,赶紧给大彪送去吧,她虽不提,却必然想妹妹想得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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