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帆岛》第214/254页



“得让这些该死的虫子知道,在这家院子里,我只负责喂狗。――不过说真的,有时候一到晚上,看到远处的烟花,我就觉得双脚是站在他妈的沙漠里。――放心吧,我的老兄,瞧这些缠藤花,长得多水灵,咱们不是在穆斯林的面粉厂里打埋伏啦。胖警员和黑帮的醉鬼们,除了人多势众乱开枪,还有什么像样的本事!”

安德鲁亲昵地抓了抓猎狗的脑袋,朝传达室望去一眼,转身准备继续巡逻。揉着脖子的杰苯又说:“等等,有件事忘了问你。嗯……那个姑娘给你来信了吗?――就那个伊拉克姑娘,眼睛大大的,一见到你就笑。是个漂亮姑娘,对吧?”

年轻的小伙子腼腆而又幸福地笑了起来。

“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应该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带来美国――说真的,我可不介意做你们的伴郎。”

向来少言寡语的安德鲁,冷不丁被勾起遥远的相思,不免显得惆怅。“不,她不想来美国。她不是为这个。我想了很久,本打算说服她,可最后还是觉得……呃……觉得这样也许不好。”

“那你就去陪伴她。多好啊,两个人光着屁股,在沙漠里打滚!”

“哼哼,别说笑!在沙漠里,我只会打仗。就算是出去擦皮鞋,也得戴双手套。那会是什么日子?我可不想整天躲在窗户后面,等着吃她买回来的囊饼。”

“是的,是的。这已经不像过去。政府是不会发给你面包,让你在那泡姑娘。而且,那些什么教义啊,什么主义啊,呸!这些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肯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面对曾一起并肩跨过死亡线的战友,安德鲁袒露了自己的心事。“我想先攒一笔钱!”

“你想带她远走高飞?去一个既不让她伤心,又不令你紧张的国家?”杰苯闪着兴奋的蓝眼睛里,不难看出,他显然不反对这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安德鲁释怀地喘了口气,拍怕队友的肩膀说:“你呢?等赚够了钱,有什么打算?”

“唉!我可没你那么走运!我那个相好的,是个糊涂虫,整天泡在酒吧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喝到半醉,就被某个坏小子拉进后巷,按在墙上干一顿。哼!这个臭娘儿们!”

“――战争结束了。已经结束了。你应该相信生活,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年轻小伙子很是不忍地看着自己的兄弟。

杰苯狡猾一笑,快速回避了这个话题。“嘿嘿,不过,我就是喜欢她这股骚劲儿,你是没见过她在床上的样子。”

“哈哈哈……”两人一齐发笑,就像谁也说不清目的地,继续走一条终将要出现岔口的小路。

――死神的脚步,从来都悄无声息。

院子南侧,一片浓密的野生长芒草里面,不知守候了多久的指导员,拱开披挂满身的伪装,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像是料定主人还没有回来,阴郁的脸上露出了猎杀之前的兴奋。

“准备行动!小甲,守住东面的桥梁,防止‘野兔’越过河岸;小乙,守住西面的高岗,看死后面的两条公路。小丙,盯住猫在树林里的那些探员,一旦发生意外,想法牵住他们。小丁,你和我一起,从暗道直接进屋子。”

这栋豪华宅邸的前任主人,是个年过百般的土耳其男子,个头儿不高,胳膊粗壮,没事的时候,总喜欢休整篱笆,或在花园里劈柴。见尼克很是诚意地找上门,想要购买他的房子,顿时高兴极了,只顾把烟斗塞进大胡子,躺在摇椅上向尼克吹嘘。至始至终没透漏一丝关于地下通道的事。等到钱款交清,土耳其男子就迁居去了南方,随后杳无信息。

在后来的闲谈中,苍图了解到这件事,考虑再三,还是提醒了尼克。

开始的时候,尼克寒芒在背,生怕自己买了一栋凶宅,于是一头扎进中介所的档案室和当地图书馆,几乎翻阅了有关这栋住宅和周边环境变迁的近一个世纪的记载史料。果不其然,真的被苍图言中了。

一条既贯穿地狱可放魔鬼通行,又架接天堂受上帝恩佑的暗道,成X型横在尼克的房子底下。倘若从高空向下透-视,展现出来的图像,会令任何一个居住者吓出一身冷汗。因为没人清楚这究竟是哪种吉凶之兆。

发现秘密的那一刻,尼克也深深地体味出,若非形式所逼,苍图大概不会对人妄自提醒这些。他这样做极可能是在违犯军规。要知道,作为一名国家培养的军备刺客,任何杀人手段、技术以及作战意识,都是高度机密,都是在刺客手册里标红的绝密信条。假如乱对人提醒这些,无疑不是从侧面暴露出一个讯息――中军里的精锐刺客兵,对地脉如此敏感,显然是习有奇门遁甲之术。

然而苍图却做了这样一个也许对他本身而言异常艰难的选择,这令尼克大为感动,就像彼此承诺的那样,生死之交,肝胆相照。正是由于这条密道的发现,尼克因地施材,在地底开发了另一个世界,并要求为任敏提供避难所。要知道,没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和义无反顾的决心,谁又敢轻易替苍图照看任敏。因为这种巨大的压力,不仅来自外部的凶险,也更是情谊的承诺。

被土耳其人蒙骗这件事,在尼克心里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他不能原谅这种羞辱。因为当初正是这种轻易相信他人的鲁莽,才把自己和妻子害成今天这副人鬼难辨的模样。

当然,这并非全是坏的一面。通过这个教训,对于回归现代文明社会,回到美国的尼克而言,就像上帝刻意给他敲了一次警钟。于是,尼克不再害怕回忆,不再试图忘却伤痛,他深深地懂得,这些苦难和耻辱,是能让人时刻保持清醒的财富。

长久以来,与苍图等人的接触,以及对杀手世界近距离的观望,使尼克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本身就是由生命和警惕组成。他再也不是善于激动和热泪的年轻男孩,他已经获得了自我的感悟――洛杉矶不是安全岛,不是慈母的怀抱,仍是一座由水泥和欲望搭建起来的原始森林,随时吞噬任何一个不小心迈错脚步的人。

大概也正因为这些,在后来与拉德多的交锋中,这个老辣狡诈的警长,始终没能沾到尼克的便宜。

自苍图一行人陷入“蛇沼龙潭”以来,昆帕帕并没闲着,在尼克家避难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躲在地下密道,陪着任敏和妹妹。有时土著男孩很想练习打枪,可尼克反对他冒失地制造响动。偶尔某个深夜,也会放他们三个上来,在大厅玩一会儿。虽然只是一小会儿,却也足够尼克一直盯着窗外提心吊胆了。所以,尼克把好吃好玩的东西,买了整整一大堆,放满在收拾别致的地下小卧室。这些倒是令昆帕帕的小妹妹高兴得爱不释手。

照顾好三个孩子,使他们远离外面的凶险,是尼克对苍图的承诺。他担待不起闪失,尤其是对任敏的照护。所以无论有多忙,多少棘手的问题迫在眉睫,尼克总要抽出些时间,陪任敏细心地交谈。

每当这个时候,闲得发慌的昆帕帕,就会提着小灯,悄悄溜去密道深处,这里挖几下,那里刨几下,即便不小心掘出一颗惨白的不知何年何月的骷髅头,也只是好奇地看上几眼,又索然无味地丢在地上。

和现代文明社会里长大的孩子不同,昆帕帕从不害怕一个人走夜路,甚至这种环境下担心遇到鬼魂幽灵、蛇蝎猛兽之类的可怖事物。事实上,很多稀奇古怪、令常人见了会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地下生物,一旦被昆帕帕瞅见,那就跟小公鸡撞见蚯蚓似的,上前一步抓起来,当新鲜的蛋白质吃掉。

不过,有一样昆帕帕很怕,那就是这种漫长的禁闭,令他实在受不了。他早想偷偷溜出去,哪怕是到外面喘口气,看看星星和月亮,听一听小虫的叫声也好。这种强烈的欲望,倒不是因为他不懂事,毕竟是一个野孩子,就像野生的小兽被人为关进笼子,没几天会憋死一样。

暗影摇曳,风从地表卷过,开始宣读那些经受不住降温的昆虫和植物的生命。漆黑的土层通道里,指导员和战士小丁头戴夜视仪,小心地向前摸索。古老的蜘蛛网,挂在他们涂满迷彩油的脸,透着麻酥酥的阴凉。冷不丁一只受惊的黑毛大老鼠,吱吱叫着从两个刺客的军靴上翻跳过去。淡蓝的视野前面,聚集成群的青蛙在湿泥里活蹦乱跳,就连早就吃够它们的花蛇,也受不了吵闹,灰溜溜地躲走,钻进土穴深处。

战士小丁用袖口擦掉黏在脸上的蛛丝,耐着憋闷说:“这里一点也不像防空洞。说不定,是在美俄冷战时期,某个贪生怕死的洋财主,修筑起来的这么一条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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