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帆岛》第247/254页



唐休这才明白,把自己果篮丢进垃圾箱里的中年男子,是一位商务代表,跟司机老余外出刚回来,路过院子看到他有损形象,这才领他进的大门。

大森林里的军备刺客小丙,一直在喉麦里骂街,战士小甲和小乙,同样气愤填膺。浑身伪装的指导员,抱着枪往后山包抄,部下的这些信息,令他一时间非常矛盾。

“妈的!那个马尾辫儿杂种得寸进尺,总朝我开枪!”

“我操!咱们在跟八国联军打仗?!”

“是啊!这样下去只会徒增伤亡,请求还击!”

指导员和部下也已经摸清了敌人的数量,可领队并不清楚,奔上山来的两名杀手,是在执行活捉目标的任务,当然不容外人染指。指导员带着部下参与其中,一厢情愿地想要协助,而且为了提高铲除苍图的系数,他甚至放任部下甘冒被海贼干掉的风险。

同样,海井鬼囚对军备刺客的出现,也诚然没有料到。没办法,这也是百年不遇的情况,杀手行动意外撞车了。自己和亡歌睡鲛对战杂佛和木偶,都在计划之中,第三方势力的虎视眈眈,很可能会坐收渔翁之利。他们当然十万个不放心。

实际上,若不是指导员脸上涂着野兽迷彩,遮掩了容貌,海井鬼囚一旦认出他,肯定会顺带一起追杀。谁叫他长得与老船长第六张刺杀订单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正在万般纠结之际,指导员收到一则短信:“茶叶包装不严,保质受到威胁,大单为重,及时封库。”

这是高级军部发来的暗语,是在警告执行逮捕苍图归国任务的指导员,泄露了行踪和机密,要求他暂停任务,不得影响中/美/政/治/大/局。

“妈的!真是可恶!”收到这样的命令,指导员气得脸都绿了。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是他不敢,而且也不能。战士甲、乙、丙也收到了这样的密令,军备刺客终究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他们不能越级行事,任由指导员调度。

政/治这种东西,很敏感很灵活,一旦这样的密令发出来,潜台词的意思,就等于暂时解除了指导员的行动指挥权。

指导员开始担心,说不定上级会借此取消此次逮捕任务。到那个时候,再想灭口苍图,可就大不方便。指导员权衡利弊,考虑到敛财才是第一要务,与其耗在山上混战,倒不如去把墨龙的另一半佣金拿到手。

“兄弟们!听从组织安排,全部撤离!”指导员被迫取消了行动,也只有祈祷魔鬼,希望海盗杀手帮他完成不可告人的夙愿。

第一百八十二章:墨西哥边境匪城

午餐吃得很漫长,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刮脸的鲍迪,眉头锁成一条线,嘴唇在胡椒蜜茶的杯沿上沉重地徘徊着,半天也不见伸出舌头。方先生一小时前打来电话,要求鲍迪立刻离开美国去墨西哥,到加利福尼亚半岛北部的蒂华纳城避嫌。 坐在沙发对面的强森,合掌搓着拇指,不明白鲍迪在想什么,只好百无聊赖却也情绪难安地默默等待。鲍迪早就丧失耐心,决定下个星期一的早晨,就将方先生这几个中军士兵的底细交给拉德多,让权威动摇的警长先生去讨好CIA,加固一下政绩堡垒。 “拖得够久了,别再夜长梦多!这几个油滑奸诈、令人不安的中/国刺客,打算明晚就对墨龙下手吗?”大眼蛇霍托斯扳着满脸肥肉,自己从茶几上倒了杯酒,坐下来问鲍迪。 “特情局对案子盯得很紧,咱们和墨龙之间,就像受到裁判监督而不能朝彼此老二上踢的擂台对手。我觉得还是应该到墨西哥避一避风头,万一杀手出师不利,也省得咱们吃上官司,被收压进什么鬼地方。墨龙可是心肠歹毒,万一在FBI行当里养了秃鹫……哼!那个时候,咱们手里连一根绣花针都抓不着,岂不白白死在看守所。” 听完强森的发言,鲍迪点了点头。最后决定,让霍托斯留下守巢,自己和强森一起去蒂华纳。护照很好办,都是以前黑帮的老路子。临走的时候,鲍迪动用了十辆商务车,每辆车上坐有五六个马仔,人人荷枪实弹,手持乌兹、MP5K、UMP各式先进冲锋枪,甚至还配备了擅长AUG步枪的中远程狙击手。 鲍迪坐在长龙车队的第二辆防弹车上,像出征航母一样被强大的武装战斗群保护着。强森总回头张望,仍有些不放心地说:“咱们武器多得是,应该带一百个兄弟,走到哪儿都可以像野草一样扎根。” 鲍迪将怀里那支Super-V冲锋枪架在腿上,目光穿过黑色的玻璃,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望着繁华的洛杉矶城,他缓缓戴上了墨镜,沉沉地说:“放心吧!咱们只是去……就像度假,又不是发配充军。如果真遇到麻烦,到时候可以向墨/西/哥当地的黑帮借援。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的白货生意,都是老主顾,会给面子的。” 傍晚的时候,车队过了美/墨边境。望着苍凉的戈壁沙漠,无边无际的大地托着一轮红日,被车轮卷起的飞沙,埋没了远处的霓虹,再也看不到街灯遍布、满眼浮华的城市,鲍迪不由心生感慨。 车队喇叭嘀嘀作响,在交通混乱的边境自由市场,很难再顺畅地行使。前面的司机探出脖子,指着把生意做到马路中间来的大片商贩,毫不客气地臭骂:“下流东西!快把路让开。” 格挡住灰尘和吵闹的汽车里,鲍迪烦闷地闭上眼睛,就像不愿意瞅见断水的马桶那样,让司机播放刺激的说唱音乐。 强森满腔仇恨,却打趣儿说:“哼!40年代以前,这里还是一个偷/渡/客和走/私/者穿行往来的边境小山村,土著鬼们光着屁股跳舞,吃自己灌溉出来的小麦、蔬菜和葡萄。可是打开地图,他们一点都没变,就像寄生在美/国排污管道上的蟑螂,整个一脏、乱、差。” 感同身受的司机,像被堵在发生事故的高速公路上,半天踩不了油门,无聊透顶也不由插言,指着迎面几排巨型的夜总会广告,“别灰心!不少美/国/人可把蒂/华/纳作为周末的好去处。听说这里的**整天不洗裙子,就靠身上的怪味儿招揽客人。” 听到如此恶毒的玩笑,戴着墨镜的鲍迪,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从憋闷中解脱,打赏似的丢给每人一个雪茄。 装修朴素的小酒馆里,指导员和三个战士戴着帆布渔夫帽,正坐在挂着厚厚的旅行包的椅子上用餐,透过油烟熏黄的橱窗,可以看到从街上驶过去的一排由美/国开来的车队。 战士小甲问指导员:“这次任务是什么?难道要给鲍迪当影子保镖?” 指导员像喝着很烫的茶那样,品着手里加冰的仙人掌果汁,眸子一闪不闪地盯着缓缓驶过去的车队。 战士小乙和小丙也干巴巴望着指导员,期待激动人心的答案。 指导员冷冷地眯起眼睛,没看三个部下,却胸有成竹地说:“你们可知身在何地?” 三个战士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睛,谁都没有回答这简单的地理常识。 指导员扭过脸,望着三个部下,笑得很奸滑,“我们就坐在历史和大地的伤口上,——与美/国接壤的墨/西/哥/合/众/国西北部边境。这里的社会治安,糟得像踩扁的蘑菇,犯罪事件天天都在上演。而且城市警力薄弱,犯罪就像下小雨,即便有人抱着脑袋被追杀,警员们也会背过脸去,或者干脆调转车头,换个地方擦手表。要知道,近三年内已先后有两任市警察局长被枪杀。风险就像丑姑娘,最终只能转嫁给穷人。” 战士小丙若有所思地问:“那咱们因何而来?” 指导员戏谑地吐了口烟圈,盯着三个眼珠儿伶俐的手下,“刺客是不会到这里来相亲的!——这里是杀手的王国!——干掉鲍迪,让墨/西/哥外/交/官去跟美/国/佬吵架好了。呵呵呵……” “但是咱们没接到这样的任务啊?”战士小甲担忧地问。 指导员瞥出一道冷锐的目光,手指撵灭了香烟,“如果鲍迪不死,美/国/CIA可就要来啃咱们的骨头啦!” 披着浴巾的鲍迪,正对着镜子刮胡须,客房的门响了几声。强森伙同几个马仔,带着方先生走了进来。 鲍迪没好气地斜了方先生一眼,但客人并不生气,仍是一副友好和善的面孔。 “打扰了,鲍迪先生!为了万无一失,我只好再来一次。” “坐吧!”鲍迪冷着脸,不情愿地对客人招呼了一句。 指导员没有坐,而是走到窗前,对鲍迪和强森说:“明天早上八点,你就站在这个位置,子弹会从这里穿进来,击中你的面部。”客人指着窗子上一扇玻璃,简单明了地做着吩咐。 显然是不喜欢方先生左一个你,右一个你地比划着,鲍迪粗重地喘了口气,问强森:“都准备好了吗?” 强森立刻回答:“人已经找来了!是个熟悉当地业务的痞子,一年前偷爬货轮来到的蒂/华/纳。无论身材、发色还有血型,几乎一模一样。” “——不会有闪失?”鲍迪略带怀疑地问方先生。 指导员自信地回道:“那要看您需要什么口径的子弹了?我准备的礼物,可是会让您十分满意。” “就这么办!”鲍迪点了头,久久望着方先生,好像还有什么话不打算自己讲出来。 指导员淡然一笑,环视着众人说:“明天中午之前,墨/西/哥的外/交/官就要对着镜头哭鼻子。一名美/国游客被枪杀,洛/杉/矶的记者们,可是对鲍迪先生关注之至,他们会帮忙把消息转给墨龙的。到那个时候,月黑风高夜,阎王唱小曲儿,就该墨龙的脑上报纸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指导员走进一条潮湿肮脏的小胡同,隔着房屋后窗,能听见泼妇打骂小孩子的吵闹,以及男子们喝酒划拳的大嗓门。指导员轻轻敲了房东太太家破旧的窗子,老太婆儿嘟囔着没有戴假牙的像包子褶一样的嘴,披上毯子磨蹭了半天才开门。 躲在胡同拐角的一个墨/西/哥小伙子,冷不丁走了出来,堵在门口不让指导员进屋。 “嗨!朋友,别害怕。”光线过于暗淡,只能看清小伙子又浓又粗的眉毛下闪着一双溜圆贼亮的大眼睛。 指导员不说话,只用一双因杀人太多而变得异常冰冷阴沉的眸光瞪着小伙子。 “你是中/国游客?Chinese对吗?”小伙子愣劲十足,像一匹倔强的马驹,哼哼着变调的英文,对游客格外感兴趣。 “FromJapan!——Go away!”指导员很不耐烦,可又不想暴露,便以常人之力,向后扯了小伙子一把。 小伙子有些发凶,打开指导员的手:“鬼才区分你们这些亚洲佬!”说完又立刻变脸,“呵呵,要姑娘吗?就在墙角站着呢,漂亮极了,是个大学生,能把人馋出血来。真的,有证书的。” 指导员扫了一眼阴暗的墙角,果然看到一个长发女子,脖子和手上挂满了珠串,像骆驼一样驼着背,正鬼鬼祟祟看向自己。指导员厌恶得要命,即便看不清女人容貌,却也猜个大概。那女人臃肿得像萝卜,使人分不清前胸后背,衣服穿在身上像是套了条麻袋。指不定是从哪个贫民区找来的流浪妇女。”“也许肉铺还没关门,把你的宝贝儿带走吧!”指导员冷着脸,看不惯这种下九流的人纠缠自己。 “那就来点货?绝对的原装货!而且价格公道。”小伙子不依不饶,还堵在门口。

一百八十三章:中国猎兵双狙人

“听着,Boy!我不买色,也不玩货!你呢,赶紧走,房东太太可要报警了。”指导员瞅了一眼老太婆,可是老家伙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转身回屋关上了自己的门。这令指导员顿时明白,自己租住的这家廉价小旅社,不是什么好人开的。 墨/西/哥小伙子,不再有丝毫客气,抽出刀子在手上比划着,“别叫我小男孩,你会倒大霉。该竖起耳朵的人是你,来我们城市做什么?哼,嘴上嘘寒问暖,心里却在一只一只数老鼠!我告诉你,在我的地盘上,道德他妈的不好使。游客老爷,您要想在这里优越十足地观赏懒汉,欣赏肮脏,嘲笑不思进取的臭虫,那你就得掏腰包!——500美金,拿来吧,快点!这是在保护你!福/尼/亚沙漠里的野蛮人,还有在德/克/萨/斯草原上放牧的牛仔,会鼓掌欢迎!别墨迹了,不然的话,我这些朋友一旦生气,会拧断你的手脚!” 指导员像终于找到些趣味儿,咧着嘴角笑了起来,“你不是皮条客。搞了半天,是个打劫的!索要黑钱是吗?”指导员心宽气畅地抽出一张百元美钞,捅在小伙子的鼻尖前,腔调怪异地说:“这种事,从来都是我做主!” 见钱眼开的小伙子,抬手就想夺走美金。指导员双指一闪,瞪着心急的小伙子说:“仔细听好,Boy?运气不是每次都有!如果下一回,你还敢来影响我……哼哼哼,你将会拿到这个世界上面额最大的!” 小伙子乐蒙了,只顾得意洋洋,全然听不出游客言词中满是血腥气的警告。 早上七点整,汽车从四楼的窗户底下穿过,鲍迪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坐进防弹车走了,七辆载满持枪马仔的商务车尾随其后。他们要去一家临近海岸的由外资兴办、穷人打工的器皿厂。当地的幕后黑帮,昨夜才将小工厂租给鲍迪,那里是墨/西/哥贫民区,一到上班时间,除了个别流浪汉,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更别提会有什么优雅的商店。 负责清空酒店时段监控的马仔,没十分钟就完成任务回来。强森坐在酒店客房的沙发上,嘴巴从鼻梁连通到眉毛,像个速冻起来的字母Z,满脸阴坏地微笑,仿佛对站在鲍迪窗前的陌生男子很好奇。 “站好了别动。每小时给你100美金,可比你到处卖酷粉赚得多。”强森像吆喝小动物似的,即戏谑又威胁地指使着吓得双腿直发抖的白人男子。 白人男子的蓝眼睛,已被恐惧折磨得赤红,彷徨无措地乱转着。这些气势汹汹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抓来,又是给他洗澡、理发、修剪指甲,又是给他穿名贵西装,戴高级手表,不仅好吃好喝,甚至还找做兼职的19岁妈咪陪他睡觉。这一切的一切,都把他吓蒙了,整夜的失眠,胡思乱想。如果自己不是什么王室的私生子,那可真要凶多吉少了。 逃跑更是无望,窗子被封死了,撞碎玻璃跳楼只会更糟。客房里里外外,十几名马仔的西装里都藏了枪支,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不怀好意。仿佛只要他敢乱动,就会掏枪打他。 “我……我经常不戴套和小姐滚混,请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种事……真的勉强不来的。”倒霉的替死鬼,直到现在还没搞清状况,担心自己是被同性恋绑架。 “别哭啦,老兄!你已经够走运,——不是我们大眼蛇先生在盯着你。哦!瞧瞧,快别伤心了,不会有事的。你只管盯着窗外,看有没有超速的汽车经过。嗯……那是一辆金色小轿车,坐上去很舒服,就像进了天堂。” “先生,您说话怎么这么吓人?”被绑架来的陌生男子,抹着眼泪,哭得更伤心,也哆嗦得更厉害。 强森示意一名手下,将两张百元美金递给对方,然后翘高二郎腿,优雅地喝起咖啡。“你们听好了,他要是昏过去,就用拖把戳他的屁股,把舌头也捅出来。” 明媚的阳光,从酒店客房的窗子照进来。陌生男子满是茸毛的汗涔涔的脸上,映着耀眼的白光,仿佛五官像蜡像似的在一滴滴融化。他的衬衫早就塌透了,汗珠儿顺着胳膊流出袖口,阴湿了攥在手里的美元。 强森的目光刚从八点整的指针上抬起,只听哗啦一声,窗口的玻璃碎了。仿佛是天花板上喷撒下来,洁白的墙壁和床单,溅满了鲜血和沾满毛发的骨头渣子。 替身男子的身子,隔着双人床,竟飞跃了起来,撞向对面的墙壁。尸体的肩膀上被削平了,正在冒黑血。炸成粉末的某样东西,已经满屋都是。 强森从纸抽盒里拉下一张纸巾,擦着溅到脸上的腥血,也不免惊魂悚然。甚至有点后悔地暗骂自己:“真他妈见鬼,我干吗不到隔壁去喝茶,非坐这里瞎凑热闹!” 十几个马仔虽然都是火拼老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可目睹了如此惊心的暗杀场景,心跳还是失去了控制,胸口砰砰乱跳,费劲地伸长脖子,干干咽着唾沫。 “傻愣什么,干活!”最先稳定情绪的强森,生气地呵斥众马仔。 站在门口的马仔,对着走廊一声大喊:“不好啦!鲍迪被枪杀啦!快去抓刺客。” 嘈杂的脚步声,房门声,女人的尖叫声,顿时把整一层的酒店惊扰到鸡犬不宁。早就有不少记者在关注这支美/国来的车/队,他们举高了摄录DV,奔走在逃跑房客的逆流中,奋力向前争挤,希望拍到一些关键性的照片。 强森和众马仔扑到中枪男子跟前,将无头尸体架上床,又是哭号又是恶骂。强森指着窗口,对马仔们疾呼:“这是赤裸裸的仇杀,我一定要报仇,去把那个刺客抓来,用鞭子扯烂他的皮。” 早就吩咐好的几个马仔,装模作样地抱着枪械冲出酒店。强森像演员一样,背对着那些被挡在门口像袋鼠一样急得乱跳的记者,大肆表演着遇害之情的伤痛。他看到维持在门口的马仔行动很差劲,顿时气愤不已。 “混蛋!要装得像一点,最好打个耳光。咱们是黑帮,不是耍嘴皮的牧师。瞧你们可怜巴巴的样子,都快要睡着了,干脆他妈的把记者请进屋子算了。”强森埋低了头,咬着牙呵斥靠在身边的一个马仔头目。 嘀嘀嘀一阵急响,强森掏出裤袋里的手机,看到是方片枪发来的短信。心想:“哼,狗崽子,准是想邀功请赏!” 可是随着翻开的按键,一则莫名奇妙的内容,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直至死亡时刻方知我的存在——狙击手!” 强森一时没读明白,可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消息不该发给他,发给鲍迪交差才对。没等恐惧从他的面孔上涌现出来,啪地一声脆响,窗口玻璃上又出现一个小洞。跪在床上的强森,像被什么猛推了一把。霎时间,胸口中央多出来一个弹孔,震荡波将内脏破裂的黑血顷刻挤压出嘴角,透射出来的子弹,将他背部一节十公分的脊椎骨也连带拔出,后心上诚然是个碗口大的黑洞。 间隔只一分半钟,守候在器皿厂通风管道里的指导员,就分别收到了战士小乙和小甲发来的消息。 “替身命中,完毕。” “强森命中,完毕。” 首发狙杀强森的战士小甲,抱着一支中国产的88式狙击步枪,沿着对街楼房急速飞跑,越过搭满无数撑衣杆的鸡肠小巷,坐上汽车走了。 这是一场假戏真做的暗杀,由一远一近两名狙击手组成。远处的狙击手,负责打碎替身目标的脑袋,如果一旦出现意外,没能首发命中,或者只是打出了贯穿伤,那么就由埋伏在近处的杀手补射。如果远处的杀手首发成功,那么就有足够的距离和时间用来逃跑,而近处的杀手,自然会幽灵一般消失。 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鲍迪,正坐在厂长办公室里看电视新闻,一个马仔无礼地撞开门,踉跄着跑进来,整张面孔都在痉挛。鲍迪纳闷地看着像要哭出声的马仔,可是没等这名冒失的手下站直身子,一柄三棱刺刀便从他的脖子后面探了出来,刺痛他的下巴,将整张脸举了起来。持刀人正是方先生,可他的目光已经变了,笑容也极为陌生和冷酷。 “……你,这是干什么,方先生?”鲍迪担心地问。 “来给我的雇主报告好消息呀!谢天谢地,现场十分逼真。”指导员用刀尖刺了马仔一下。马仔斜着布满惊恐的眼睛,歪着被钻心疼痛扯得难看的嘴,对鲍迪结结巴巴地哭腔说:“强森……死了。” 鲍迪的心,如同被钳子捏了一下。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眼前这个方先生,十足的来者不善。“哼!你不是个刺客!” 指导员挑着好笑的眉头,无谓无忌地望着鲍迪,“请指教!” “你是个毫无道义、黑吃黑的暴徒!跟那些道貌岸然的政客一样,是魔鬼的兄弟。” 指导员扬着胜利者的微笑,仿佛是在同情鲍迪。“没错!你猜对了。我的另一半身份就是政/客!——您已经死了,鲍迪先生。” 指导员把一个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像狼似的龇着牙,语气缓慢却又异常凶狠地说:“打一千万美金,你就是另一个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鲍迪是被怒意气笑的,还是真的有什么好笑,他扯下口罩,扔掉墨镜,一边解开身上的服务生外套,一边像看滑稽演员似的端倪着方先生。

一百八十四章:贫民工厂马蜂窝

“方先生,你以为拎着把刀就可以打劫我鲍迪?杀一名有身份的美国人,对你们国家外交造成的损失,可远不止一千万美金!如果我今天不能舒舒服服地喝咖啡,或者吃着爆米花看新闻,你和你那几个部下的间谍资料,就会装进巧克力盒子送给CIA。哼哼,后果堪忧呐!” 鲍迪冷言冷语的警告,令指导员像嘲弄一个孩子似地看着他,黑褐色的眸子里,尽是咄咄逼人的憎恨。这种情绪似乎超越了两人之间原本固有的矛盾,他猛然一脚将挟持的马仔踢趴在桌子上,揪住对方的头发,用刀尖从俘虏的眼角顺着脸颊割下去,一道冒热气的鲜血立刻淌了出来。 “呃……”马仔疼得咬住发紫的嘴唇,浑身痉挛,刺痛难耐,脚尖也拱了起来,却不敢发出丝毫惨叫。 指导员伸出野兽一般的舌头,在马仔脸上添了一滴血腥,像尝到美味似的摇着脑袋说:“你瞧,他多懂事。我可不是喝多了酒才找来这里,听你跟我讲什么国际秩序。这里是墨西哥匪城,死一个洛杉矶来的黑帮大佬,也不过是政治家们在算盘上多抹一粒小珠子。会有人用廉价玉米和破产的妓女来补偿这些外交小插曲的。——你落网了坏蛋!该放下你这托拉斯的老爷架子,好好掂量自己的性命。洛杉矶城的鲍迪已经‘死’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花钱雇佣的刺客,就像水泥匠一样封堵了每一条退路的缝隙。虎落平川的鲍迪,此时才真正明白,危险的刺客,不仅善于布置死亡的陷阱,也更精通编织无形的政治绞索。方先生说得一点没错,这里是墨西哥,按照国际惯例,美国人死在境内,只能由美墨之间交涉。而且,那些要交给CIA的资料,也已经威胁不到这些签证离开美国的刺客。刺客们完全可以再更换一种身份秘密回返美国。 鲍迪假装思索,显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作为曾经叱咤洛杉矶黑帮生意的大佬,鲍迪名下的固定资产,尚有过亿之余。但他平日骄奢淫逸、挥霍无度,手头上的流动资金,如今也不过两三千万美金。如果拿性命来做比较,鲍迪不在乎支付一千万美金,可他不能犯那种给了钱还被撕票的糊涂。更何况眼前这个家伙,已然是个十足的无赖。 “我没有这么多钱!”鲍迪很狡猾地抛出了一个难题,既不表示拒绝,又不使对方得逞。 “胡思乱想只会害了您自己。五分钟之内,我拿不到一千万……”指导员目光一沉,嘎吱一刀将马仔的脑袋钉在了木头桌子上。冒泡的鲜血绕着杯具绽开了涟晕,洞穿脑髓的伤害,令马仔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毙命。指导员冷森森地望着吃惊不已的鲍迪,淡定地笑着,“强森先生还没走远,大概也不愿一个人路上寂寞。” 鲍迪心慌意乱,望着流满在桌子上那漂在血泊中白色的浑浊的脑浆,愤恨地咒骂方先生。此时此刻,触目惊心的场面,不是什么梦境,而是活生生的现实。不能跪在地上摇尾乞怜,他必须要挺住清醒。“你这个混蛋,杀他做什么?不就是几个臭钱吗?——方先生,请你保持最基本的人性,我们之间不是什么仇敌,也没什么历史性的宿怨。就算是CIA这件事令咱们不痛快,那也是因为我着急干掉墨龙。我这些兄弟的血,是用来同铁龙帮争地盘,抢生意的,犯不上跟你冲突。” 指导员不说话,像小孩子一样歪着舌头,一面把抽出来的刺刀在尸体肩膀上擦着血污,一面冷冷地打量着鲍迪。像他这样三十多岁的男子,那被沧桑洗涤殆尽眸子,着实冷静得令人可怕。 “我……我答应你的要求!虽然账目上周转不出活用资金,但我可以给你一些东西。” 指导员闷着嘴唇,目光随着头部的抖动一亮,像狐疑的老鹰在审视猎物。 鲍迪赶忙解释说:“不是白货!同样很值钱,如果你是个内行,捞到两千万美金也不过分。” “别耍花样!你哪儿也去不了。”指导员冷冷地提醒着。 “哼,用不着你担心!”鲍迪的语气变得强硬,自持有了叫阵的资本,“先把话说清楚,东西给了你,谁保证我的安全。” 一本早就备好的护照,被指导员扔在鲍迪面前。“我的兄弟为你们牺牲了,他可不是拿来讨好美国人的廉价劳动力,一千万美金是对他全家老小的交代。怪不得别人,这个数目是你三番两次逼迫我们,扯什么CIA搞出来的。——不过呢,我还不打算杀你,留下你也许将来能卖个好价钱。强森先生的死,只是为了让你相信,出卖我们这样的刺客,会比订单上的目标还危险。——好了,既然你脑子已经不糊涂,那就埋单吧,新护照会让你安全抵达巴拿马城。十天之后,穿过运河从新奥尔良回国。苍图还没有死,就藏在石峡谷水库对岸的森林里,这个礼物够你和秃鹫们飞黄腾达了。由于我们刚收到命令,明天就要从墨西哥回国,去跟俄国人碰杯了。” “那好吧!咱们之间够荒唐的了,以后在梦里也不要见面。”鲍迪这才稍稍放宽了心,指着墙壁上一张带木框的画像,“后面有个拳头大的鸟洞,十颗璀璨的“鹌鹑蛋”,会让人嘴角笑到耳根子底下。” “钻石?”指导员立刻来了精神,收起刺刀换成92式手枪指着鲍迪,仿佛生怕他反悔,奔过来抢夺。 “玻璃珠是不会换到两千万美金的!”鲍迪抱怨时,宛如心在滴血,“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地盘,鬼知道那些穷凶极恶的墨西哥警察,或者地头蛇什么时候冒出来敲诈,难道要我把东西装在口袋里!” 价值连城的钻石,想想都叫人热血沸腾,指导员高兴极了。摘掉画像,果然见一块可以前后活动的青砖,他把手伸了进去,指尖真的碰到一包坚硬的颗粒。 得手的微笑不等撑开嘴角,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疼得指导员眉头一阵狰狞。 鲍迪似乎早就瞅准这个时机,抓起玻璃杯朝指导员的面门砸来,等到低头闪过,溅碎的玻璃渣飞走,鲍迪手里已然多出了一支柯尔特M9手枪,对着指导员乱射的同时,跃起像马一样强壮高大的身躯,撞开窗子跳了出去。 能做鬼蛇帮的大佬,那也不是白给的人物,他在屋里屋外都藏了武器,翻滚到一排被麻绳捆着的鼎皿瓷缸后面,从茂盛的草丛底下拽出一把Super-V冲锋枪,同时也拔出了藏在脚踝上的信号弹,嗖地一声打上了天空。 “——恭喜你,狗崽子!你掉进马蜂窝啦!”鲍迪憋着满腔怒火,一声痛快的叫骂,将冲锋枪的子弹如同雨点般从窗子打进屋。子弹像成群的蜜蜂,在屋子里乱飞,被击碎的玻璃和木屑,蹦得满地都是。指导员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一条瞳孔纵置,鳞片厚实的土黄色小蛇,正缠在他手掌上,死死咬住小指不放。指导员认得出来,这是一条剧毒性的侏咝蝰。他完全没有料到,鲍迪会留这么一手。假如不是提防鲍迪在墙洞藏了手枪或兵刃,他肯定会让鲍迪自己把手伸进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侏咝蝰瞪着一对晶亮、凶狠的小眼珠,正从尖齿里拼命释放毒液。指导员的小指,涨得又麻又疼,简直像沾到了强酸。他抽出匕首,将手掌压在墙上,咬着牙狠下心,一刀斩落,将小蛇的脑袋和自己的小指一齐切了下来。 看到信号弹升空,留守在器皿厂四周的马仔们,这才知道老大遇险,有刺客从什么地方潜伏进来了。他们抱起冲锋枪,循着激烈的枪声,向办公室包围过来。 指导员只带了一支97式步枪,沿着一排瓷器花坛,猫腰从木架子底下穿梭。子弹呼呼尖啸着飞射过来,击碎的瓷器和震翻的木板,弄得他肩膀和头上全是白色粉末,瓷渣落进脖子扎得皮肤极其难受。 这家临海器皿厂,占地面积非常广,是恶势力将渔民赶走后,从政府手里廉价承包来的。虽然出口一些人工吹制的玻璃器皿,但其间也大规模生产陶瓷和铜器,以便利用商品夹带白货走私。 许多工人住宿的小房子,像贫民屋一样,就搭建在工厂靠背的后山上。这里丘陵地势显著,所以破败的建筑物非常拥挤。指导员不由心慌,他万万没有想到,鲍迪居然在附近暗部了这么多武装马仔,躲在高处的青石台上放眼望去,至少有150多名疯狂的马仔正冲杀过来。 用一根手指换来的钻石,被指导员装进内衣口袋,生怕激烈打斗中丢失。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指导员也算猜明白了大概。鲍迪带这些贵重的宝石到墨西哥来,是准备给当地官员和黑帮大佬送礼。否则,就算他在洛杉矶再怎么占尽风光,那不是只动一动嘴皮子,就可以借用到这么多人手的事情。 鲍迪戴上了墨镜,抱着冲锋枪对指导员穷追猛打,属他冲得最凶。那些马仔虽然不会理解老大心中的仇恨,但也受到了气势的鼓舞。一百多人追着一个人打,就算闭着眼睛胡乱扫射,也够把他打成筛子了。 砰,砰,砰。88式狙击步枪从山顶上响了起来,几个穿着绿马甲的混血马仔,正打算爬上厂房的屋顶,躲在烟筒后面射击,露出屋檐的脑袋没晃荡几下,就被狙击手打成了没盖子的血壶。脑浆拧着飞花,从屋脊后面接连溅射起来。 捡来的好运气,被子弹咬破耳朵的一个浪荡马仔,顺着瓦篷的斜面摔到了地上,捂着差点摔成两瓣的屁股,心惊胆战龇着牙,瞪大眼珠子用西班牙语骂着恶毒的脏话。 工厂宿舍西面包抄上来的马仔,躲在一户低矮的水泥阳台后面,依靠正盛开着大丽菊的花盆遮掩,试图探出枪口朝逃窜的指导员伏击。嗖地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击中了花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马仔,捂着眼睛和插满瓦片的脸,哇哇惨叫着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战士小乙熟练地更换好一个新弹夹,在喉麦上不满地骂着:“妈的,这可不像狙击手干的活,该派一名机枪手来嘛!” 许多冲上来的马仔,大都没有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而且就算有精锐的马仔,当地黑帮大佬也舍不得借给鲍迪用。所以,大部分三流的暴徒,在激烈的枪站中,根本听不武器,还以为人多势众,稀里糊涂地迎着山顶上的狙击手,像哄抢娘儿们一样往上冲。 战士小甲的88式狙击步枪,打得非常沉稳。他在狙击镜孔看到一个用丝巾包住额头的黑瘦马仔,怀抱一支俄产的阿巴甘步枪,翻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试图埋伏在主人家的后门,对着青石甬道放冷枪。 白色的木门上,门把轻轻旋转,只拉开一条指头宽的缝隙,战士小甲就看清了对方那正准备偷偷探出来的深色枪口。嚓嚓,两声毒蛇似的尖啸,88式狙击步枪的子弹,贴着木质锁头洞穿了门板。大片鲜血从腐旧的门槛下面流了出来,猫在门后的马仔,步枪溜脱在地上,像喝醉酒睡过去一样低着脑袋,沉重的尸体撑开了虚掩的门。 看到自己的三名部下,已经赶来接应,腹背受敌跑得满头大汗的指导员,不由松了口气。他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吐出嘴里的土渣子,靠在一座民用吸水塔的围墙后门,朝率众追上来的鲍迪瞄准。97式步枪的子弹,射速非常犀利,打在墙基的大理石条上,擦出道道火花。 鲍迪俯身闪避,对着山坡上面的指导员大骂:“狗崽子!我是不会让你去麻烦医生。你这个无耻之徒,去给傻瓜画大饼吧!”指导员的断指,一直在滴血,他撕开布条,简易地包裹了几下,没有跟远处的鲍迪对骂。——因为这等于自杀。

一百八十五章:恶棍先生的最后一枪

鲍迪的几名精锐马仔,对周围的马仔大呼小叫,告诉他们不要盲目乱冲,提防隐蔽的狙击手,可是喊了没几句,就被山顶击发过来的子弹压制住,只好再悄悄地移动,防止自己被射手锁定。 “真见鬼!”跑到鲍迪身后的一名胳膊很长的马仔,气喘吁吁地咒骂着,“这都是些什么帮手啊!简直跟土匪一个水平,您瞧他们的武器,杂七杂八,堆在一起都可以举办展览。” 另一名缩在附近墙角里的马仔,耸着肩膀直翻白眼,更是粗鲁地嘲讽起令人失望的处境。他没必要多说什么,只用脚朝同伴踢来一支短枪,是在火拼刚刚开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毛头小子,被指导员打中胸口后,丢在路径上的一支像歪把茄子似的散弹枪。被脚贴着路面这么一挑,枪口里的钢珠都可以滚出来。这显然是所在帮会的大佬不愿掏钱给菜鸟配备像样的武器。认为即使这样的武器,冲进民宅索要保护费,也已经足够吓唬人。 “兄弟们!不要指望这些炮灰,要靠我们自己。对方只有四个人,我们还有一百多号,就是拼消耗他们也逃不掉。我在瑞士银行存了10亿美金,咱们不缺钱,也不缺枪械,需要的就是勇气。你们不用顾虑,只管拿出杀人的本事,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我也不会让你们蹲进监狱,跟墨西哥人抢玉米吃。一定要干掉那个家伙,他抢了十颗钻石,这只该死的黄鼠狼。”鲍迪鼓舞着手下人的士气,因为他看得出来,山顶上的三名狙击手,对他们威胁很太大。 无知者无谓!但鲍迪手下的大部分马仔,还是比较有素质,知道幽灵枪手的厉害。可是一听到老大这番豪迈陈词,也就不在乎是真是假,即刻热血沸腾起来。 嗖地一声,绵长刺耳的啸叫,从一棵长在石磊中间的海岩树后面发出。一名当地的壮实马仔,歪扣着鸭舌帽,正蹲在腰高的草丛里,肩扛一支RPG-7火箭筒,朝山顶上的狙击手轰炸过去。 炮弹像巡游在空气里的蛇,拉着起伏的波浪弹线,直朝战士小丙左侧的一尊大石头上撞去。轰地一声巨响,大石头裂成了八块,四溅起来的石头渣子,打在战士小丙的伪装上,像给鞭子稍儿抽中一样浑身生疼。洒落下来的漫天尘土,污染了狙击视野。不仅如此,第二发经过调试误差后随即跟来的炮弹,又尖鸣着呼啸而至。小丙必须赶紧后撤,更加伏击的位置,才能继续安全战斗。 “瞧,他们也没有那么烂!利用范围轰炸对付隐藏的狙击手,是个好主意!”掩护鲍迪的马仔,不由赞叹起来,而且他看到四五名墨西哥马仔已经组成了阵型,人手一支以色列产的TAR-21步枪,朝指导员躲藏的二层小楼房包抄过去。看到这样的情况,鲍迪也很满意,不免有些吹嘘地说:“这些家伙还算讲究,要是拿一堆破铜烂铁来糊弄咱们,我是不会给他们钻石做礼物的。”他拍了拍马仔们的肩膀,示意他们行动,“走吧!不能在帮手眼皮底下失了面子,墨西哥朋友已经在跟咱们叫板啦!”火线交织,弹痕四溅,嗤嗤嚓嚓的相互射击声,宛如失火的鞭炮仓库。整片工厂陷入了像战场一样胶着的激烈局面。硝烟四起,血泊横流,中弹的尸体顺着陡峭的石阶一具接着一具滚下去,散弹枪隔着玻璃窗打出来,哗哗炸响的玻璃片,在阳光下像白色的浪花一样飞上天空。 指导员很被动,虽然三名部下用良好的狙击压制住了敌人的进攻,但自己却不能脱身。这些贫民屋太过错乱拥挤,就像一簇簇种在山腰上的竹笋,而敌人数量又多的像蚂蚁,已经将他层层包围,拖进了惨烈的巷战。 站在临海丘陵的高处,可以看到工厂远处的大门外,已经停靠了四五辆警车。提着散弹枪和手枪的墨西哥警员们,躬着身子躲在汽车后面,像是要逮捕工厂大门似的,神秘兮兮地比划着枪口。都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百十多个黑帮分子在里面激烈火拼,鬼才喜欢进去逞英雄。 肥胖的警长站在马路中间叉着腰,晒得黝黑的大鼻子上,像沙皮狗一样挂着凶巴巴的目光。鲍迪早就跟他打过招呼,也送了礼物,警长可不想犯什么糊涂。 街道两旁的小房子,拄拐棍的老人和把拳头咬在嘴里的小孩子,以为有华人在放鞭炮,瞎模糊眼地推开们,探出脸来看热闹。“乱看个屌啊!都进屋去!子弹可不长眼,别给市政添乱。”警长脾气火爆,怒冲冲地呼哧着大鼻子,腮帮子上的肥肉像马达一样哆嗦着,威风凛凛地呵斥街道两侧的市民。“谁再他妈的乱看,把他抓起来。”听到警长还在吆喝,其他的警员们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住在器皿工厂大院里的工人们,已经被管事锁在车间里面,他们听到了枪声,像小鸟一样担心惶恐地挤在窗口前张望,不少女工的脸上爬满了眼泪。对面的丘陵山坡上,许多人家里还睡着孩子,躺着孤寡生病的老人。挽起袖子的工头,尽心尽力地搬来木板,挡在窗户外面,不许他们乱开。“都去干活!干活!警察会处理的!” 火拼仍没有消退的迹象,展开突击的墨西哥马仔们,利用火箭弹的轰炸,看准间隙就朝前推进,对着门板和窗子胡乱射击。躲在屋内的指导员,抓起主人家餐桌上放着的一个玉米窝头,隔着门缝丢了出来,而且大叫一声:“Fire in the hole!” 几个墨西哥马仔,对这样的英文很敏感,立刻散开队形,找掩体躲避。没有人喜欢被弹片炸到。 紧张了半天,发觉是一个玉米窝头,沾满泥土滚在石阶上。为首的一个看似精明的马仔,捂住脑袋上的毡帽,扯着被吓到了的又气又怕的尖调嗓音,对着屋子大骂:“Sucker!Stupid bad!” 一通骂完之后,居然转过脸嘲笑同伙,“傻瓜们!不要被一块干粮吓到。这又不是他妈的集团冲锋,而且他的队友全在山上,他显然是在吓唬人。以我多年的经验,这家伙八成是害怕了,咱们冲上去活捉,朝他脸上撒尿。让美国兄弟见识一下咱们的本事!” 同样被窝头吓坏了的几个马仔重新振作,轮流射击着步枪,想要翻过青石垒成的半高围墙冲进院子,以便把枪口架到门框和窗子上,朝屋子里扫射。却不曾料到,又一团东西从屋内扔了出来。 为首马仔赶忙缩低脖子,定睛这么一瞧,居然又是一个窝头,差点没把他气乐,心想:“真够出格了,这是哪里来的白痴。”他像只看到爬虫的大公鸡,两步奔过去,对着地上的窝头就是一脚,想要踩碎了证明什么。可他的脚刚踩下去,脸上的血色登时就不见了。裂开的窝头里面,夹着一颗货真价实的手雷。 轰地一声巨响,摆在小院里的锅碗瓢盆,以及晾晒的衣服,全部飞了起来。五个马仔当中有三个当即毙命,另外两个重伤,鼻子和嘴巴全是血。 指导员趁机跑上二楼,攀着房檐跳了下去,钻进一条只有一米宽的青石小巷。身后的枪击唰唰齐射过来,一颗AK步枪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是切开了一段肌肉。钻心的疼痛和撑到极限的压力,令他的有些大脑发麻。实际上,侏咝蝰蛇的毒素,多少对神经产生了一些影响。 战士小丙抱着97式步枪,像矫健的野兽一样,从山坡上迂回了过来,接应陷入危机的指导员。战士小乙换成了99式狙击步枪,隔着建筑物围墙,狙杀掉了三个火箭筒马仔。恐怖的大口径子弹,像悬浮在空中的魔鬼,仿佛是一拳头击垮围墙,将躲在后面的活人瞬间撕扯了血雾。大口径狙击子弹撞在人高的铜钟,虽然没能击杀躲在后面的马仔,却将他的眼角和耳朵震出来血,摇摇晃晃,满眼尽是蒙上一层血雾重叠的影子。——只怪他把倒霉的脑袋挨到了镂空的铜钟上。 鲍迪的好几名精锐马仔,被战士小甲的88式狙击步枪干掉了。这些军备刺客,无论在心理还是技术上,战斗素质非常好。短短不到十几分钟,后面的大群马仔,尤其是借来帮忙的当地马仔,都变得聪明多了,没有哪个小伙子还看不出笼罩在前面的死亡阴影。 指导员用纱布勒紧胳膊上的伤口,隔着炸掉门板的门缝,从步枪觇孔和准星延伸出来的直线瞄准,向着对面另一间屋子的门缝里接连击发两颗子弹,躲在里面的两名马仔,在第一发子弹飞进来时,就被双双穿死了。 小乙的大口径狙击步枪,瞬间改变了战斗局面。那些躲在屋内,躲在矮墙后面的马仔,接连被穿射击杀,士气受到重创。 鲍迪见识不妙,知道那是连装甲车都可以击穿的大型火力,周围这些建筑成本低廉的建筑物,根本承受不住穿击,已是同死亡陷阱无疑,于是他赶紧沿着丘陵山坡往海岸方向跑。 指导员不肯罢休,夺过战士小丙背上的88式狙击步枪便追了上去。 战士小甲也冲下山坡接应,他躲进一栋简易搭建起来的二层小房子,同几个躲在四周的几个马仔进行虚线交火。小甲用障眼法骗住对方,自己从屋子后窗跳了出去,试图绕到侧翼击毙那几个马仔。可他的双脚刚挨到地面,二楼便传来娃娃的哭声,躲在前院的几个马仔,竟然把灌满汽油的酒瓶,向屋子里接连投掷,妄图烧死对手。 小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利用快速助跑,纵身跳上窗口,爬回了小屋二楼。一个仅有四五岁大的墨西哥混血小女孩,哭得像泪人一样,坐在蚊帐里不知所措。小丫头显然是吓坏了,望着桌子上和地上的熊熊大火,竟然拉过墙角的被子,蜷缩在木床上。 小甲刚抱孩子,一只点燃的汽油瓶,又从窗口飞了进来。小甲挥手打开,腾地一声,喷射的烟火从墙上爬下来,快速引燃了蚊帐。 屋子里一片炽热,小丫头并是不知道屏住呼吸,防止吸入高温烧伤肺部。小甲堵住小孩子的嘴,从后窗跳了出来,一个马仔刚好冲到眼前,登时兴奋得目光一亮,眼里根本看不到无辜的孩子,起手便要用一支老旧的美产雷明顿870散弹枪给对手一炮。 小甲惊得一身冷汗,再要丢开步枪,拔出手枪已经来不及。砰地一声炸响,眼前的马仔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鲜血和钻进墙缝里的骨头碴子。 掌控着大口径99式狙击步枪的小乙,对小甲愤怒地骂开街了:“混蛋!”他不想再承受战友牺牲的悲痛。 手里的小女孩,是个可爱的有着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的墨西哥人,辛酸的父母就在这样的外资工厂劳作,养育着她,也养育着墨西哥这个古老的,受尽殖民主义残害的不幸民族。 小甲抹掉眉头上成串的汗滴,一拳将只知道失声啼哭的小丫头打昏,然后将她塞进石阶拐角处一条下水管道的入口,并搬了块石头挡好,防止跳弹击中无辜。 指导员紧追鲍迪不放,看着他一步步被逼迫到断崖边上。断崖下面海浪激荡,白色的水花在泡沫底下翻滚,根本看不清有多深,也不看到濒临水面的暗礁。 鲍迪的马仔被指导员手上的88式狙击步枪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死,光杆司令鲍迪已经走投无路,他的冲锋枪子弹打光了,虽然这是一支非常犀利的冲锋武器,可是没有子弹,也只是废铁一堆。 指导员站在三百米开外,缓缓端起了枪口。鲍迪非常清楚,对方不会手下留情,与其被活活打死,还不如跳崖自杀。他怒吼一声,纵身跳跃了起来,可就在这一瞬间,子弹“嗖”一声飞了过来,穿破鲍迪的肚皮,竟将他水平扯出十几米远,沉入泛着波涛的大海中。 “打不死也摔死了。”小丙朝着令人生畏的断崖下望去一眼,对指导员宽心地说着。他们时间不多了,政府的坦克军队已经靠近工厂了。 虽然刺杀任务完成,可指导员的脸色极为难看。 战士小丙担忧地问:“指导员,你的眼睛肿得很厉害,是不是被炸到了?整个嘴唇都是黑色的。”“我中毒了,咱们赶紧撤离。”指导员吃力地挤着眼眶里热得烫人的眼泪。 “咱们的武器怎么办?”小丙谨慎地望着指导员。 “打空的丢掉,没打空的带走。这里军火交易泛滥,他们不能从武器上找到什么。”指导员走得很快,像是知道自己还能勉强撑多久。战士小甲驾驶一辆游艇,从海上开走,然后钻进一片椰树林,无从知晓去向。 引开了追踪,指导员由战士小乙和小丙搀扶,爬上山顶的树林,也消失不见了。

一百八十六章:大眼蛇的礼物

墨龙爱干净,不喜欢泥土。气质彬彬的女秘书劳拉,把新剪下来的名贵兰花插进瓶子,照常问候了几声,关上门就出去了。

铁疤龙沙瓦打来电话,跟墨龙请示了一些事情,随后便上楼来,推开了老大的房门。随着开门声,墨龙从座椅上转过身,目光直盯向一大早就登门拜访的客人。

大眼蛇霍托斯手里拎着一只手提箱,像个从乡下来的大姑娘一样扭捏着,满脸大汗,局促不安,哆哆嗦嗦地手帕不停擦着额头。

“墨……墨……墨龙先生,早上好啊!”望着墨龙像钢铁一样沉着的目光,霍托斯紧张极了,仿佛生怕说错什么,被对方当场打死。

墨龙没有搭理这位穿着光鲜但神态举止毫无优雅的客人,而是望了铁疤龙沙瓦一眼。

“哦,箱子检查过来,里面是现金和一部DV。这个混……”铁疤龙沙瓦知道墨龙不喜欢粗俗,所以赶忙改口说,“霍托斯先生,不允许我们检查DV里的内容,说是只能给您一个人看。”

在墨龙面前听到了克制的礼貌,霍托斯终于迎来了一丝轻松,毕恭毕敬地对墨龙说:“墨龙先生,箱子里的钱是我向您表示的一点心意,但这些还不足以表达我对您的敬意,所以我把这部DV也送给您,这份礼物……也许会使您伤心,但我想来想,还是觉得这对您很重要。”

墨龙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冷眼打量着这个昔日刀兵相见,如今彻底驯服的肥胖客人。霍托斯胆怯的不安就像一只气球,在躲避着墨龙那针尖一般锋芒的难以预测的目光。

“节哀顺变!霍托斯先生!”墨龙不轻不淡只说了这么一句,吓得霍托斯两腿抖了一下。好在美国人没有轻易跪在地上作践自己以表衷肠的怪习惯,否则他早就跪下来嚎啕大哭了。

“墨龙先生,看在上帝仁慈的份上,请您收留我吧!我……我是个金融天才,可以把很多说不清的账目做成合法。比如鲍迪那些房产和生意,只要您不嫌弃,我完全有办法做到您的名下,而且我精通这个领域的业务,一定能够帮到您什么的,哪怕是每天早晨过来帮您擦靴子,我都不介意,荣幸之至!”

霍托斯满面真情、苦苦哀求地说着,竟然还扯开自己的衣领,把已经涂改成蛟龙纹样的刺青给在场的人看。没有什么好顾及的脸面了。

然而墨龙对这些已经不感兴趣,他挥了挥手,全无表态地说:“下去吧!”

当前:第247/25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