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纪事》第347/476页



116

116、 更生 ...

宁儿拍拍车夫的肩,示意他停一停。

“不是说了要马不停蹄一直往南吗?现在刚出香河,真的要停下?”车夫回过头,摘下一直遮面的黑面巾。

天微微露出亮光,宁儿借着熹微的晨光看清了他的脸。

原来是他!

——就是那晚把她从火海里带出一条生路的陈砚君。

“是你?——”宁儿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无奈的握着自己的喉咙——陈润林说,那个伤口实在太深,伤了喉管,只怕今生今世她再无可能开口。

她拉起陈砚君的手,在他掌中写下一个问句,“怎么是你——”

陈砚君看着她,“陈大人叫我做的事,我不问原因,只知该竭尽全力——”

宁儿看着他,忽然明白,她还是有太多事情不知道,看不透。从服下那碗其苦无比的药开始到莫名其妙的出了宫外,她只是大概的猜到陈润林,还有别的什么人在悄悄的计划着,不只是留住她的性命,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什么。那个失去胤禩的夜晚除了悲痛,于她还有更加混乱的含义和内容。

灌下那碗昏昏沉沉的药水前,陈润林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转达着胤禩的遗愿:她要离开,必须离开;没有为什么,只有怎么做。

她其实宁可不活。但是胤禩要她活。没有胤禩,她该怎么活,她还没想过。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亲人,从前的苟活只是为了能和他一起,为了未来的离开和厮守,现在呢?

就为了陈润林那日那句不明不白的“亲哥哥”?!

“到哪里——”她的指尖在陈砚君宽大的手心写着。

“不知道——”陈砚君沉吟一会儿,“南边——越远越好——”

“皇上,再进一点儿东西吧,您这么耗着是跟自己较劲啊!”贺永禄苦劝道。

“朕真的很饱了,”胤禛满面倦容的抬头,“你们都下去吧,朕这会儿不需要你们伺候——”

“等等——”胤禛忽然又叫住他,“朕,想——再看看宁儿——”说完也觉得有些荒诞,又摇头,小声说,“算了——”

“皇上!”贺永禄果真吃了一惊。

“当朕,什么都没说罢——”胤禛垂下头去。

“也许——”贺永禄沉吟一下,“也许,皇上还可以到格格原先的屋子里看看——”

“照您的意思,这屋里头的东西,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曾动过——”贺永禄小心的推开房门,“连屋里的点香的规矩也都和从前一样,白天一把丁香羼甘草,夜里是半打茉莉羼甘草——”

胤禛默然踱进屋子,步子很轻,像是怕打搅了屋里的人。

果然,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暖香,冲进人的心脾,仿佛挽着宁儿在怀里嗅见她衣襟上的甜美。“朕,想一个人坐会儿——”胤禛轻抚着身边的每一处细节,回头向贺永禄道。

胤禛极轻的踏上脚踏,侧坐在床沿上,他不忍心然而残酷的记忆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

就是在这张床上,他最终也没留住她。

他犹豫一下,轻轻倒在她的枕上,床褥很厚身子微陷,他侧脸伏在她的枕上。

他强迫自己只想宁儿还叫他哥哥的时候。

宁儿踮起脚去嗅那杏花,红香飘漫天的时候。

宁儿开玩笑在他辫稍打结的时候。

宁儿赤着脚靠在他身旁的时候。

………

他陷入一种自我的幻觉,无数闪光的回忆连成一条片段飞速的光带闪过他的眼前,他浮起一个长久的微笑。

但是回忆也就只有这些了。宁儿的冷眼和拒绝,其实才是他生命的绝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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