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迟歌》第172/214页



长孙熙文一挥手,大内侍卫立即分开呈半圆形,将宇世子和乔竹悦围在中央。

长孙熙文上前两步,面如覆霜,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在微微发抖着。

“长孙洛宇……”他看看宇世子,又看看乔竹悦,最后视线落回宇世子身上,似乎血液全被怒火灼烧起来,可是面上依旧冷如冰霜,“今天你落在我手中,这回没有什么好说的吧,哼……”

“你想干什么?”宇世子微嘲,嘴角挑起,冷冷看着皇帝。

长孙熙文冷笑,觉的一股凉气升上胸膛,心脏好像在被虫子噬咬,“我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要你死,已经很久了。”

乔竹悦的脸煞白,紧紧依偎着夫君,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宇世子却似有十成把握,镇定如初,“你让我妻子走,我可以如你所愿,否则我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

“乔竹悦,你过来!”长孙熙文想都不想,叫着她的名字。乔竹悦咬咬下唇,“不,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

却是对洛宇说的。她看着他,全心全意的信赖。长孙洛宇不由苦笑,“听话,这个时候不要任性。”

“不。”她坚定地重复这个字。

“我不会有事的。”长孙洛宇强调。

“我数三下……”长孙熙文黑着脸,感到指尖抖得更厉害了,她就这么在乎他么……“一……二……”外人看来,穿着黑红相间袍子、背手站立的皇帝只冷漠阴森的,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虽然恨极,表面却不动声色,眸光鸷猛刺人。

长孙洛宇抬头,以一种从未有的尖锐目光看过来,伸手掏出两枚金灿灿的方块,退后一步站在湖边,只用食指吊着方块的环,使得它摇摇欲坠,几掉入深深的湖水。

长孙熙文眼神猛黯,唇角出现奇怪的笑容,“两军兵符……”

“你如果逼我,我就松手,你什么都得不到。”长孙洛宇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到,单薄的身躯在风中很稳定,叫人一点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可以试试松手……”长孙熙文眯起俊眸,突然手腕轻转一枚暗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穿过二十多尺的距离,暗器力道居然丝毫不退,足见发射人深韵绵厚的内力,准确地飞向两枚小小的兵符。

只是可惜,二十多长的距离实在不短,足够机敏的人有时间反应。说时迟,那时快,长孙洛宇拉着乔竹悦向左避开,随手扔出手中的东西,小小的黑影直直落入湖水中,沉入深深的水底。暗器接个空又呼呼转回皇帝手里。

长孙洛宇转头冷冷看向皇帝,“你以为隔这么远能得手吗?”他晃了晃手中仅剩的禁军兵符,“你再妄动,我把这个也扔了。”

长孙熙文阴阴笑了笑,眼中精芒闪烁,“你也太小看我了,掉进湖里的只是那把梳子,你竟以为我眼力如此差?”顿了顿,又说,“刚才只是试探一下罢了,你的手法果然比我想象的要快,不过这回你还能避开?”说着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长孙洛宇动作之疾迅是他所没有料到的,二十丈的距离着实没有把握暗器能在兵符掉进水之前射到且力道恰好。

“扔掉的是梳子你应该庆幸,这只是给你的警告罢了。你难道能比我快?”长孙洛宇淡淡回讽,也暗暗心惊,想不到长孙熙文居然能看清他扔出去的是梳子,他一向对自己的手法很自负。

两兄弟心里各自想着小九九,却各自看起来冷静如昔,一个云淡风轻,一个冷漠寒峻。

27.乌云遮月

小雨淅沥,嘀嗒嘀嗒打在青石板的小道上,湿润了被深秋吹枯的落叶和干裂的泥土。寒冷的风微吹过鬓角,让人一阵瑟抖。

“师父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郡主请回吧。”

又是这样的回答,把我挡在夏子杰的门外。我不发一言往回走,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大,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前天在雪山湖泊,我心里紧张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知道怎么地,水琪发觉出事了,带着水部人员赶到,洛宇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晕倒了。他肯定和水琪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水琪却不肯说。而洛宇回到离宫,开始不断地抽搐,这次的寒毒来得又烈又频繁,整座行宫弄得人仰马翻。在他连续不断地发作一个晚上而病情怎么也得不到控制的时候,夏子杰遣走所有人,只和小紫在洛宇房中呆了一天一夜。我在房外等了一天一夜,几乎要脱力。

今天清早,洛宇房间忽然传来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嗷叫,痛苦万分,我心脏当即就停了。那声嗷叫就像受伤的鹰,知道自己永远再无法翱翔高飞回到千仞峭壁,宁愿跳进深海也不愿躲在巢里的绝望。然后夏子杰出来了,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蹒跚回到自己的药房,无论别人怎么询问都不肯告知世子病情一个字,最后干脆闭关了。

我心慌意乱,不知不觉地朝行宫后园深处走去,我能感应到洛宇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折磨,却找不到源头。心里好像一团棉花堵塞着,酸痛得就要流出眼泪。

湿漉漉的地板很滑,细微的雨丝缠绕着天地间的万物,雨中迷迷朦朦,天色暗沉,举目花园皆是黯淡的苍翠嫣红,然月季的花瓣被溅上泥水,污了妩媚娇颜,或跌落在地,半边身子掩埋在黄土里。我脚上的丝履也踩了满脚泥泞,里面袜子湿了,凉意渗入皮肤。

带泥味的雨点夹杂着一股冷风吹来,我打个冷战,忽然惊醒,茫然看看四周,乌云压顶,杂草丛生,一派苍凉萧瑟的景象,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我急忙转身往回走,忽然发现小路旁杂生的蒿草有点异样,好像被什么重压过去。我蹲下身子观察,发现这是新鲜的车辙痕迹,深深的,歪斜的,沿着小路曲折延伸向前。

我疑惑地顺着车辙往前走,愈加深入这荒寂的花园,周围空洞寂静,甚至能听到雨丝敲打在心坎上的回声,一圈一圈荡漾,荒草愈繁盛杂乱,头顶的乌云也越加沉暗逼仄。

似乎走到尽头不能再往前走了,那车轮痕迹仍在继续,忽地拐角处柳暗花明,我拐进了一个角落,一座荒颓的八角凉亭出现在眼前。亭子的阶梯下停着一辆空无一人的轮椅,轮椅打侧翻倒在地,从轮椅处有一道湿湿的爬行痕迹,一直拖上八级的阶梯,拖进凉亭里面。

目光沿着望去,亭子里一袭孱弱的白色背影,倚在亭柱上,无限凄凉,是比四周暗沉的墨绿深红还要黯淡的一团颜色。任冷雨敲打在虚弱的身体上,白袍和裤腿上沾了肮脏的污泥,显然由于全身无力摔了一跤,从轮椅翻倒处爬上凉亭的。而衣服上的湿痕已经干了,难看的黄泥巴皱起衣角,看来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周围没有任何随从。只有他自己呆呆看着亭外一条混浊的排水道,缓缓漂流着枯黄的竹叶。

“宇……你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吹风了?”我的心狠狠被利刃剜了一下,踉跄着脚步跑上去,不顾一切想要跑到他身边。

这个样子,是不是他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连夏神医都回天无力?巨大的恐慌攫夺了我的呼吸,冷雨打在我冻僵的脸上却浑然不觉,霎那眼里只剩下那淡薄的灰白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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