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债》第22/28页


晏止淮笑道:“说了只怕你要眼馋,那龙君水府内,当真是一片气派,富丽堂皇,珍珠砌路,玉石镶墙……”

正说得天花乱坠,把个陆靳听得一怔一怔的,忽听半空中有低沉的笑声传来:“神君这是在说本君的水府?珍珠砌路,玉石镶墙……本君当真如此奢侈?”

晏止淮剩下的话嘎然而止,还未回头,便被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临虚真君?”

身子陡然一僵,晏止淮回过头去,面色不动,笑道:“龙君叫的是谁?”

容琛眼眸幽深:“不是神君曾经的名号?”

“小神姓晏,名止淮。”晏止淮神情淡然,“神格低微,便是真君的边也挨不上,龙君只怕是认错了。”

容琛望了他一眼,却不做声。陆靳隐隐瞧着这两人间似有些说道,便先告辞走开了。临走前不由得回望了一眼,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却也不知那怪异之处在哪。只觉得晏止淮只要对着这龙君,便好似不像他了。

格外的冷漠,也格外的疏离。

陆靳的洞府内,秦青因恼那陆黑屡屡坏他好事,偏又陆靳对那狗崽子偏袒得紧,不许秦青欺负它,此刻趁着陆靳不在,多日怨气积攒在一处,正将那狗崽子一把提将起来,恶狠狠地道:“死猫妖,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别再来坏我和陆靳的好事!”

陆黑冲他一龇牙,眼神内分明带着些得意。秦青愈发气恼起来,磨着牙,忽然笑了起来,松开手,闲闲的望着陆黑:“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既已被我占了先机,陆靳如今一颗心已在我身上,你便是一些儿指望也没有的。何苦还死赖着不走,白白伤心?”

陆黑的眸子暗了一下,却是倔强的抬首与秦青对视,不肯退让半分。

“那木头神仙有什么好?不过是前世救你一命,值得你这般死心塌地?”秦青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拨弄了下长发,“好心劝你一句,找个地方好生修炼,只怕还有重新出头之日。莫要真的惹恼了我,真当本大爷不敢对你如何?”

陆黑恨恨的瞪着他,心道你这狐精究竟有甚诡计,一步步将陆靳的身心骗去。分明是个厉害的,却在陆靳面前装无害,前些日听那杂毛狐狸的言辞,这秦青俨然来历不小,说不得是哪个狐族的一族之主,偏要来缠上陆靳,叫他怎生不生疑?

秦青见陆黑全然不惧自己的威胁,恼恨之下,却也有些佩服这猫妖的胆性。说老实话,他此刻要取陆黑性命,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话说得虽狠,却也当真没想过要对陆黑如何。

若他真杀了陆黑,陆靳怕是要伤心的吧?那神仙轻易不养个活物在身边,一旦养了,便看得极重。当初狠心将陆黑丢弃在路边,回来时怅然了良久,以为他不知道,偷偷摸摸仍旧回去寻过,找不到了才又怏怏的回来了。

表面上装得狠心,内里却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心又软,经不起厮磨。若不是看准了这点,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教他得手。秦青想起自己原本缠上陆靳的缘由,如今一步一步皆按他计划中进展顺利,却陡然生出一股焦躁之情。

近千年的生命中,也不知结下过多少孽缘,玩弄过多少人心,早看淡了情爱,只求风月。若非有所图,那陆靳姿容普通,又如何入得了他的眼。只是三分做戏,渐渐竟有些越做越真,难道是当真动心了不成?

秦青双眸瞬间一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动心?他狐族之内,妄自动情的,又有几个落得了个好下场?便是他自己,也早已不屑这二字。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说只钟情于他一个的凡人,一旦知晓他是头狐精后,莫不是纷纷变色,个个惶恐间避之不及。更有甚者,找些道士和尚来收他,又何尝留有余情?便是同族之间,万分宠爱过的翠姬,变心之后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又岂剩半分情意?

人心莫测,神仙或妖精又有何不同?陆靳此刻应了他,说不得日后便会反悔,恨他毁了自己修行,提剑便要斩断与他之间的“孽缘”。彼时之日,难道只徒留他仍旧痴恋于往日温存,执着不肯回头么?

原已打算好了,事情一毕,便回族内仍旧做回他的玄狐主,不再与陆靳纠缠下去。只是此刻心头却一片纷乱,竟似有些割舍不下。眼看大限将近,如此犹豫不决,他秦青何时变得这般不干不脆起来?

陆黑原本提防着秦青又过来欺负他,弓起背,已做好了扑咬上去的准备。却见秦青忽然间神情阴晴不定,也不再理会他,歪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甚。疑惑的呜噜了两声,在地上绕了两圈,忽然撒着欢向着洞口奔了过去。秦青微微侧头望去,原来是陆靳回来了,陆黑正围着他打转,摇着尾巴讨好撒娇。

陆靳如往常般,蹲下身子摸了摸陆黑的头,然后站起身子,将背后的长剑取下挂在了洞壁,便向着秦青走了过来。

秦青定了定心神,从床上坐起了身子,笑看着他:“你不是说要去拜祭故友?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陆靳简单的应了一声,在石桌前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便无言语了。秦青见他面色有些不同往常,便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了,一只手将他搂了过来,抱在怀里,柔声道:“怎么了,心情不好?”俯身便欲去亲他的唇。陆靳略微挣了一下,偏开脸去,只垂眼道:“既是去拜祭,眼见着坟头荒草丛生,总有些感伤。”

秦青一下子笑出来:“人死了早就投胎去了,那坟内的,如今也不过是枯骨一堆罢了。你啊,都做了神仙了,怎还看不开?”

陆靳却笑不出来。他一清早出门拜祭的,却不是什么故人,而是他自己。

今日原是他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去自己的坟头前看一遭。只是他为人时,便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死后也没个后人来替他扫墓。头十几年,还有几个旧友偶尔前来替他烧点纸钱,等到当年的故人也尽入黄土后,他的坟头便愈发冷冷凄凄,杂草几乎都淹没了墓碑,也无人清理,更无人前来拜祭。

按理做了神仙,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早该看开。以往也不觉如何感伤,今日伫立在自己坟前,却只觉一股荒凉凄楚之意,蔓延在心头。

也许,是因为途中遇到了秦拭,听了他那些挑拨的言辞。

那只杂毛狐狸,幻化成人形,噙着一抹笑,对他道,秦青原是堂堂玄狐一族之主,修炼近千年,风月场上的老手,玩弄过的人类不计其数。找上他,也不过是贪得他一身仙骨罢了。劝他切莫自作多情,上了秦青的当,免得到时候后悔莫及。

还说,就凭他这等姿色,放眼他们族内,便是最平常的狐精也是看不上眼的。更何况秦青,身为玄狐主,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识过,怎可能会对他动了心,岂非可笑。

陆靳转过头,对上秦青的一双眸子。那双眼含情脉脉,款款柔情,又哪里像是骗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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