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第88/178页


  要么说沈家这么干脆就投了穆荇,连点儿挣扎都没呢?穆荇虽然小心眼儿,在沈府放放眼线,但他也真罩着沈安侯,给沈家挡了许多事儿。可太上圣人就有点儿过分了,别说好处没有,每次沈安侯去他那儿喝茶,都得在里头加点儿料——大概是想让沈侯爷慢性中毒,不说往后拿解药威胁他,好歹降低他战斗力,如若不从就抓住虐到听话之类。
  可惜林菁在呢,管它什么料,一枚护肝排毒的丹丸下去都能清理个十之八九。至于剩下那些,靠着食补调理和自身代谢能力就搞定了,真不怕太上皇这一手。
  是以今日沈侯爷才能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用了短铳速战速决是一回,根本没有中毒迹象,让太上圣人对不上台本又是一回。这种关键时刻一懵逼就全盘皆输,何况沈安侯还特意让人提醒了林内侍一回,穆荇反应快,没闹出大场面,太上圣人悄无声息的就“病逝”了。
  不过这丹丸到底有点儿后遗症——拉肚子。好在不像电视里演的巴豆汁那种效果,沈大老爷去清空一次也就完了。蹲完茅厕,沈侯爷神清气爽,换了身衣裳披着圣人的孝衣大摇大摆进了宫。
  他这番表现让不少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尤其是穆青玉,若不是还保留了一丝理智,只怕要冲上来咬他。当她没看过自家哥哥那两封诏书吗?太上圣人到底是怎么觉得这个脑有反骨的家伙值得信任的?
  穆荇看着沈安侯一步步行来,冲自己端正行礼,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很快又恢复了悲痛欲绝的表情:“去你位置上跪着吧。”
  沈安侯老实应诺,又轻声将楚氏的交代给说了:“母亲听说太上圣人驾崩,一时惊惧伤感,晕厥过去。如今府里的大夫看过,说她不易挪动,是以……”
  “让老夫人好好养病,不必挂记守孝之事。”穆荇招手让身边的小太监传话:“你去和皇后说一声,沈府的太夫人身子有恙,免了她守孝,再找些好药材赐下去。”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在安静的灵堂里到底是让前排的宗亲和重臣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穆青玉牙齿咬的咯咯响,却没料她身边一人腾的站起来:“你们沈府到底还有没有把父皇放在眼里!”
  沈安侯眼皮子都不抬,淡定的去自己位置上跪好,穆幼薇一巴掌打在空气里,脸上哪里挂得住,两行清泪便留下来。
  她是太上最小的女儿,元安三年嫁给汉宁县子狄丰,十来年里小日子过的不错。谁曾想一朝惊变,先是公公狄隽被破门而入的翊羽亲卫拿下,至今不知身在何处,接着便听宫中响起丧钟,一家人急冲冲的换了衣裳进宫守孝,才知道太上最后见的人便是沈安侯,沈安侯离开没多久,太上就驾崩了。
  狄隽看沈安侯不顺眼在京中根本不是秘密,圣人查到他派出死士,虽然没下旨捉拿他,可也明白警告了。一边是夫家的支柱,一边是娘家的依靠,一夕之间败的败倒的倒,全都和沈安侯脱不开干系。如果说穆青玉是恼怒中带着绝望,穆幼薇便只想一刀捅死沈放,才能消心头只恨。
  可是沈安侯无视了她!直接从她视线中走过,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穆幼薇气的胸膛起伏,直到穆荇凉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若不想为父皇守灵,现在就给朕滚出去。”
  穆幼薇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正好对上穆荇青黑的脸色。看见兄长眼中的狠厉,她才终于从愤怒中抽回理智,立刻手脚冰凉的噗通一声跪下,不敢再言语。这位哥哥是个怎样的人物,她哪里会不清楚?如今没了父皇的庇佑,她哪里还有任性张扬的资本?
  灵堂上再次恢复了平静,无论君臣都跟着司礼监内侍的声音或哭或默。而三位相爷躲在偏殿,正咬着笔杆子给老圣人写“遗召”,定谥号。
  这本不是个难事,坏就坏在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穆荇对自己亲爹是怨恨多过孺慕的。可一代帝王,尤其是开国皇帝,总不能被贬低太过。三个老家伙想的脑子疼,陈侍中不知怎的嘴快:“要不让安侯来参详参详?”
  他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沈安侯刚把狄隽给坑进了天牢,他当着狄彦的面说这话简直就是打脸。李正牧毫不掩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反而是狄彦沉吟了一下,居然答应了:“叫他进来吧。”
  “那……真叫?”陈平试探的问,想从狄彦脸上看出些端倪。
  狄彦依旧是带着伤心的白板脸:“不然呢。”看着两位同僚不解的眼神,他苦笑:“咱们能说太上的好话吗?可咱们能说坏话吗?”
  是了,他们都不能,沈安侯却可以。而且只要沈安侯没傻到家,他就会将太上圣人的一生功过实事求是的评述,穆荇也绝对不会将这样的遗诏给打回来。
  果然穆荇听到他们的请求,虽然皱了皱眉,还是同意了。沈安侯还没把身下一小块儿地方跪热,就被叫进了偏殿,听了三位相爷的话直道不行:“我人微言轻,可但不得此重任。”
  “圣人都同意了,侯爷还要抗旨不成?”狄彦瞪他一眼,将笔往他手里一塞:“赶紧写来。”
  “是真不行。”沈安侯将笔放下,认真道:“若是别的什么,几位大人开口,我必不敢推辞。可这东西是有规制的,一个不好我小命不保。”他眼睛一转有了法子:“都是套词,咱们不如一条条理顺了,一块儿写呗。”
  所谓套词,便是用以往诏书中常用词汇来表达意思。沈安侯掰着手指算:“太上圣人开创大燮基业,文治武功平定天下,这一点肯定是要写的。”
  狄彦听着点头,李正牧飞快念出一句骈文,陈平执笔。沈安侯便接着道:“如今太上圣人故去,圣人并各位皇子感念他生养之恩,悲恸欲绝,也是得写的。”
  这个更是应有之意,相爷们琢磨了一下,很快挥笔写就。
  “虽然太上走的快,没有给圣人留下只言片语,可他辅佐圣人在位十多年,对圣人必然是满意的,也期望圣人和身后子孙能做的更好,大燮长治久安。”沈安侯摊手:“字数够了不?够了就这样吧。”
  三位相爷一头黑线,前两段还算靠谱,最后一条纯属瞎编。沈大老爷毫不负责:“太上还想宫变拉圣人下来呢,咱们能写进去吗?”他指了指草稿:“这是给天下人看的,给后世子孙看的,皇家内里再凶残,拿出来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陈平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沈安侯拍拍手往外走:“都写这么明白了,后头就更简单,庙号自然是高祖,谥号就武皇帝如何?”
  威彊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穆青森是前朝大将军,靠着军功和兵力夺了天下,到被逼退位之前还在征战四方,当个武皇帝确实没话说。
  搅得三位相爷头痛的问题就这样被沈安侯轻松解决,等“遗诏”宣布出来,穆荇的眉头也松了一松,恭敬的率领百官给先帝磕了头领了旨,风平浪静的上了谥号,没给大伙儿什么难堪。
  经过这一遭,狄彦他们也在心里将沈安侯的地位又提了提,回家便耳提面命的告诫自家子孙,这般文武全才精通庶务的圣人心腹,日后只可拉拢,绝不可与之为敌。

  第141章 朝会

  先帝热孝三个月,理论上讲全大燮的百姓都跑不脱。不过御史主要盯梢在京的朝中大员, 是以各府上都紧了紧皮子, 什么饮宴奏乐百戏统统扯下来,白布帷幔将所有光鲜色彩遮了个干净。
  沈府自然是不会在这时候犯错的,虽然打了先帝的脸, 却不能无视规矩。也有穆青玉和狄家交好的言官试着揪沈家的小辫子, 可惜如今沈府没了二房这个bug, 林菁严防死守紧闭门户, 根本没给人捞到把柄的机会。
  反而是穆荇借着国孝的档口发作了一批人。首当其冲的便是狄隽,虽然他拉拢先帝的暗卫,本意是增加自身筹码让圣人可以重用他,但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穆荇的不忠。要不是沾着亲表哥的光环,又有狄彦在朝中站得稳,只怕这回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如今虽然被放了出来,可仍然是“戴罪之身”,虽然贵阳侯的爵位还在身上, 可祠部侍郎的官职已经被撸了下来。
  收拾完狄家, 接着就是萧家。看在穆青玉的辈分上,穆荇到底没对这位姑母动手, 可南阳郡公却被降成了南阳侯。老子爵位降了,儿子孙子都得跟着降,原本靠着穆青玉才有的爵位加封全被削了个干净,成了京中的一大笑柄。
  另有一个跟着倒霉的人便是吴王穆芸。他在宣州偏安一隅,可老爹死了总不能不来哭灵吧。这一来就回不去了, 被圣人找了个院子丢进去圈着,和许昌王一块儿作伴去。
  他这还真是无妄之灾,盖因圣人不知怎么查到他与萧家暗通款曲,明面上互不来往,其实唯一的子嗣便是萧家女所出。虽然也有探子回报,这只是萧家设局,吴王其实是被陷害的,可当皇帝的,不就是防爹防子防兄弟么?如今老爹死了,儿子还没能耐闹事儿,再把这个弟弟给收拾妥当,穆荇才能彻底安心。
  自家人是警告性的惩罚,虽然没脸,但不伤筋不动骨。可对于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这次被暴露出来的先帝心腹有一个算一个,贬官的贬官,抓捕的抓捕,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
  眼见着正月快要过完一半,却没人脸上敢带出一份笑影儿。在这种氛围中,沈家的“得意”就变得越发惹眼。
  沈安侯看着嚣张,其实心里一直警惕,连和楚怀的往来都渐渐减少。他知道穆荇希望他做个孤臣,甚至希望他被全朝堂敌对——这样圣人才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也只能做个忠臣良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安侯自然是不愿的,是以这些年他虽然在穆荇面前慢慢服软,可该有的骄傲坚持也并未隐藏。只是随着穆荇身上的束缚和枷锁越来越少,对朝堂的掌控也越来越强,他不知道这位小心眼的圣人还能“大度容忍”多久,而这世间够不够他彻底抽身而出。
  随着这波清洗,朝堂少了一些人,又多了一些人。正月十五第一次朝会,沈安侯起了个大早赶着卯时入朝站班。
  他到的时间不算早,不过穆荇还没来,官员们或低头垂眸养精神,或三三两两的说些小话。沈安侯闲得无聊,身边又没个能打嘴炮消磨时间的,便从前头开始打量起这些掌握了整个大燮朝命运和动向的人,一个个的还都是熟面孔。
  最前头的台阶上,五个老头半老头是有椅子坐着的。左边王司徒范司空,右边尚书令中书令侍中,这是正一品和正二品的大佬。不过显见着三位相爷虽然官职低了点,地位却高出一截来,而王范两位都是壁花,少有发言的时候。
  台阶往下,从二品的上将军和御使大夫打头站两边,身后跟着正三品的五曹尚书、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外搭尚书左右仆射和京兆尹。再往后便是从三品,也就是沈安侯这一波,都是九寺五监的最高长官——孔奕最年长,站第一,秦江的亲爹秦谦就在沈大老爷的前头。
  四品五品就得站殿外了,而五品以下的官员,除了每年正旦、冬至和万寿节的大朝,没有特殊召见是根本不会出现在朝会上的。便是这般齐整的朝会,每月也只有初五、十五和二十五召开,其余时间圣人处理国事也没必要把这么多人都叫来,只相爷们点上相关负责人,关门开个小会就行。
  若真和电影电视里头那般,每天都得起大早赶着上朝,别说圣人受得了受不了,沈安侯是一定会撂挑子不干的。他还在心中打定主意,回头和穆荇商量商量,以后的朝会能逃就逃,大早上天气冷,别给自己冻坏了。
  他这头胡思乱想,殿外净鞭声起,穆荇身着玄色冕服坐上龙椅。山呼万岁后,大伙儿开始新年第一次议事。
  一般来说,朝会上很少讨论问题,都是下结论的居多——不然这么多人吵起来,能把人耳朵给炸了。这次也不意外,圣人先是点了三位相爷,总结去岁展望未来,然后便开始一件件事儿交代下去。
  沈安侯也毫不例外的被点了几次名,有关于水稻良种推广和种植法子的疑问,也有他现在的本职工作:“幽州有奏报说奴炎和羌戎最近有些异动,大约不日会派遣使节团入惊,鸿胪寺负责安排和接待,摸一摸他们的底细。”
  沈安侯应诺,想着回头得给那群夫子们来个头脑风暴,好歹让他们别那么容易被忽悠。楚怀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沈安侯接受,眨巴了两下:有事儿?
  对这个和自己毫无默契的大外甥死心的楚怀愤愤不平的回头,穆荇在上头将他们的小动作看了个正着,心中轻笑。他是知道楚怀的意思的,无非是希望沈安侯好生压榨外敌一番,若是能逼得他们翻脸更好,他正好带兵去将那群蛮人揍一顿已决祸患。
  其实穆荇自己也挺希望能从蛮夷身上挂下一层皮来的,比起不痛不痒的骚扰打压和谈,他更需要军功和胜利给自己立威:“楚将军多次和蛮夷交手,对他们十分理解,安侯初来乍到,只怕还有些糊涂,等散朝后楚将军费心与他讲解吧。”
  穆荇一句话状似无意,沈安侯也没多想,应了句喏,却不知其余大人心里都快翻天了:“这位圣人什么时候这般善解人意了?他可不是严防死守着手下的人结党营私吗?”
  一群互相要个资料都小心翼翼生怕被误会的大人们齐刷刷的瞪向沈安侯,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给圣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沈安侯一脸懵逼:穆荇好说话也怪我?
  这事儿不过是朝会上的一个小插曲,一项项议程飞快的进行,快结束时沈安侯又一次被大伙儿盯了:“琼州这两年发展的极好,安侯是有大功劳的,跟你去的那些年轻人也干得不错。你说说,朕是该将他们召回来,还是让他们再呆三年?”
  这事儿也问我?沈安侯脸上是大写的问号,表情直白的让坐在前头的李相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咳咳。”穆荇也想笑,好歹忍住了:“你与他们共事三年,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朕自然要问问你的意见。”
  “臣不敢。”沈安侯规规矩矩推辞:“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在琼州任刺史,自当与那几位公子同心协力。如今臣已是鸿胪寺卿,就不该再对琼州、对吏部的工作指手画脚,没得惹人厌烦。”
  再问了他两次,他还是固辞,穆荇也没法子:“那便罢了,吏部尚书,你来说吧。”
  叫他就叫安侯,叫我就叫吏部尚书,当我没名没姓没字吗?曹旭普内心吐槽,还要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琼州的几位大人各有所长,全放在一处只怕反而浪费了他们的才能,不如先召回来陛见,再由圣人定夺。”
  穆荇之前也是这样的打算,不过考虑着自己的新人也在琼州,总要留下两个老成的压一压阵脚。他这头准了曹尚书的上奏,那边已经有了决定,没意外的话就让孔墨竹去当刺史吧,其余世家子则撤出来,少给自己人添乱。
  一场朝会到这里就算完了。有司礼太监尖着嗓子喊了退潮,眼见着圣人也没请大家吃饭的打算,朝臣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外走。沈安侯自然是凑到了楚怀身边:“老舅你刚刚要干啥?”
  “再叫我老舅我揍你呀,我哪里老了!”风度翩翩仪态非凡的楚怀楚将军一看到这倒霉大外甥就额角上跳十字:“老实叫楚将军!”
  “得了诶,”沈安侯才不管他,直接一胳膊肘架在他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奉旨找您讨教呢,赶紧说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幕!”
  “没有内幕。”楚怀没好气的将他的胳膊打下来,故作嫌弃的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小声将自己的想法和圣人的意图分析给他听,完了道:“你可别学以前几位把事儿办的软绵绵的啊,不然我真要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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