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第98/178页
他说的似乎十分不耐,而早就被白马部牵动的心绪的羌戎人也不愿纠缠。能得到的最好,得不到的也算了,还是回去提醒汗王小心白马部的狼子野心最重要。
于是在一番扯皮后,羌戎人除了几车的佛经也一些极其精美却数量稀少的瓷器,什么都没捞着的离开了京城。李少卿还在请罪:“可惜并未让他们付出些什么,那末玛实在是太过干脆了。”
“谁说他们没付出的?”沈安侯笑的邪恶:“你就这么肯定我没在瓷器上做手脚?”
那些精美的瓷器是沈安侯的瓷器店“水天一色”中出品的,而沈侯爷也特意问了自家太座,如何做到宫斗大戏里让釉彩带毒害人于无形的。林菁简单回答:“釉彩釉彩,当然是分为釉和彩两部分,彩色越鲜艳,含重金属就越多。咱们一般做釉彩,是先上色,然后上釉烧,彩在釉下,所以是釉下彩。若是反过来,先着釉再上色,那就是釉上彩――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就是尽量把带毒的彩粉放到上层,别被釉给包住了嘛。”沈安侯心领神会的去折磨自家庄子里的工匠们去了。而最后的成果,就是送给羌戎的这一批及其鲜艳也及其精致的绝版釉上彩瓷器餐具了。
物以稀为贵,何况这批瓷器就算放在京中也算精品,等送到羌戎后一定是由位高权重之人把玩。原本沈安侯还想让太座弄点儿病毒感染源掺在佛经里一块儿送出去的,不过想想那玩意儿可控性太低,回头再传染了边境百姓们就不好了,到底让他熄了造孽的想法。
当然,这其中技巧不足为外人道也,沈安侯也没有和李少卿解释的必要。拍了拍李少卿和陈少卿,沈安侯叹道:“弱国无外交,我们这头都是小打小闹。真正能不能达到目的,让外夷知道咱们惹不起,还得看楚将军,得看边关将士们的啊。”
陈少卿却一点儿不低沉,反而笑的坚定:“咱们就是强国啊,只是许久没让那些跳梁小丑明白这个道理,如今也该楚将军在展一展他的威风了。”
让奴炎小儿不敢夜啼,让羌戎将士闻之变色的上将军楚怀,那可是个真正的大杀器呢。
第156章 沈敬惹祸
元安十五年五月,奴炎频繁骚扰幽州边境, 结果被早有准备、已经坚壁清野的幽州军设下埋伏, 连续剿灭多股敌人。六月中旬,边关战事打响。奴炎汗亲率二十万大军挥师南下,为死伤的奴炎兵士“报仇雪恨”, 楚怀楚将军收到战报后主动出击, 率军将其阻拦在孟忆山下的平原, 利用强弩远射, 重伤奴炎汗,奴炎人战败溃逃,死伤惨重。
楚怀还记得沈安侯的交代,没留下多少俘虏,尤其是壮年的男丁,有一个灭一个的杀过去。奴炎汗回到大帐后没多久就受伤过重而死,他的长子继承汗王的位置,再次率军前来报仇。
虽然说哀兵必胜, 可这也得看看实力差距。楚怀早得了沈安侯和鸿胪寺的奏报, 摸清楚了奴炎人的行军路线,处处占领先机, 将他们打的节节败退。要不是游牧民族没城池,幽州军也不敢将战线拉太长,只怕楚怀就能带人去抄他们的老窝。不过光这样已经够年轻的奴炎汗受的了,楚怀还在背后给他使坏,挑拨他下头两个兄弟与他争权。
这一仗从六月打到了八月, 赢了个酣畅淋漓,而奴炎也不得不再次派使求和。楚怀在幽州接了他们的书信一看:“没问题呀,也不他们走一趟了,让鸿胪寺派个人过来当面谈好,我当个见证。”
这种又当裁判又当选手的行为才是最可恶的好吗?然而奴炎人被打的没脾气,只能听从他的安排。早就做足了准备工作的陈少卿开开心心的带着几个嘴皮子利落脑瓜子快的芝麻包去了,誓要坑奴炎人一脸血,否则绝不回还。
穆荇收到沈怀大胜的消息便笑了,虽然有沈安侯的预先布局,让朝堂上没有反驳出兵的声音,可他也知道,世家们正看着呢。要是这次赢了,自己的权威固然是更加稳定,可要是万一输了,那世家也必然发难,给自己找出许多麻烦来。
好在楚怀并未让他失望。这次不仅胜利,而且是大胜。最让那些文官无话可说的,是幽州将士的损伤并不大,而这都要归功沈安侯早年送来的军医培训方法和战场急救章程。
要知道战争中,其实当场死亡的人数只占总伤亡人数的四分之一不到,大部分都是被救回来后不治身亡、或是处理不当留下终身残疾的。圣人当初透过楚怀拿到这份册子时也并未当一回事,还是楚怀坚持着,才在军中招收了一队不到两百人的军医来。
不过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军医虽然还没上战场,可光平时训练中救死扶伤,不少将领们便看出了其中意义。有了五兵的大力支持,七八年时间足够这支队伍扩充到千余人。这次沈安侯带了八百名通过考核经验丰富的老手一块儿去幽州,没想到他们竟然爆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除了开战第一天有些慌乱,之后整个伤兵营都被他们照顾的有条不紊,轻伤立刻就好,重伤也大部分在十来天后好转,少有需要断胳膊断腿的,而死亡人数――没超过二十人。
这可谓是奇迹了!有人在感慨是上天护佑仁义之师,穆荇却知道这是沈安侯的功劳和楚怀的坚持带来的。再想一想,其实那时候沈侯爷就是在向自己示好吧?哪怕还不是彻底服气了他,从为国为民的角度,沈安侯是认可自己的,也是愿意帮助自己的。
觉得自己真相了的穆荇不禁在心中感慨沈安侯的傲娇性子,顺便又手一松,给了一堆赏赐。都说封妻荫子,给沈安侯和他儿子们加官进爵容易被大臣们阻拦,可给他女儿赐爵位就没问题――于是刚过完九周岁生日的沈淑窈小朋友脑袋上被丢了个三品县君的爵位,别说大臣们莫名其妙,就是沈家上下也不知道圣人发的什么疯。
好在没两天,林内侍悄悄递了话来,让沈安侯好歹踏实了:他最怕这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没让他知道,又于心不安的给予补偿呢。来串门的沈玫拉着小丫头直笑:“你这回可和我一样儿了。”
沈玫的县君名头还是老国公爷沈周没死之前向先帝求来的,为的是她和秦江成婚时更好看些。回忆了一波往事,沈玫记起今天的来意:“嫂子你听说了吗?清漪有了身孕,蜀王府已经传出了消息,说十之八九会是个男孩儿。”
林菁想了许久,记忆中和自己一块儿翻着竹简算账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进蜀王府都七八年了吧?怎么现在才有孕?”
“大概蜀王自己有问题吧。”沈玫现在也是什么话都敢说:“他膝下至今还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呢,清漪身份不低,若是她能诞下个儿子,只怕蜀王府就要变天了。”
林菁却想到另一个问题:“清漪现在几个月了,就能把出男女来?”今年三月才出的国孝呢,不能是孝期里有的吧。
沈玫仔细想了想:“说是四月里诊出来的,应该是三月底怀上,现在也五个月了。反正蜀王挺重视的样子,经常请医博士去给清漪诊脉。”
在林菁的认知中,便是后世的四维彩超也不一定能判准性别,靠诊脉是没法知道胎儿男女的。不过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她也不敢说这诊出来的结果不可信。两人感慨了一回沈清漪的不易,又说起孩子们的事儿,不料外头一阵喧哗并哭闹,林菁眉头一皱,立刻有丫环白蕤――这是她身边第三个白蕤了――进来回禀:“听说是二老爷要杀二太太,湛少爷跑来找老夫人求救了。”
林菁和沈玫花了一秒钟想了一下,才反映过来这二老爷二太太是谁:“沈敬要杀范氏?”这回她们也坐不住了:“他是失心疯了吧!”
且不说范氏身为他发妻,是和他一起守过家孝、属于八不出范围之列的,便是休弃都不行,哪能直接打杀?便说范氏背后还有一个范家呢,虽然只是个庶女,还被家里不待见,可不带这么打脸的,范司空会捏死沈敬的啊。
这边收到消息,那头楚氏也来叫人了,福德堂第二任红笺是个娇小可爱的丫头,踩着碎步奔过来,趴在门柱上直喘气儿:“老夫人……老夫人让夫人和姑太太都去看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好歹……好歹别牵扯到咱们家,和范家结仇来。”
林菁和沈玫自然不会推脱,两人手拉手上了马车带着膘勇的家丁们就往青云路的沈敬家奔去。到了那里,里头已经是哭声一片,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都让让都让让,你们这些丫环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记忆里那个胖乎乎有些霸道的男孩已经变成清隽的小少年,沈湛打小儿长的好,是几个兄弟里最出色的。对着并不熟悉的伯母和姑姑,他略有些拘谨,跑在最前头给她们开路:“您跟我来,我母亲的院子在后头些。”
屋里有血腥味,林菁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沈敬并不在里头,两个丫环一边掉泪一边收拾着。沈湛有些害怕的拉起一个问道:“我母亲呢?可还好?”
“夫人……夫人还在流血,她不让我们去找大夫。老爷也说了不许请大夫,少爷您……”哭哭啼啼的丫环还没把话说完,沈湛便直接冲进去了,过一会儿又跑出来,对着林菁她们行了个礼:“我母亲有些不好,还请夫人和姑姑帮我一把,送她去医馆里诊治。”
“不!我哪儿都不去!”屋里传来虚弱的喊声,林菁干脆挤进去,沈玫则在安抚沈湛:“你放心,你大伯母的医术很好的,你姑父那次差点儿死了都是她救活的,让她去看看你母亲吧,没事儿的。”
到底只是个虚岁九岁的孩子,沈湛被沈玫一揽,眼泪终于流了出来。而林菁也看到了半卧在床上,捏着自己胳膊的范氏:“你这是……沈敬弄的?”
范氏被毁容了,尖锐的物品――林菁扫了一眼便看到地上染血的瓷器碎片――从额角一直划到下巴,整个脸颊上全是血,翻开的皮肉看着无比狰狞。她的胳膊也折了,形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鲜血正一滴滴的往下落,在地上聚成一小滩。
听到林菁发问,范氏倒是慢慢平静下来:“除了他还能是谁?”她嗤笑,不小心牵动伤口,又忍不住“嘶”了一声:“他自己不善经营,又想打通关节上进,一来二去手里便没了银钱。我辛苦经营着自己的嫁妆,总不会拿给他养那两个小崽子,更不会给他丢出去还听不到一个响儿。今儿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突然就强逼着我交出田契庄契来,我自是不肯……”
林菁叹一口气,不好评说他们这对夫妻:“你让我给你看看,先止住了血,再好好治一治。”
看出范氏表情中满是冷漠,林菁轻轻道:“你可以不管自己,还可以和沈敬拼命,可沈湛呢?他如今可强不过沈敬去,你就不怕他被虐待欺负?玫儿和秦江多大的人了,还差点儿被继母和弟妹逼死呢,你就不心疼湛儿会过得不好?”
说到宝贝儿子,范氏的表情总算有了些改变:“若不是为了他,我又何必强撑?”沈湛还真是有天分的,读书作诗都被先生称赞过,他自己也愿意下功夫努力,范氏每每看到他,才能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自己活着还有希望。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只一条,活着才有希望。”林菁给她把了把脉,知道她虚耗的严重,身子其实已经十分不好:“湛儿要长大,至少还要十年呢。你可要想好了,不然你撒手一走,你身后的东西他未必能保住。”
至于说沈府帮他养儿子,或者沈淞顾念旧情照看幼弟,这事儿是想都不用想的。范氏冷静下来便理智的厉害,没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反而十分顺从的让林菁给她包扎伤口。
“药方我给你写了放在这儿,你自己让人去抓药来。”林菁一连写了好几张方子,有养身的,有补血的,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你自己好生养着,我就不多打搅了,总归别让沈湛一个小孩子哭着喊着去给你出头,他一个小人儿家的,多不容易。”
第157章 范氏
沈敬气哄哄的出了家门,才走没两步就有些后悔了。范氏毕竟是出身范家, 虽然便宜大舅哥范司空并不会给他出头, 但要惹了范家的人,使绊子让他倒霉却是极有可能的。更何况自家大女儿刚传来好消息,这般对范氏动粗, 实在是有些不妥。
可要让他拉下脸来认错, 沈敬却是决计不肯的, 尤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除了对范氏动粗之外, 但那也是气急败坏之下的冲动之举。范氏身为他夫人,与他一体同心,将嫁妆拿出来助他上进有何不可?
甚至于根本不需要等他来询问,她自己就该这样做到。想着想着沈敬又不高兴了,索性找了个酒楼,自己喝起了闷酒。
他却不知道沈湛一通大呼小叫,整个白龙街都知道了“沈敬杀妻”的事儿。虽然范氏没死,可这时候事实已经不再重要。在离沈府不远的王家, 范氏二夫人立刻坐不住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去个人打听清楚?”
范氏虽然被嫂嫂看管的严, 可她也有自家哥哥做靠山,手头总有几个心腹可以使唤。不过盏茶功夫, 便有婆子来回报:“沈二夫人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却是毁了容貌,还断了一条胳膊,以后好了只怕也会留下几分后遗症来。”
范氏听了便怒冲心头起。虽然自己和庶妹不和,可那都是他们范家的事儿。一个沈放打了自己的脸, 一个沈敬就干脆毁了妹妹的脸――当她们范家的脸面这样不值钱吗?
“我大哥可说了什么?”她忍着怒意问身边的婆子。
婆子噤声摇头,小声劝了一句:“舅老爷身居高位,才不好轻举妄动,毕竟这是沈家家事,何况二小姐还有把柄在人家手上……”
“都是废话!”范氏拍案而起:“就是这么拖泥带水的,才被一个沈敬给逼的忍气吞声!”她柳眉倒竖,冷冷一哼:“想想沈放怎么做事儿的?就算全京城都知道是他的意思,可只要没证据,大家就没辙。他能做初一,我哥哥为何做不得十五?”她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沉声交代:“你去找崔管事,让他到外头寻人,给我打断沈敬一条胳膊!”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被范氏一瞪,只能去照办。崔管事是范府的外院二管事,最是个路子野的,听了大小姐传回来的话,拍拍胸脯表示没问题。
于是不过半天时间,京中又有沈二老爷喝酒不带银钱,还诬赖酒楼偷了他荷包,最后被酒楼伙计“请”出去的笑话。沈敬喝酒喝的迷迷糊糊,身边的小厮也没了影儿,等他被夜风吹的清醒几分时,已经走到一处不知名的巷子里。
正要转出去找找回家的路,沈敬便听耳边风声起。他警觉的侧身,仍旧被一根粗壮的棍棒狠狠击在胳膊上。剧烈的打击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和麻木,随之而来的便是钻心剜骨的疼痛从胳膊一直传遍全身。他身体倚靠着墙壁慢慢滑到,身边是凌乱的脚步声,恍惚之中,他不知怎么想到自己用花瓶砸向妻子的那一刻――那一刻,她是不是也这样疼的厉害?可为什么她还能强忍着,站着,唯有眼中盛满了烈火与寒冰,看的自己心头发凉,甚至想要毁掉它们呢?
等沈敬被人找到,已经是第二日天光大亮。他的胳膊扭曲的弯折,额头滚烫,发起了高烧。才为母亲心忧的一整夜没睡的沈湛小少年不得不打点起精神谢过京兆府的巡街捕快,又延请名医来给父亲诊治。五岁的龙凤胎沈沅和沈清美不知怎的闹了起来,各自脸上被抓出两条血痕在奶妈怀里嚎啕大哭。沈湛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吼一声:“再哭就把你们都丢出去!”
“要丢也丢你!”“丑八怪生的没用小孩!”孩子的语言是最单纯直白,往往也是最伤人的。沈湛努力憋住了眼泪不往下掉,冷哼一声:“现在父亲昏迷,这个家自是我和母亲做主,你们再多说一句话,我便叫人牙子来,将你们俩统统卖掉!”
“少爷,别这么说。”沈湛的奶妈吓的赶忙拉他:“不然老爷醒来,他们告一状,那可就……”
“了不起我学姑父的,自己分出去过,也好过被他们害死。”沈湛到底还小呢,越发觉得不耐:“你教我好好读书,可父亲有看我一眼吗?他和秦家那位糊涂伯父一样,心都瞎了,人也就瞎了。我倒不如趁着现在多为母亲考虑呢,难不成等着被收拾吗?”
别说他对这两个庶出的弟弟妹妹没感情,有秦家的前车之鉴,他哪里还会没点儿私心?沈湛年纪小,可磨难白眼中长大的孩子,越是看得多了,就越发细腻敏感。他肩负了母亲的殷殷期望,就必然和沈沅沈清美站到了对立面,甚至于沈敬都已经渐行渐远。现在正是掌握这个家的好时机,他又怎么会放过呢?
“大夫可说了我父亲何时会醒来?”他不再管两个被吓的噤声的弟弟妹妹,皱着眉问奶娘。
奶娘一直跟在他身边,哪里知道这个?踮着脚将大夫请来,沈湛又是一副为父担忧的好少年姿态。那老医官捋了捋胡须与他分说:“老爷的高热还好办些,服了药将温度降下来,晚间就能醒了。不过他那右手只怕是保不住,虽然接好了骨头,可到底伤了筋脉,以后只怕做不得重活儿。”
“那写字呢?”沈湛敏锐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