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呼吸》第102/332页
我两眼不自觉地睁开,猛回过头,我才确定弟弟的床仍和刚才一样。
我对我现在这种神经兮兮的反应极度厌恶,可我又没办法控制。我冷汗直冒,心想如果妈妈外婆在家该多好。
紧张状态下,我突然很想尿尿,但我又不大敢动,生怕引起什么特别的东西注意似的。
纠结了半天,我终于还是从床上爬起身,在跨出房门时,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弟弟的床。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其实家里根本没人,我却出奇的谨慎。当我准备进入卫生间时,我听见大门外似乎有些声响。
我家的卫生间离大门很近,当中有条两三步远的过道,过道铺着棕色地毯,显得阴沉沉的。
我就站定在卫生间门前,细心聆听门外的声响。我感觉声响比较奇怪,像是有人在摸我家的门。
我内心的恐惧逐渐放大,被自己一个个猜想吓坏了。总之深更半夜,无论是谁,我都不可能开门。
好在声响只持续一会,马上消失了,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进入了卫生间。
因为刚才太紧张,我一坐到马桶居然解不出来。我努力让自己放松,可惜就是无法集中注意力,满脑子都是弟弟的画面。
我记得在殡仪馆最后看见弟弟遗容时,他的脸部表情特别怪异,那种表情,让我联想到他以前小时候为跟我抢东西吃赌气撒泼的样子,甚至透出一股凶悍。现在我脑中的画面就是这个。
也不知道在马桶上坐了多久,我终于解决掉尿意,当我提起睡裤的瞬间,我又隐约听到大门处传来声响。
这次的声响非常简单,非常干脆,像是有人快速打开大门又关上的声音。
我顿时安静得可怕,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然后我反复告诫自己,刚才的声响是由于我紧张而产生的幻听,实际根本不存在。
自我安慰后,我慢慢拉开卫生间的门。客厅的灯光很暗,起先我什么都没发现,但走出几步,我就看见过道的地毯上有些潮湿。
水?
我万分奇怪,刚刚明明还正常,怎么过道上会有水?
而且今天是周末,我一整天在家,没跨出过家门,水从哪来的?
外面确实下了一整天的雨……
猛然间,一个想法钻入我的脑中:有人进我家了!
我吓得身体发软,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大门。随后我又检查地板,竟找到了好几处水迹。
我推开妈妈和外婆的房间,打开灯,一切如常。再回自己房间,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跑进了我家门呢?
我把一切归咎于房屋漏水。
是了,因为连续下大雨,家中一些地方漏水,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思确认,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于是,我躺回床上,重新盖上被子,正当我努力合眼准备睡觉时,我听到一个令我万分熟悉,却极度厌恶的声音。
“吱吱吱,吱吱吱……”
磨牙声!弟弟的磨牙声!
我被这声音刺得脑袋发胀,身上每根汗毛都仿佛竖了起来。这声音如此真实,和以前一模一样!
我忙翻个身,想看看究竟,结果这时候,我感觉我的床边似乎有道影子经过。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整个房间。
我猛地坐起来,望向弟弟的床,不知为何,弟弟的床变得很模糊,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我只好下床,慢慢靠近,边靠近弟弟的床,我边问:“谁啊?”
我的声音完全在颤抖,可想而知我有多害怕。
不觉间,刺耳的磨牙声再度响起,我感觉自己心脏都快停止了。
我一步一步,两条腿仿佛陷在泥潭中那样慢慢接近弟弟的床。我立马发现,弟弟床上的被子铺开了,可原先明明是叠好的。此刻被子不但铺开,甚至还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躲在被窝里。
我的呼吸极度困难,伴随可怕的磨牙声,弟弟的被子鼓得越来越大,就在被窝内,一片漆黑之中,我看到了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眼睛!
终于,我崩溃了,我飞速跑出房间,跑出家门,也不管外面风雨交加,反正我再也不敢留在家中!
之后,我把事情跟妈妈一说,起先妈妈不怎么相信,但见我死都不肯回家的样子,还是勉强信了我的话。
没几天,我们搬到了外婆的老房住,准备把以前的房子卖掉。
又过几年,外婆去世了,妈妈因为股票赚了笔小钱,我也开始工作,所以我们贷款在省城买了套新房。这么一来,算是彻底告别过去的生活了。
新房共有三个房间,非常大,我和妈妈各睡一间。其他设施环境等,我也都挺满意。
只是在晚上睡觉时,我依然可以听到那个已经伴我多年的声音:
“吱吱吱……吱吱吱……”
我知道,弟弟随我们一块来到了新房,而且他的磨牙声,会永远折磨着我。
【二十八】长颈鹿
我做心理医生很多年了,不过像李晓军儿子李士杰那样带有人格障碍的儿童,却头一回遇见。
从他们父子第一次踏入我开的私人心理诊所找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李士杰的异常。
记得那天下雨,天很阴沉,我正躺沙发上午睡,听见大门被敲得咚咚响。当我开门一看,发现有个满脸雀斑,长得也不可爱的孩子,直愣愣地站在门前。
他的表情很呆滞,眼神好像没有焦点,任凭淋着大雨,他一点都不介意。
在他身后,站了个满脸胡渣,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当见到我,那男人就问我是不是胡医生,我回答是。
随后我请他们进屋,男人立即告诉我他叫李晓军,是个中医推拿师,跟我一样开了间私人性质的推拿馆,旁边的是他儿子,叫李士杰,今年八岁。他说他们迫切需要找一个心理医生,我稍微观察了下,就知道有心理问题的应该是他儿子。
事实果然如我所料,根据李晓军的描述,我了解到李士沉默寡言,不擅与人交流,容易急躁,最关键的是,他享受折磨的快感,习惯折磨各种小动物和玩具。所以李晓军家从来不养宠物,倒是买了很多玩具。
我问李晓军,李士杰喜欢什么玩具,李晓军说以前喜欢玩的还挺多,现在基本只喜欢一种玩具――长颈鹿!
我有点好奇,问李士杰为什么特别钟爱长颈鹿玩具,结果李士杰绷着个脸,对我特别警惕,最后还是他爸爸李晓军告诉我,说因为长颈鹿的脖子够长,可以扭断。
原来李士杰所谓的玩玩具,不过是他的一种宣泄方式,通过残忍虐待得到满足。
作为一名专业心理医生,我接触过各类心理病人,但如李士杰这样的还是首例,更何况他才八岁。
我直截了当地跟李晓军说,他的儿子应该有严重的人格障碍,属于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可能会对他人造成危害。然而这类人大部分已成年,多数由于小时候的某些阴暗经历造成的,儿童少之又少,但若真的在童年时期便表现出一定反社会人格,就说明对象的先天基因或大脑存有缺陷,非常难治疗。
听了我的描述,李晓军很慌张,一个劲地让我帮帮他儿子。说实话,我并没有特别大的把握,但我仍愿意尝试,李晓军总算松了口气。
我再提醒李晓军,按李士杰的情况,可能需要长时间的疗程,费用自然也不低,李晓军说钱的事无所谓,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能帮李士杰改善心理问题,倾家荡产他都愿意。
既然一切敲定,我让李晓军先简单介绍他家情况。原来李晓军的老婆在生下李士杰时就患病死了,李晓军独自带大孩子,且还要维持推拿馆生意,每天忙得昏天暗地。也就在李士杰差不多五岁左右,李晓军察觉到儿子不太对劲,动不动发怒,脾气也变得暴躁,他才知道李士杰出了状况。于是他带李士杰四处寻医,结果都得不到解决,后来李士杰病情逐渐加重,开始以扭断各种长颈鹿玩具的脖子寻求发泄。
大致情况了解后,我问了李士杰几个问题,基本和病情无关,但李士杰的回复相当生硬。我感觉他完全封闭在自我世界当人,很难与人沟通。
之后的每个星期五,李晓军都会准时带李士杰来我诊所,我只是重复和李士杰谈话,不断安慰他,鼓励他,给他灌输生活中美好的事物,让他多领悟人性。这种年龄段的孩子,不大适合其他方法。
可惜几次下来,李士杰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其实这完全在我预料之中。从一开始,我就对李士杰的疗程持悲观态度。因为先天性的缺陷,无论任何方面,都很难医治。
有次李晓军带李士杰来,说他又扭断了好几个长颈鹿玩具的脖子,我突然很好奇李士杰喜欢的长颈鹿玩具究竟是什么样的,以及怎么个扭断法呢?
我让李晓军下次带几个长颈鹿玩具给我瞧瞧,李晓军一口答应。
之后李晓军果然拿了一袋子的长颈鹿玩具给我,里面有各种各样长颈鹿玩具,但多数都是便宜的地摊货,毕竟李晓军给李士杰买玩具的初衷不是为了玩,而是基于特别的用意。
随便翻了翻,我见到某个脖子处已经裂开的长颈鹿玩具,玩具是塑料做的,很容易拗断。显然这便是李士杰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