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盛开的春天(出书版)》第28/72页


  海潮跑过来,手里拖着人,辫子都散开了。
  “远哥,你想不到我遇见谁!”
  那个被她拖着的年轻男人耳根都红透了,看到方远和闻喜又是一惊,结结巴巴地:“方,方大哥。”
  方远立刻认出他:“李栋,你认识海潮?”
  汪海潮得意:“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非要抄我违章停车的交警,还跟我吵架,说我冒充公安家属。”说完又把脸往李栋眼前凑,“你说我算不算公安家属啊?说啊?”
  李栋新近从城东派出所调到交警支队去了,新手上任,第一张单子就把汪海潮开的车给抄了。其实那车也不是汪海潮的,她和朋友吃饭,路上朋友下车找厕所,她就坐在车里等着,没想到李栋一辆大摩托开过来,下车就给她一个敬礼,说这里是禁止停车路段,要她把车开走。
  汪海潮哪会开车啊,求饶说我是公安家属,让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李栋没理她,公事公办,直接给贴了一张罚单。气得汪海潮回家跟方远抱怨了一晚上。第二天她亲自去交罚单,交警队大队长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远就叫海潮、海潮,接着李栋就出名了,多懂事一孩子啊,第一张罚单抄的就是副局长的女儿。
  从此李栋对汪海潮自然是刻骨铭心,再看到方远,更是无地自容。
  “方大哥,我那次真的是……”
  方远对他笑一下:“原来是你啊。”
  李栋呻吟一声,举起双手投降:“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大伙儿吃了吗?今天这顿我请,就当赔罪了。”
  方远还没说话,汪海潮已经笑嘻嘻地把李栋往前一推:“远哥,小喜,看住他,我去把小武找来,有人请客咯,咱们下山吃大餐!”
  汪海潮眨眼就跑远了,李栋站在方远与闻喜面前,摸着头。
  他在派出所工作了两年,派出所里全都是琐碎小事,天天跟人打交道,他没有方远那样过目不忘的刑侦天分,但他眼利。
  他觉得眼前这两个人有些不一样了。闻喜当然是不同了,他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坐在拘留所惨白的灯光下头,两只眼睛麻木空洞,瘦小干枯得像一只偷工减料的木偶。现在她瘦还是瘦的,但瘦得有生气了,春天里淋过雨的柳树那样,那湿润的眼睛与细长的眉眼,分明是妩媚的。
  至于方远,他说不出来。
  他与闻喜站在一起的时候,身上那种令人难以靠近的感觉就被冲淡了,他们是一幅完整的画面,就像船行在海上,花开在山中,没人能够走进去,就连汪海潮的出现都是突兀的。
  李栋看方远,心里想:所以你一定要对她伸出援手?
  方远转过头去,这圆眼睛的男孩看透他的心。
  晚上李栋被迫请客了,几个人热热闹闹吃了顿火锅,小武用整碗辣油做调料的气势镇住了所有人,大家都是年轻人,说说笑笑,喝啤酒也很爽快。
  李栋有烟瘾,吃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烟。
  汪海潮两手都是油,指着他说:“小李子不许跑。”
  李栋愁眉苦脸:“我把钱包押在这儿行不行?”说完又看方远,“方大哥,陪我抽一根?”
  方远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火锅城门口就是大街,人来人往,路灯下停满了拉客的摩托车。李栋在街边上的栏杆上靠了,拿出烟盒,给方远递了一根,自己又开始浑身摸。
  方远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了,自己的烟却只是夹在手指间,开口问:“想跟我说什么?说吧。”
  李栋对他一直是服气的,“嗯”了一声就开口。
  “蓝天夜总会的老板已经归案了。”
  “我知道。”
  “我现在也调离了,有些话就跟你说说,川唐那片儿都是地头蛇,每次打黄都是早有消息的,大摊儿早收起来了,给冲到的都是警民合作的面子。蓝天夜总会是新开的,外来和尚,川唐街上都等着看他的笑话,所以上回才被冲得这么惨,现在人也归案了,就等开庭,不过这外来和尚没几把刷子也是不敢在川唐街开场子的,哥你说是不是?”
  方远直截了当地:“郑泽明找了谁出头?”
  李栋抽了口烟:“郑泽明有个哥哥,一直在广东,据说要过来帮弟弟一把。”
  方远低头,自己点了烟。
  “买卖人口得有被害者作证,那行里做的都知道规矩,除了小喜没人愿意开这个口,我这消息是老雷那儿得的,也就是这么一说,哥你看着办。”方远点头,把打火机放回裤袋里,手指碰到那块木牌,停留的时间就稍微长了一点。
  李栋看着方远,欲言又止。
  方远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兄弟。”
  2
  闻喜弯腰系舞鞋,做热身动作,程兰推门进来,从镜子里看到她。
  那柔韧修长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是美丽的。
  程兰不由自主放缓脚步,她也是个舞者,她为自己所没有的天分痴迷。
  闻喜已经听到声音,回过头。
  程兰开口:“闻喜,有人找。”
  “谁?”
  程兰摇头:“我没见过他,他在外头等你。”
  闻喜走出去,很远就看到方远。
  活动中心的大门外是两棵长了许多年的梧桐,他站在树影里,阳光照不到他的脸,但那个独自伫立的背影是那样动人。
  闻喜停下脚步,她想看着他,多看他一会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
  可是谁知道自己命里会碰到什么呢?
  方远转过身,看到站在阳光下的闻喜。
  她穿着黑色的舞蹈服,他可以看到她雪白的锁骨与脖子,那双眼睛是黑色的宝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芭蕾舞者的装扮,它让她成为一个光源体。
  他低声说:“小喜。”
  闻喜差一点就要走过去,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但她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步都无法移动。
  他也没有走过来,只站在原地问她:“有时间吗?”
  她没有时间,离下一堂课开始只剩十五分钟,早来的孩子已经在教室门外等候,但开口的是方远。
  她点头,等他开口。
  方远说:“我只需要十分钟。”
  闻喜想起过去,他常说:“我只有半个小时。”
  但他永远给她时间。
  他又说:“李焕然出了事。”
  闻喜要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
  “涉嫌贩毒运毒,从他身上搜出五十克以上的甲基苯丙胺,就是冰毒,已经足够定罪。”
  闻喜听着,梦游的表情。
  “他在我们突击抓捕贩毒集团的现场被发现,在一个酒吧。
  “他否认携毒事实,说自己被栽赃陷害,现在警方需要传问一些与他熟识的人。”
  闻喜终于发出声音:“我吗?”
  方远微微低头,他只是低头,一步也不走近她。
  “不,是闻乐。”
  闻喜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连“那你为什么来找我”都忘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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