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盛开的春天(出书版)》第45/72页


  铃声响起,郑回正坐在他对面写报告,电话里头的女声才传出来,郑回的耳朵就立刻直了起来,手里的笔也停了。
  方远站起来往外走,扔了句:“写你的报告。”
  郑回看着他的背影,一脸坏笑。
  方远站在走廊里才回答闻乐:“什么事?”
  闻乐说已经回到公寓,还说多谢他昨天的照顾。
  方远答她:“不用谢。”
  一个字都没有多。
  闻乐并不气馁,她早已习惯了方远的行事风格。
  别人可能觉得那是冷淡,在她看来,反而更有魅力。
  闻乐知道自己投入太快,实在不够矜持,但矜持能够让她看到方远的另一面吗?闻乐现在一闭眼,都能看到昏黄灯光下方远低头煮面的背影。
  还有今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方远已经走了,桌上给她留了早饭,豆浆油条,明显是一早他去买的。一张字条放在边上,下面居然还压了两百块钱,纸条上告诉她他上班去了,让她自己吃早饭。
  他没提那两百块钱,闻乐猜测那是让她打车离开的钱,方远太负责任,她是他搭救回家的,他就会替她想好一切。
  那些擦伤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已经毫无痛感,闻乐在桌子边上坐下,一口豆浆一口油条,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半天。
  方远字如其人,字形方正,笔画刚硬,简简单单一句话,很有些力透纸背的味道。
  她吃完油条伸了个懒腰,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感觉十分舒适。
  闻乐简直有回到小时候的错觉,她和闻喜起床以后什么都不用想,只管睡眼惺忪坐到桌前,桌上自有老妈留好的早餐,爸爸是常年在外头做生意的,如果回来,那早餐就会吃得更丰盛一点。有时候爸爸早出晚归来不及见到她们俩,餐桌上还会留两个红包,压在一张“好好学习”的纸条下头,无论多少都是她们的惊喜。
  闻乐十二岁离家到上海读书,和姐姐一样入住寄宿学校,从此学会独立,与之相比,在父母身边的日子真是太过美好,一直都让她念念不忘。
  没想到是方远让她重温过去。
  闻乐将那张纸条折起来,珍而重之地放进自己的皮夹夹层里。而后收拾碗筷进厨房,仔细洗过擦干倒扣在水槽边上,一双筷子也工工整整地放在碗边。
  临走的时候她环顾整个屋子,方远家里布置简单,虽然没有到四壁皆空的地步,但也没几件家具可供参观。她很想进他的卧室看一眼,但那扇门是关着的。
  闻乐挣扎了一分钟,最后放弃了。
  她跟自己说,她一定会有机会再来这里的。
  闻乐在电话里继续问:“晚上有时间吗?”
  方远有一秒没作声,他实在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但闻乐接着说:“我把你的T恤和运动裤都洗好烘干了,送过去给你好吗?”
  方远一愣:“你带走了我的衣服?”
  闻乐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穿走的,我的裙子破了,而且很脏。”
  方远想说算了,但闻乐刚才说的是她已经把衣服洗好烘干,他再说不要,未免不近人情。
  他想一想,答她:“你昨天受了伤,今天还是多休息,别跑了,我自己过去拿。”说完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我能走开的时间不确定,到时联系吧。”
  闻乐顿时惊喜:“你会过来?好啊,我一直在,你什么时候来都没关系,我等你。”
  闻乐欢快的声音让方远立刻就后悔了,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又不能收回,最后只能说了句:“好,那到时联系。”
  方远收起电话回到办公室,郑回还没走,看到他就一脸笑:“队长,有约会?有约会你就去,别这么一心工作休息日都要往队里跑,这不有我替你顶着吗?”
  方远瞪他:“什么约会?”
  郑回挤眉弄眼:“得了吧,我都听到了,人家把你的衣服都带走了,我说你真是能藏啊,都到这程度了也不跟兄弟们报个喜讯。”
  方远笑笑:“你最近刑侦功夫见长啊,连我的电话都能一字不漏听去了。”
  郑回哆嗦了一下:“谢你了队长,能别对着我笑吗?我知道错了还不行?”
  方远把桌上的表格扔给他:“你不是挺空的吗?还要替我顶着,那把我的那份报告也一起做了吧,记得数据翔实,别说空话啊。”
  郑回惨叫一声:“不是吧!你的也要我写?”
  方远已经走了,就朝他挥了挥手。
  方远决定速战速决,闻乐所住的公寓离警队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他现在过去,一来一回,一个小时也就够了。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过去,闻乐应该也来不及准备什么新点子,他对这个状况百出的姑娘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也不是傻子,闻乐的心意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方远扪心自问,他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吗?或许。
  但是和闻喜的妹妹?不!
  十二年的时间已经够了,就算他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也不该和闻喜再产生任何关系。
  过去的十二年里,他也没有要刻意记得她,但结果就是那样,他已经受够了。
  而在十二年之后,她突然又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妹妹向他靠近,非但不阻止,还仿佛乐见其成。
  他曾有过的,可能还会与她再次相遇相守的奢望,已经如同一个阳光下的水泡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三十多了,做的又是这样的工作,比谁都知道这世上的鲜花灿烂、幸福美满多半都是短暂的,大部分的人生充满了痛苦、悔恨与甩不掉的沉重枷锁,偶尔有希望,又多半是个色彩斑斓的水泡,很快就会消失。
  但就是那一点又一点的水泡那样的希望,让人坚持着往前走下去,一步又一步,一日又一日,渐渐就觉得生活还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现在,他就连那一点水泡都没有了。
  他应该做的,就是彻底忘记与过去有关的一切,如果有人或者事与其有联系,那也就应该被清除出他的生活。
  他现在就要到闻乐的公寓去,面对面告诉她,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至于以后,他和她是绝不可能会有以后的。
  5
  闻乐今天没有去上班。
  昨晚那样惊险,她是真的需要休息。
  上司在电话里不敢相信:“被抢?你没事吧?”
  闻乐也不习惯讲苦情,只简单说:“破财,还擦破了皮,证件全都没了,还得一样样补。”
  闻乐的上司是个三十多的新加坡女人,平时总是冷眉冷眼的,关键时候倒还有点人情味儿,立刻说:“那就休息两天,工作电话交接,有会议就视频吧。”
  还是一样要工作,不过能待在家里,闻乐知足了。
  早上她是穿着方远的衣服回家的,裙子已经破了,而且脏,穿上就像才走出犯罪现场,方远的T恤和运动裤都太大了,不过闻乐照过镜子,觉得自己穿着别有趣味,卷卷袖子卷卷裤腿的,像个偷男友衣服穿的小女孩。
  她站在镜子前面的时候,为自己那样的念头,微微红过一下脸。
  到家她就把衣服换洗了,公寓里配着烘干机,烘干以后闻乐将衣服拿出来叠好,有些遗憾上头原有的味道没有了。
  方远的衣服没有一件名牌,但非常干净,带一点肥皂粉的味道,闻乐叠好了衣服,给方远打电话,等电话结束又低下头,把脸埋在那白色的大T恤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是如此热切地等待着他的到来,闻乐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暗恋邻班的男孩,最烦人的早操时间都变得令人期待。
  钟点工阿姨来过又走了,闻乐开咖啡机,给自己弄了一杯咖啡,然后开电脑看邮件。但她无法专心,不停地看电话,一封邮件看了十分钟都没想到应该如何回答。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闻乐一秒钟就接了。
  但电话里传来的并不是方远的声音,电话是闻喜打来的。
  闻喜下了出租车,又说了声对不起。
  她刚才在车上吐了,虽然她曾要求司机停车,但根本来不及。其实她肚子里也没什么东西,之前又已经吐过一场,这次呕出来的只是些酸水而已,但车厢里免不了一股酸臭,白色车座也脏了一片。
  司机臭着脸,十分没好气:“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出租车开走,闻喜撑着行李箱在路边站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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