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鸶小调》第2/125页


  娘亲就着烛光和巧哥儿在拾掇衣裳,见着我进来,上下粗粗一打量,立刻拉长了脸,罚我到墙角站着。
  怎的会被发现?我忙低头瞧,这才看到裤脚上好大一块泥巴,还沾着几根杂草。我吐吐舌头,这下连辩驳都用不着了。
  站得累了,瞧着也没人理会我,也就蹭到床上去睡觉了。至于娘亲和巧哥儿忙到什么时辰,我自然不知。
  许是因为浸了凉水,后半夜我便有些不适,昏沉沉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床摇晃得厉害,浑身都硌的疼。
  再醒来,还奇怪着这床怎么颠簸得厉害,揉开了眼才看清,居然是驾马车。我被娘亲搂着,身上盖的是我的兔毛披风,巧哥儿坐在娘亲的右边,正探着头往窗外瞅。
  “夫人,已经看到济南的地界了。”
  我一个骨碌翻起来,扯着嗓子就喊:“娘!咱们这是去哪!”
  娘亲深深看我一眼,道:“把披风披好,小心又受了风。”
  “不披,我不披!您快点告诉我,咱们这是去哪!”
  娘亲的鬓发被风吹乱了些,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道:“就当是,咱们去见识见识外头的世面――出游吧。”
  见世面?出游?这是什么意思?
  可眼见得娘亲的脸色愈发的凝重,我晓得再泼皮定是没甚好果子吃的,尤其在这颠簸的马车上,我更是无处可躲,只得压下了躁动。
  窗缝里漏进来的风却是愈来愈冷了,刺在脸上辣辣的疼。我的短披风不顶用了,娘亲就拿自己的银狐裘把我裹进怀里。
  娘亲的怀抱暖暖的,像是春天的白鹭洲。
  我昏沉着,又抵不住瞌睡了。
  幸而我身子壮,后来又被灌了两副药汤就不碍了。
  下车的时候步子还有点发虚,可在那小马车上窝屈够了,我也管不得,三步两步蹦了下来。却可巧一阵风吹过来,叫我迷了眼。
  我一边揉,一边气急败坏地跺脚。
  娘亲在一旁叹了口气,道:“这便是济南府了。鹭鸶你看,多气派的城门。”
  我心里直唾,什么破烂城门楼子,连我白鹭洲的一掬水都比不上!等我回去了,一定把这当笑话讲给秋宵听。
  而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将要在这济南,一住就是八年。而那笑话,我也一直没能再讲给那个闵秋宵听。
  作者有话要说:新连载,望天。。。。。。希望不会坑。。。
  定居济南
  我想,这济南府一定不喜欢我,要不,它干嘛老摆着一张肃杀的脸呢?
  多管闲事的臭小子
  挨了半个月的药气,身上终于大好了。可是外头北风仍吼叫得紧,娘亲仍是禁我的足,还叫巧哥儿看着我,整日里憋闷无趣得很,却找不到机会往外跑。
  这一天,天压得格外低,半点阳光都透不出来。巧哥儿坐在榻上纳鞋底,屋子里有炭火的糊味,我讨厌这味道,于是攀在窗棂上,抠着糊窗缝儿的干黄泥。
  巧哥儿又耐不住性子开始絮叨,说什么我不晓得这世道艰辛,能辗转到这济南来已经算是托了多少福份了,我却这样不通透,是傻子。
  正兀自说道起劲,我扭过脸来便问:“巧哥儿,你今年多大了?”
  巧哥儿被我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搞糊涂了,犹疑道:“年后就十二了,你不是晓得么!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哦!”我故意拖长调子,“方才听你在身后唠唠叨叨,我还以为是个迂腐老太把你附了身了,净会瞎唠叨!”
  巧哥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就要拿手里的鞋片子丢我,笑骂道:“好你个鬼鹭鸶!净拿歪话儿刻薄我!”
  “谁刻薄你了?你自个儿打量打量,盘着腿坐在榻上纳鞋底子,还一个劲儿地唠叨,活脱脱一副老相,有几个认不错?”
  “罢罢罢,我不和你理论这个,你那一嘴铁齿铜牙,饶是十八铜人都会被你讲得掉眼泪。”说着她把针线箩往小桌上一放,“这几天夫人为了开绣品店忙乱的要命,那两个新来的僮仆又拙笨,我怕夫人一个人看不过来,过去帮把手,看看找的工匠来了没。你可在这屋子里呆着,别乱走,身上才大好了,别又疯出个好歹来。”
  她拉开门,顿时一股冷风卷着些灰尘的燥气扑面而来,天愈发的暗了,像是随时都会跌下来。
  “老实呆着啊!要不叫老妖婆把你抓了去煮汤!”最后又丢下这么凶神恶煞的一句,她才关上门走了。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拍身上沾的墙灰。呸,唬人也唬得那么蹩脚,谁信呀,老妖婆?那大夫人才是老妖婆!可我不怕她。
  估摸着她已经走得够远,我才放心地溜了出去,挎着我早就暗地里收拾好的小包袱。
  小院子里满目萧索,全是灰蒙蒙的。角门上落了大铜锁,看来巧哥儿也不笨,想到了要防我。我恨恨地踢了一脚斑驳的木门,给它又添一块新伤。
  越要圈着我,我偏更加想要逃。
  转身去寻其他的出路。
  西北角上恰巧长了一棵秃头的树,蔫了吧唧的,只碗口粗细,倒是长得高。我摇晃了两下,还算稳当,大喜。忙脱了外面的罩衣,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噌噌几下就攀上树去。
  我知道外面就是一条细细的东西甬道,西头是堵死的,堆着许多破烂杂物,往东就是一条小巷街,也没甚人走动,绝佳的逃跑路线。
  院墙出乎意料的高,我蹲在墙头晕了晕。这么高,贸然跳下去肯定没好果子吃,恰好西头堆着许多烂草毡,能给我当当垫背。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瞅准一块看起来比较厚实的地方,一咬牙,就跳了下去。
  “啊!”叫的不是我,是我身下的草毡。
  我也被唬了一跳,草毡子怎么会叫呢?不会有小猫小狗什么的吧?忙退到一旁,把毡子掀开来查看。
  居然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穿着青色短袄,身子缩在旧家具的空隙里,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我,手里还捂着什么。
  大白天的躲在这里,蹊跷得很!
  我大叫一声:“小叫花子,偷了什么!”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东西。他攥得紧紧的,不肯放开,我使劲抠,好不容易抠出来,刚看到是个透明的小球,却一个没抓住,骨碌碌掉在地上,碎了。
  “小贼!”他又拿眼睛横我,“你弄坏本少爷的东西了!”
  “少爷?叫花子也敢自称少爷!还敢叫本姑娘什么小贼?”
  “贼婆娘!”他白我一眼。
  我才不示弱:“说你娘呢吧!”
  “你!”料不到我嘴巴这么恶毒,他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跳下去,拍拍灰尘。出来就遇上这么个丧气鬼,晦气晦气!久留必无益,还是尽快离开吧。
  “小贼!你站住!”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我定睛一瞧,顿时乐了。他整个人被卡在一张烂太师椅的椅背空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屁股还悬在半空,瞧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小哥儿,您就慢慢玩吧,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我得意洋洋,转身就走。
  没曾想刚走到东面小巷口,就听得身后一阵杀猪似的大叫:“有贼呀!有贼呀!”
  接着又是一阵听呤哐啷,我扭头一看,那堆破烂玩意儿全散了架,在地上摊成一片。
  那小子总算是摆脱了旧太师椅的钳制,敏捷地爬起来,一阵狂奔,转瞬间就追上来了,拽住我的袖子,怎么都不撒手。
  “怕了?想溜?没那么容易!”
  可恶!我没追究他,他倒赖上我了!好,今天就来拼个你死我活!谁怕谁啊!
  我把包袱往墙角一扔,拉开架势,和他扭打成一团。
  好小子,力气倒是蛮大,不过,我也不差,白鹭洲保卫战的全胜记录可不是吹的!
  野牛似地扭打成一团,鼓着眼睛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松气。
  腿肚子已经发软了,同时我也能感到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该死,这家伙,就不能早点认输吗?
  “喂,识相点,你都发抖了,乖乖认输吧,跟本少爷好好赔个不是,我会考虑放你走的。”
  我立刻火冒三丈,什么?要我认输?还要给他赔不是?切,想得倒美!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我脚上虚闪一下,狠狠地钩住他的腿,往后一别,一下就把他撂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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