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鸶小调》第3/125页


  “哈哈!臭小子,要本姑娘告饶?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得意地拂了拂早就一团糟的头发,轻蔑地哼了一声。
  不料话音刚落,我脚下就被使劲蹬了一记,整个人一下就趴到了地上。
  这下,轮到他来嘲笑我了:“狗□!哈哈哈!”
  我立刻又扑上去,两个人再次扭打成一团。
  “吉天儿,你去西墙角那里看看有没有王木匠说的,能用得上的木料。”
  正斗得酣,忽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一个激灵,使劲挣脱那小子的钳制,伸手就去抓我的小包袱。
  “想溜?没那么容易!”他恨恨地又拽住我,我被硬硬刹住,又跌倒了。
  “该死的,再不走我就真的走不脱了!你这个什么都不晓得的笨蛋!”我急得不行了,冲他大吼道。
  他却还理直气壮的:“切,一个贼,走不脱最好!”
  “呸!你才是贼!”我气得把小包袱砸在他脸上。
  没想到,他惨叫一声,捂住了鼻子。不一会儿,一道血就顺着指缝儿流了下来。
  我包袱里有什么硬物么?啊!是那块银锭子!我从大夫人那里偷出来的,一直藏在袖笼里没用的。
  但是这会子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我劈手从他手里夺过来包袱,撒腿就跑。
  只可惜,晚了一步。
  娘亲和铁塔似的吉天儿已经走到了巷口,和正准备逃之夭夭的我对了个正着。
  我不知从哪生出的一股子气,一头撞过去,像是鱼死网破般的决心。
  吉天儿是个大个子,长手一捞,就把我提了起来。
  娘亲凌厉地扫我两眼,我自觉没什么错,理直气壮地瞪着眼。
  娘亲把我的小包袱丢到我面前,厉声道:“鹭鸶,你这是作甚?”
  我不说话。
  那坏事的小子从地上爬起来,仍是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瓮声瓮气道:“夫人,快快把这小贼送官了吧,带着个包袱,不知道偷了这家人多少财物呢!”
  我挣扎着吼:“关你屁事!你给老子闭嘴!”
  娘亲动了气:“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样蛮横不讲理!给我过来!”
  我狼狈地被提到同样狼狈的那小子面前,娘亲拿帕子给他轻轻擦了擦鼻血,又冲我道:“跟人家道歉!”
  我梗着脖子不吱声。笑话,我从不向人低头的,更何来道歉一说?
  那小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恍然地点点头。又从从容容地,拍拍浮土,理理衣襟,扬长而去,丢下一句“母夜叉”。
  “什么?你回来!你给老子回来!”我叫嚣着,而娘亲使劲揪住了我的耳朵,力道之大,我终于哀嚎起来。
  这便是我与那个可恶的少年的首轮交锋,我在被娘亲紧紧揪住耳朵的情况下完败,而身穿青色短袄的少年趾高气扬地离开,屁股上的尘土还没有拍干净。
  而我的出走也随之以失败而告终,换来的是娘亲更加严厉的禁闭,我把一切都归咎给那个可恶的少年,并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再见,一定与他一决雌雄。
  又打架了
  娘亲的绣庄所有的开张事宜已都打点停当,恰巧年关当头,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请了舞狮队,那南狮北狮的披挂都在院子里搁着,我凑过去仔细地瞅,披红戴绿,目若银月,好不神气。
  舞南狮首的是个壮实的青年,叫盛春,脸孔黝黑黝黑的,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他脾气好,把我架在肩上捞天,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不像那个吉天儿,老是木着脸,逗个乐都像是难为他似的。
  正说笑着,奶娘来了,穿着蓝底白玉簪花的罩衣,挎着一个鲜亮的小包袱,站在迎宾墙下乐呵呵地看我:“小鹭鸶!”
  我忙从盛春肩膀上溜下来,殷勤地拉住奶娘的手,进屋去。
  娘亲正指挥巧哥儿换窗幔子,见我们俩进来,忙收拾了个地方让给奶娘坐。
  “今儿个是你娘亲铺子开张吉日,咱们小鹭鸶也得有件鲜亮衣服帮衬帮衬,喏,给你的!”说着,便把那个小包袱递给我。
  “奶娘,您又破费。”娘亲嗔怪道。
  奶娘却道:“不碍的,不碍的,我闲暇多,不过一件衣服,不费什么功夫的,咱们小鹭鸶,又清亮又水灵,叫人喜欢不够呢,忍不住就想打扮打扮。”
  新棉袄,石榴花色,斜襟儿福盘扣,我喜欢的不得了,穿上了就不肯再撂下。娘亲故意板着脸唬我,说什么等到了年下,就不给我做衣服了。我也不以为意,揣着两兜子鼓鼓囊囊的瓜子就去前院里又找盛春去。
  舞狮队已经到前头绣庄门前去了,我从人群里挤进来的时候,锣鼓正敲得响,我边看边吃,还得抽出手来拍手叫好,忙得不亦乐乎。
  娘亲和奶娘也出来了,站在门槛前边也拍手。
  眼瞅着吉天儿挑起了一挂鞭,正要点火,我马上窜过去,一把抢了过来,叫他给我点了,得意地挑在手上。
  盛春舞的南狮摇首摆尾地围着我打转,一副讨巧的模样,像只淘气的猫,我便扬起那火龙似的炮仗,有模有样地逗起这只大猫来。
  围观人群发出阵阵叫好声,我亦愈发得意,只是这炮仗燃得快,很快便炸尽了,我没尽兴,抓着竹竿又去找吉天儿,想再叫他搞一挂鞭来玩。
  绕了一圈,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我气得扁着嘴又回来了,竹竿子自然一撅两段,丢在地上又使劲踩几脚,而后便躲在人群里不苟言笑。
  舞狮过后,人群便渐渐散了,乐意逛的便都挤进铺子里去,街面上就剩了我一个还愣愣地站着,拿脚底板蹭着地上红彤彤的炮仗纸。
  一个人寥落的很,我便又开始想念我的白鹭洲。
  在白鹭洲,纵然是冬天,越冬的鹭鸶鸟都飞走了,我一个人也绝不会觉得孤寂,看看天,看看水,仿佛什么都是有趣的,就连几个空空的螺壳我也能玩很久,有时候闵秋宵那家伙也会偷偷在读书的间隙里溜出来,陪着我拿螺壳当弹子,而通常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拿比我多一倍的螺壳也能输得精光。
  想着他那张因为输光而急的通红的脸,我就忍不住要笑。
  而眼下这个时辰,他应该还被关在房里念那些什么“之乎者也”吧?
  不知怎么,想起这些,鼻子就泛酸了。我忙揉揉鼻头,准备回屋去。
  却“啪”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打了后脑勺,我一摸,满手的泥巴。
  转头一瞧,五六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一溜儿站着,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身蓝缎面儿的长衣,趾高气昂地瞪着我。
  不是那天害我没走成还挨了一顿揍的小子还会有谁?
  眼下算是在挑衅了吧?
  “虹一,这丫头是谁?”其中一个孩子指着我问道。
  他似笑非笑,做足了得意的表情:“手下败将。”
  我立刻火冒三丈,啐一口:“臭小子,那天明明是有人拦阻,否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你倒把胜绩往自己头上揽得快,好不要脸!”
  我又把头发上的泥巴拍拍干净,挺直腰板,回瞪过去。上次是娘亲拦阻,被他铩羽其实非常不甘心,此次定然不会重蹈覆辙了。
  他嗤笑一声,轻蔑道:“没人阻拦,我也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上次你运气好,碰巧被救了而已。”
  这人的样子真讨人嫌!
  我按捺不住,挥舞着拳头就冲了上去。他没料到我这么突然,被我狠狠撞了一个趔趄,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住。
  “你!”他气得不行,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对我怒目而视。
  “打架就打架,要费那么多口舌干什么,又不是泼妇骂街!”一招得手,我心情大好。
  他咬紧牙,猛冲上来,用力之大,我全力顶着也还是后退了好几步,稳住脚,两个人便扭在一起。
  身旁的小孩子纷纷叫嚷,蚊蝇似的,虽不至分心,却也觉得烦得要命。
  集中精神地抵力撑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只一心想着不能输掉,否则会很丢脸。也许他也和我想的一样,两个人都冷着脸咬着牙,你推我不移,我拽你不动,像是两只斗得眼红的牛。
  时间太久,久得连围观的那些孩子都没了耐心,要么纷纷转移阵地,要么就开始小动作,蓄意破坏我们的战斗。
  有人在拿小石子往我头上丢,我窝着火,恨不得下一刻就把这小子撂倒在地,然后把剩下的所有人统统揍一顿,冷不丁头顶上响起一个凌厉的声音:“你们这群小子在干什么!又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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