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第75/294页


  砍死过两只黄大仙的猎刀在手,我倒是不怎么怕瘸七爷,知道冯栏要坐镇中央,便不再啰嗦,径直走向离我们最近的茅房,本以为小杜会和我一起,没想到他的积极性很高,居然和我兵分两路,见我去了茅房,他一个人打着手电走向正房。
  十几年没用过,茅房的旱厕满是污迹却没有味道,我用心检查每一处能容狐狸藏身的地方,就连盖茅坑的木板都掀起来看了看,连根狐狸毛都没找到。
  正要去下一间屋子,突然间,正房向起小杜的惨叫,扭头一看,他连滚带爬从屋里跑出来,月光下,那张清秀的小脸一片煞白,不等我们问,他结结巴巴的说:“屋里……屋里……屋里有个死人。”
  我吃了一惊,赶忙冲进屋里,只见一个虚掩着的破衣柜,一张贴墙摆放的破床,还有掉在地上的手电,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我问道:“哪有死人?”
  藏在我身后的小杜惊魂未定,指着空荡荡的破床说:“刚刚我开柜子的时候,听到有人问我在找什么,我转头就看见床上躺着人,手电一照他的脸,就看见……我不知道怎么说,就好像骷髅头裹了张脸皮的模样,干瘪瘪的没有血肉,还有小耗子在它眼眶,嘴巴里钻来钻去。”
  刚刚还看到,再进来便没了,小杜嗓音发颤:“吴哥,我……我是不是见鬼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鬼,倒是站在门口的冯栏说:“管它有啥东西,你们去把蜡烛点上吧。”
  红线拴着的六根粗白蜡,每间屋里都摆了一根,再在墙上贴一张符,我们赶忙跑到冯栏身边,他蹲在正房门里,将一根点燃的蜡烛固定在门槛上,随后盘腿坐下,对我们说:“你俩去院里守着,等我把它逼出来,你俩就干它。”
  做好安排,冯栏捏出两道黄符,用蜡烛火光引燃,也不知那两道符是什么材料做的,看上去就是两张薄薄的符纸,却无比耐烧,没有烧出半点灰烬,就那么一直燃着。
  冯栏便夹着两道符,盘坐门里,掐个手诀,满脸庄严肃穆的表情,字正腔圆的朗声念咒,依然是天蓬神咒。
  天蓬就是道教的天蓬元帅,但不是猪八戒那肥头大耳的形象,而是一位威风凛凛的护法天神,他传下的神咒被誉为道教第一诛邪咒语。
  冯栏说我背不会,因为这咒语几百字,却有好几种念法,正着念是天蓬神咒,隔句到念,比如天蓬天蓬,九元煞童,改成天蓬天蓬,童煞元九,这就成了斩妖吞孽咒,从最后一句向首句倒读,万鬼自溃,神刀一下……九元煞童,天蓬天蓬,这是天蓬馘魔咒,最后一个字向首字倒读,溃自鬼万,下一刀神……童煞元九,蓬天蓬天,这又是元帅横天乱地咒。
  别的不说,单凭天蓬神咒演变之后的几个名字,就能看出这咒语有多么狠毒。
  随着冯栏口中吐出的咒语,他面前门槛上的蜡烛的火光,渐渐亮了起来,又顺着红线传到其他蜡烛,将另几间屋子照的明晃晃,我神经绷紧,凝神戒备,却始终不见瘸七爷的踪影。
  天蓬神咒念完,冯栏开始念斩妖吞孽咒,那烛光便开始摇曳,将冯栏的小圆脸照的忽明忽暗。
  我们身旁的一间偏房,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我扭头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瘸七爷7
  那间屋子的窗户被木板封死,但没有门,随着蜡烛的闪烁,我看到正对门的墙上,多了一条巨大的黑影,好像一头人立起来的狗熊的影子,体型臃肿,正晃动着两只前爪,扭着肥硕的大屁股,下一秒就要咆哮着冲出来似的。
  “吴……吴哥,那那那……那是啥怪物啊!”
  小杜抖如筛糠,抓着我的胳膊的手十分用力。
  我正要让他别怕,便听一声巨大的咆哮从那间屋里传出,吓得我一屁股坐地上了,因为那真是狗熊的叫声,先不管这荒野破屋中为什么会有一只狗熊,那一声吼可真把我吓懵了,等它冲出来,我们三个不够它塞牙缝的!
  喊一声妈呀,我就要爬起来跑路,小杜更怂,瘫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就在这时,那间屋里的蜡烛突然熄灭了,冯栏清晰而坚定的念咒声传入我的耳中,让我吓出一身冷汗后清醒过来,扭头看冯栏,他表情镇定,紧盯漆黑的偏房,这让我恢复三分勇气,没有撒腿逃跑,而蜡烛熄灭的几秒钟后,那间屋里又响起哼哧哼哧,人肉砸墙,好像厮打搏斗的声音。
  冯栏朝我喊道:“快去帮忙!”
  迟疑片刻,一句帮谁还没问出口,就看一只黄褐色,顶着俩尖耳朵的大狐狸从那间屋里冲出来。
  这位应该就是瘸七爷了,不知道是不是挨了狗熊的揍,它十分狼狈,身上的长毛一团团擀了毡,两条后腿夹着尾巴,慌慌张张跑出屋子,那神情像极了丧家之犬,而它看到我抓着猎刀站在院中,先是一怔,随即脖子里的毛炸了起来,两只眼变得通红,朝我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不顾一切的朝我冲来。
  别说这是个狐狸精,就算路边野狗摆出这副架势我也会下意识躲避。
  我后退几步,深吸口气,正要举起猎刀跟它拼一把狠的,它却倏地转身,向一旁院墙跑去。
  这一撒蹄尥蹶的飞奔,那一颠颠的姿势便看出它确实是个瘸子,可人家是个妖精呢,即便瘸了,跑的也贼他吗快,我刚想抬脚追,它已经蹿上墙了。
  就看瘸七爷的四个小爪子在墙上一阵乱扒,三不两下便爬了上去,看眼就要翻上那两米多高的墙头,忽然间抽筋了似的,直挺挺摔了下来。
  院里的野草再茂密,也扛不住这二十来斤的大狐狸,它又是抽着筋摔下来,无法调整姿势,所以咚的一声,脑袋先着了地,听我的直缩脖子。
  瘸七爷惨嚎一声,顾不得疼,一轱辘翻起来朝另一堵墙冲去。
  四面院墙都被我们贴了符,瘸七爷重复刚刚的悲剧,在快爬上墙头时,再次直挺挺的坠地。
  这一下省的我追它了,冯栏也吹熄蜡烛,坐在门槛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老狐狸在院中恓惶的飞奔逃命,它一次次冲上墙头,又一次次抽着筋摔下来,发出几声痛苦的嚎叫,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如是七八次,它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强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院门前的台阶上,压低身子,龇牙咧嘴,瞪着血红色的双眼,朝我们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我扭头看冯栏,他扬扬下巴,示意我对瘸七爷动手。
  我只砍过奄奄一息的黄皮子,瘸七爷却还有跟我鱼死网破的力气,我不敢上前,把布袋子扔过去,沉声说道:“你能听懂我说话不?”
  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这个问题很弱智。
  可我没想到的是,瘸七爷更弱智,它居然朝我摇了摇头!
  “少跟我装,自己钻进去,也许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立刻剁了你的脑袋!”
  瘸七爷无动于衷,一对眯起来的狐狸眼,居然流露出迷茫的人性目光,那假迷三道的模样,就差张嘴来一句:我听不懂人话。
  既然它执迷不悟,我只好将猎刀横在身前,慢慢上前,至于是抓还是砍,就看它是否做出抵抗。
  随着我一点点靠近,瘸七爷发出尖锐急促的叫声,满是惊慌和绝望。
  就在我离它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它突然人立起来,两只前爪并拢,朝我连连作揖,那张毛茸茸的狐狸脸皱在一起,活像个可怜巴巴的小老头,而它双眼蒙了一层水雾,口中是焦急的呜呜声,似乎在祈求我饶它一命。
  我转身问冯栏:“咋办?”
  冯栏嘴巴一张,突然间脸色狂变:“小心!”
  我急忙扭头,便看到瘸七爷嗖的一下向我冲来,我赶忙后退,同时举起猎刀准备砍它。
  瘸七爷却没冲我来,而是扑到我刚才站的地方,撅起屁股,两个小小的前爪拼命刨土,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就刨出一个洞,钻进去半个身子。
  要打地道战?
  它的屁股露在外面,很适合腰斩,我决定弄死它了。
  我大步上前,高举屠刀,将要砍下的那一刻,瘸七爷终于钻了出来,可怜巴巴的瞅着我,两只前爪还托着一块马蹄形的银锭。
  我愣在原地,瘸七爷仰着脑袋,两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又将银锭朝我送了送,好像在示意我快拿?
  我难以置信的问它:“这是给我的么?”
  它点点头,不等我拿,主动将银锭放在我脚边,溜出几米之外。
  我试探着捡起,手里掂了掂,挺沉,便问道:“你想拿这个换自己的命?还有么?”
  它钻进洞里刨土,没一会,又托出一块银子,举过头顶,示意我拿。
  真没想到这老狐狸的家底还挺厚,我哭笑不得的对冯栏说:“瘸七爷贿赂我,咋办?”
  瘸七爷放下银锭,溜到墙根缩着,俩眼紧盯冯栏,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全掌握在冯栏手中。
  冯栏大步走到院中,拿过两锭银子看了看,也觉得有些滑稽,便对瘸七爷道:“本来也没想伤害你,你要早点举手投降,何苦受这茬罪?”
  瘸七爷立刻举起双爪,做投降状!
  冯栏指着布袋子说:“我们是为马琳淑的事来的,你跟了她十八年却没有伤害她,这件事还有的谈,你要是愿意就此住手,钻进口袋里,咱俩找个地聊一聊,要是不愿意,我只能斩妖除魔了!”
  听到淑琳的名字,瘸七爷明显激动起来,发出两声不明意味的吱吱声,我们听不懂,冯栏让它别激动,先跟我们回去,瘸七爷这才老老实实的钻进布袋子。
  我赶忙上前揪住布袋口,用绳子扎紧。
  随后,一只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精,就被我抱在怀里了。
  可惜是个公的!
  我心神激荡道:“走吧,回宾馆让我好好看看它!”
  冯栏翻个白眼:“着什么急呀,找根木棍来,咱把洞填上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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