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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和心脏回归原位,叫苦不迭地去开门:“爸,您来就来,别吓唬人啊,我最近加班太多心脏脆弱,万一一不小心闭过去,您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少说胡话!”
  “按门铃多好,敲门手不疼啊?”
  “我喜欢!你干嘛换门锁?不想让我进你的屋子?”
  “不是,我刚换了个带人脸识别器的智能锁,以后刷脸就能进来,不用带钥匙那么麻烦。您看邻居家都用这个。”
  “你这儿又不是金库,用得着这么多高科技?就知道乱花钱!”
  多喜闷头闷脑快步入内,野猪似的来回兜一圈,将狭小的居室瞅了个遍。
  “半天不开门,在搞什么鬼。”
  贵和苦笑:“别找了,家里就我一个活口,现在加上您有两个。”
  多喜回头瞪他,感觉复杂,说不出是安心还是失落。刚才贵和的手机关机,他找去他上班的莱顿建设,前台说贵和通宵加班,上午回家了,他于是转道来这儿,顺便视察儿子的生活状况。
  他常来,小区保安都认识他,又有大楼的门禁卡和房门钥匙,轻车熟路就上来了。到了门口发现门锁换了,以为儿子防着他,一生气就忍不住用力砸门。
  贵和熟知父亲的习性,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笑问:“爸,没搜到人您很失望吧,是不是巴不得我藏个女的在家呢?”
  多喜懒得听他贫嘴,见沙发上堆着几只装衣服的购物袋,立刻化身点燃的打火机,指着那些衣服质问:“你又买这么多衣服,准备改行开服装店?”
  “不是,买来自己穿的。”
  “你上班那么忙,还有时间上街买衣服?”
  “现在买衣服不一定得出门,各大品牌都有网店,上网逛逛就有了。”
  “男人有两件换洗的足够了,把钱浪费在衣服上,将来拿什么娶老婆?我先说好,别指望再从我这儿抠出一个籽儿。”
  多喜不会想到,贵和如今的购物癖源自少小时的物质匮乏,从小尽捡哥哥们的旧衣服,穿得像个小难民,压抑了多少委屈和渴望,经济独立后自然拼命弥补,怎么都不满足。
  他不打算向父亲索要亏欠,也不指望他反思,可怨气多少会映射到言语上,哪怕是以说笑的口吻。
  “我压根就没奢望能从铁公鸡身上拔毛,您放心吧,未来二十年内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又胡说,那不结婚的人就是孤魂野鬼,你还想鬼混到五十岁?看看你这屋里乱得像狗窝,好好的房子被你搞得脏乱差,还不如睡桥洞呢。不能让你再这么过了,下周收拾行李跟我回去,我得看着你,直到你找到老婆!”
  贵和一点不惊讶,还觉得父亲太早切入正题。
  “爸,原来您在借题发挥呀,真实目的就是逼我回去。今天不是专程来的吧,二哥和千金那边也去过了?”
  “都去过了,你妹妹和景怡已经同意搬回去住。”
  多喜绕过了赛亮,他在他们家的公关失败了,所以在老三这儿志在必得。
  他不说贵和也猜得到,父亲如果搞定了二哥,八成就不会来找他了。
  “我就知道您什么事都是最后一个想起我,五兄妹里就我是赠品。”
  多喜最听不得他说这种话,怒斥:“那你是光着身子喝风长大的?你和千金是双胞胎,有她一半孝顺我?”
  贵和笑着掰一掰左手中指:“她是您的这根手指。”又扯一扯小指头,“我是这根,虽然是双胞胎,可长短从来不一样。”
  “你就会犟嘴!看我不打死你!”
  多喜对这儿子养得随便,没那么多温馨呵护,又嫌他油嘴滑舌,特别调皮,有必要施行棍棒教育。当下说动手就动手,追着连续猛抽,贵和一边求饶一边躲,后来藏到了床底下。
  多喜关节硬了弯不下腰,才这点运动量就累得胸闷气短,坐在床边直喘粗气。贵和爬在地板上,右手支着下巴劝说:“爸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凡事也该看开了,动不动发火对身体不好。”
  多喜怒道:“你这么大的人还不懂事,我死了也是被你气的!”
  “我就是不想结婚,这又不算什么错处。”
  “还不算错处?我看政府真该颁一条法律,但凡像你这样有能力结婚却拖着不结的,都该抓起来判刑!”
  这话骇人听闻,贵和忍不住爬出来坐到父亲身边正色劝告:“爸,您到了外边可千万别这么说,会被当成老JP骂死的。时代不同了,古代男耕田女织布,男女凑在一块儿才能过活。如今社会这么发达,又不用女人做饭洗衣服,婚姻的实用性已经越来越低了,男人不结婚也能活得好好的。”
  多喜无法认同他的观念。
  “结婚又不是找保姆,有个伴儿总比一个人强啊。”
  “这您说对了,现在结婚就得追求精神价值,要耐心去找能与自己精神匹配的人,如果我不是很爱这个人,或者这个人对我不好,那还不如单身得好。否则盲目结婚,制造出病态家庭,反而会给自己和社会带来不幸。”
  “那你就动身去找对象啊,别像蜗牛缩在壳里,不看到你结婚,我会死不瞑目的。”
  “爸您干嘛这么急,火急火燎的,该不是得绝症了吧?”
  贵和只是随口一说,多喜的脸却瞬间打了石膏,他直觉异常,一把抓住父亲的手。
  “不是吧,您真得绝症了?”
  脑袋立马吃一记暴栗,耳朵也几乎被多喜震聋。
  “你小子就盼我得绝症!”
  “我不是开玩笑嘛,这样吧,您再让我轻松五六年,到时我一定结婚,婚后五年内让您抱孙子。”
  “再等那么些年,我早进棺材了,你准备抱着孙子去给我扫墓?”
  “爸您又来了,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您就不许我慎重。”
  多喜的嘴皮不如儿子耐磨,不久失去耐心,挥手道:“不跟你胡扯了,只说一句,要不要搬家?”
  贵和怕受父亲威胁,可自由和空气、食物、水一样是生活必需品,他宁愿承受一时的惧意,换取长治久安,木然半晌,嗫嚅着吐出两个字。
  “不要。”
  多喜怒目相视:“你再说一遍。”
  “您不是只让我说一句吗?”
  “还钱!”
  意料之外的要求扭曲了贵和的笑容,舌根也抽筋了:“什、什么钱?”
  “你买这房子我替你付了十万首付,说好是给你结婚用的,你不结婚又不肯搬回去住,马上把钱还给我!”
  父亲的表情非常认真,有如榔头在贵和心房敲出新的裂痕,他一直把那十万块当做父亲分配给他的财产,以“借”为名不过为了向其他儿女有个交代,原来只是一厢情愿的误会么?
  他的内心起了风浪,忍不住与父亲理论。
  “爸,二哥买房也找您要了钱,您也打算让他还?”
  “你二哥的房子你二嫂的父母也出了钱,我哪好意思问他们要。”
  多喜的理由不能使人信服,贵和干笑着,其实已经愤怒了,说到底父亲还是太偏心!
  “看吧看吧,您就是吃柿子捡软的捏。”
  多喜没读懂儿子的情绪,反气他说话没大没小,进一步严厉逼迫:“你是柿子吗?你是柿子我现在就把你压成柿饼,还钱!”
  贵和侧身避开父亲伸过来的大手,那只手再也抓不住他的心了。
  “爸,求您了,都快七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你到底还不还?”
  “我现在哪儿有钱啊,烂命也只剩半条,您要就拿去吧,反正也是您给的。”
  父亲在他跟前就是易燃易爆物品,稍微一句负气的话就能破局。多喜火冒三丈地抽了他一下,像来时那样横冲直撞离去。贵和追着求饶也没用,差点被电梯门夹到。
  他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甩了自己一巴掌,受屈的人是他呀,为什么还要低三下四讨好伤害他的施暴者,究竟何时才能改掉这犯贱的毛病。
  之后半天他都没情没绪的,晚上随便叫了个外卖充饥,当自怜的感觉逐渐消退,他又记挂起父亲,担心他回家向大哥大嫂抱怨,败坏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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