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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音还在气头上,不声不响推出一盘煮好的红薯,示意她剥皮。
  珍珠坐下边干活儿边问:“妈妈,今天打算怎么过呀?”
  听见母亲冷冷说:“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立马讥嗤:“不管天气好坏都千篇一律的生活,您不觉得您的人生很无趣吗?爸爸和爷爷去哪儿了?”
  “爷爷去散步,你爸爸帮我买菜去了。”
  今天家族聚会,佳音想多做一些家人爱吃的菜,列出一大篇清单,秀明怕她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自告奋勇代劳,六点不到就去市场了。
  珍珠完全不看母亲脸色,接着道出她的新构想:“妈妈,我去参加亚洲小姐大赛怎么样?昨天看了去年的冠军,还没我好看呢,我去至少能入围前五强。”
  佳音的心脏瞬间化作烙铁,强忍着焦灼感维持冷静:“那种比赛不光看脸蛋更注重学识修养,你这种数学考3分又只会撒野的人,去出洋相还差不多。”
  珍珠不认同母亲对她的评价,正要反驳,胜利慢吞吞走来,舍不得把腿多抬高半分,拖鞋嚓嚓磨着地板,标准的懒人行走式,嘴里还打着哈欠,可能昨晚复习得太晚。
  “大嫂早饭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佳音脸上冬去春来,笑道:“好了,先坐下吃,我再炸个薯饼。”
  珍珠看不惯胜利这副夸张的劳累状,好像考大学比修长城还累,家里人都得关照他。
  “一大早睁眼就喊饿,小叔的人生追求太低了。”
  “别张口闭口提人生,你连人生的日出都没看完呢,动不动说人生,别人只会笑你幼稚。”
  秀明不在场,胜利可以无所忌惮地反击侄女,佳音当即助阵。
  “说得好,这丫头连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珍珠不惧以少敌众,准备与两位长辈来一番尽兴辩论,前院传来铁门碰撞声,比以往来得响亮,他们判断多喜回来了,而且正发着火。
  珍珠伶俐地跑去客厅迎接,只见多喜正快速往沙发垫子下塞什么东西,明显想避开她。
  “爷爷您在藏什么啊?家里有传家宝,舍不得给我看?”
  多喜见了她像吃下开心果,心情再坏也得给出笑脸。
  “真有传家宝,爷爷第一个传给你。那不是小孩子该看的,快去吃饭吧。”
  珍珠挽着多喜回厨房,佳音已为公公盛好粥,拉开椅子请他落座。胜利仔细观察父亲的脸色,问:“爸爸怎么不高兴啊?”
  多喜犹豫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对孩子们做出警示,气闷闷说道:“那开超市的吴老二真不像话,偷偷卖盗版光碟不说,还夹杂色情片,刚才我去买牛奶,无意中发现了,把他狠狠臭骂一顿。”
  他指的是住家这条街上的的小超市,超市老板吴老二是个残疾人,待业好多年,生活困难,几年前在镇政府帮助下开起超市,邻居们见他可怜,买东西都选他家,所以日常生意还不错,从此解决了自己和家人的生计问题,谁成想他竟暗中搞起歪门邪道。
  佳音余光瞄向胜利,见他略显慌悚,推测他收藏的色情光碟就出自这家,敲山震虎地责怨:“他怎么这样,每天多少人进出他的店,被小孩学生看见怎么得了。”
  多喜气愤:“就是说嘛,不看在他父母年纪大了,又都有病,我肯定去派出所举报他。那些光碟都被我没收了,待会儿让老大拿出去销毁。”,进而警告儿子和孙女:“你们可不许沾这些东西,一旦发现我绝不轻饶。”
  珍珠笑道:“爷爷您别担心我,小叔才是监控重点。”
  胜利心里有鬼,一撩就炸毛,急着表清白:“你又乱拱火,爸爸您放心,我功课都做不完,哪有时间看那个。”
  多喜最近没顾上关心他,趁便问他学校的情况,没说几句英勇跑进来,小家伙挨个向长辈们问好,接过佳音递给他的饭碗,还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妈妈”,胜利看了,心想这侄子真该和侄女调换性格。
  珍珠等弟弟坐下就开始推卸母亲分派的任务。
  “小勇,吃完饭替姐姐扫院子,再把客厅的家具擦一擦,姐姐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好,姐姐,还要我做别的吗?”
  “暂时没了,等太后颁了新圣旨再告诉你。”
  珍珠以为母亲重男轻女,老看自己不顺眼,仗着弟弟乖巧温顺,时不时故意当着佳音的面使唤他。佳音气她耍滑头,却不便在公公跟前发火,拿别的话训斥:“你才多大?当着爷爷的面说这种话还有没有规矩?”
  多喜宠爱孙女,该讲的道理也不落下,笑着打趣她:“你都算年纪大了,那爷爷就该进棺材了。”
  珍珠腻着他撒了一回娇,趁机说:“爷爷,我想参加亚洲小姐大赛,您觉得我能选上吗?”
  多喜知道她又冒出鬼点子,装傻问:“选上能保送大学吗?”
  “可以出名啊。”
  “你已经是我们镇上的名人了,连市场上卖鱼的大嫂都知道我有个漂亮的大孙女。”
  佳音忍无可忍,转身上前推了女儿一把,嗓门变大了。
  “别招人嫌了,去后院把晾干的衣服收回来!”
  “我还没吃早饭呢?奴隶主也不会强迫饿着肚子的人干活儿!”
  “饿着肚子还有力气说废话,像你这样的放在旧社会不知得挨多少打!”
  “如今是新社会,小白菜也有人权,妈妈是地主婆转世吗?怎么老找我麻烦。”
  “你去不去?”
  珍珠拿了两块刚炸好的薯饼气冲冲走了,佳音也被客厅的电话铃招去,多喜小声问胜利:“珍珠又闯什么祸了?”
  胜利赶紧告状:“她前天数学考试考了3分。”
  “3分?满分是5分?”
  “150分。”
  多喜失笑:“那可够呛。”
  胜利头点得比敲鼠标还快:“可不是吗,听说她们数学老师都气哭了。爸爸您怎么一点不生气啊,珍珠成绩这么差,今后考不上大学能干什么?”
  “她不是想考越剧学校吗?应该能考上吧。”
  “您真相信她能当越剧演员?”
  “为什么不能?她长得漂亮,嗓子又好,没准能像你二嫂一样一举成名。”
  “她怎么能和二嫂比呢?二嫂家是梨园世家,有红的资本,这年头没背景没门路,出头就是异想天开。”
  “你怎么也学起你二哥三哥那一套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势利。”
  “切,谁让社会这么现实,谁不适应这个社会就是社会中的异类。”
  小儿子的话让多喜败了胃口,他以为只有他这种历经沧桑的老人会说这种“认命”的话,那都是向生活投降后的无奈哀叹,不想如今的孩子也个个是这种声口。
  他们还是初生的朝阳,还未正式向生活宣战,怎么就提前认输了呢?
  他年少时曾想改变社会,残酷的现实却给予他迎头痛击,他顶不住,不得不妥协,但并未改变初衷,依然对未来满怀期望,因为还有子孙后代,星星之火总能燎原。
  然而现在的孩子们也过早融化在社会的熔炉里,弃甲曳兵做了“现实”的俘虏,对梦想嗤之以鼻,对“规则”趋之若鹜,他们还有做梦的能力吗?还会尝试创造公平公正的理想社会吗?
  临近八点,秀明提着大包小包回来,院门没上锁,可他腾不出手,只好用脑门顶开铁门。他不常去市场,那里的拥挤杂乱超乎想象,买菜过程如同打仗,比工地干活儿还麻烦。他耐性不好,被琐碎差事折腾得够呛,眼下进门的蠢笨姿势更激发他的火气,不禁冲家门大喊:“我回来了!”
  佳音正洗碗,赶来已过去一分多钟,秀明更气了。
  “你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我说回来了就是让你帮忙接东西,看我两只手都成起重机支架了,只好用头和脚开门,一大早出去买菜,在市场挤个半死,你也不会体谅体谅。”
  “我在洗碗。”
  “听到声音就该过来,人还没老,耳朵就背了。”
  多喜走到前院,正好听到他的牢骚,照他的样板起脸教训:“回来就回来,喊什么,要我们摆驾迎接你?”
  秀明登时蔫儿了,赔笑:“爸,我是叫她出来帮我拿东西。”
  “你都走进院子了,剩下这几步都提不动?好几年才去买一次菜,就像立了天大的功劳,巴不得左邻右舍都知道,珍珠妈每天忙里忙外也没像你这样邀过功,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臭德行。”
  每次秀明对佳音提出不满,多喜都无差别地站在儿媳这边,佳音明白公公在平衡家中的势力,配合地保持弱势。
  “爸,他没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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