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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您的意思,干脆什么都别做,把爸爸扔在殡仪馆就完事了,对吗?”
  美帆好似无缘无故收到警方的调查令,大惊失色:“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胜利冷笑:“我知道这两天您受累了,您是大小姐,享惯清福,嫁给二哥以后我们家一直太平无事,您只要偶尔回来露个脸就行了。这次爸爸去世您才没躲过去,当了半天女招待,真是辛苦您了。”
  他早看二嫂不顺眼,别的事可以忍,父亲的事不行!
  美帆一直以为他是个憨厚的孩子,此时刮目相看,积羞成怒。
  “胜利,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我为我的态度道歉,但我认为我刚才说的话没错,爸爸已经走了,您不用再做他的儿媳妇了,如果连最后这几天的岗都不想站,您大可以辞职,没关系,我们不会介意。”
  与长辈争吵是不对的,胜利为逃避犯错跑出了厨房,像一只小老鼠逃离被它咬破的米袋。
  修补的责任全在佳音身上,她按住气愤嗔斥的美帆,柔声哄她:“他这几天很难过,你就理解理解吧。”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可凭什么把别人当做垃圾桶?我做错什么了,要被一个高中生教训?”
  赛亮一直没吭声,他和妻子冷战时习惯采取鸵鸟战术,这时被妻子的女高音逼得抬起头,用力顿下手中的饭碗,桌上的器皿齐齐晃动。
  “我说你有完没完?跑出去瞎逛半天,一回来就胡言乱语得罪人,这么爱量别人的长短,干脆去做裁缝好了!”
  美帆刚才也有意拿丈夫当空气,现在他主动挑起战火,她也不能退缩。
  “你这人太不讲道理了,我是出去瞎逛吗?明明是你把我赶走的!”
  家里人白天听佳音说美帆回家拿东西,此时方知另有内情。
  秀明把赛亮当做前科累累的惯犯,听到风吹草动即刻拍响惊堂木。
  “老二你又吃错药了?为什么赶弟妹走?”
  “大哥别听这女人胡说,她今早的打扮太不像话,客人们都在议论,我才让她回去换衣服。”
  “弟妹今早穿什么了?我记得她打扮得挺好看啊?难道中途变装了?”
  美帆梨花带雨苦告:“大哥,我一直穿着你看见的那条黑裙子,结果被他批得一无是处。我不肯换衣他就恶狠狠地威胁,说要去买块麻布把我罩起来,那不就是要杀我的意思吗?”
  赛亮气得摔筷子:“你又无中生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
  “死人才会罩上麻布,你说那种话不就是在拿死威胁我?”
  秀明忽略弟妹的文字狱,先抓有实证的罪行。
  “老二你改行当服装设计师了?凭什么批评人家的穿着?”
  珍珠拿二婶当偶像,向来不满二叔暴殄天物的行径,父亲要审案,她抢着提供舆论支持。
  “二婶今天穿那条裙子多美啊,那可是去年香奈儿秋季经典款式,我看一个女明星穿过,她骨架太大,不如二婶穿着好看。”
  赛亮就事论事驳斥他们:“咱们家又没开时装发布会,来的都是普通人,她打扮得太招摇,人家都说她跑到公公的丧礼上来作秀,我好心跟她讲道理,她还骂我们家的亲戚都是小市民,我看她才是真心炫富呢。”
  他最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美帆指着他哭骂:“你实在太无耻了,居然歪曲事实!”,说完拉住佳音:“大嫂,当时你也在场,你快跟大哥他们解释,别让我受这种不白之冤。”
  佳音和他们仿佛不在一个场景,依旧和风细雨的。
  “一点小事被说得太严重了,小亮,不是大嫂说你,你对美帆确实太严厉了,怎么穿衣打扮女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男人最好别管。”
  赛亮叫屈:“我平时从没管过她,只要不光着身子上街,她打扮成日本艺伎我也只当家里闹鬼了,可她每到重大场合都我行我素,穿些不合时宜的衣服,不知害我丢过多少脸。”
  他的说法不为秀明所接受,招来多角度训斥。
  “她怎么丢你脸了?都说老婆是丈夫的门面,弟妹这道门是镶金的,我是没钱给自己的老婆买名牌衣服,不然巴不得她打扮得珠光宝气到处炫耀。”
  “大哥,你根本没听懂我的话。”
  “你在讲外文吗?还是我耳朵出错了,没发现你说的是鸟语?你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弟妹是多好的女人啊?又漂亮又会打扮,有这样的妻子是男人的光荣。一般的老婆有多少能像她这样,大部分结了婚就不修边幅,穿着睡衣拖鞋,头发也没梳整齐就出门买菜,脸色黄黄的,长了斑点皱纹也不知道用化妆品遮盖,衣服颜色永远灰不溜秋,不讲究款式美观,只图耐穿耐脏,身上永远只有洗衣服和肥皂的味道,再不然就是炒菜的油烟味和调料味,不懂情调,也没有高雅的爱好,比起这种乏味的女人弟妹就是个仙女,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实话不中听,所以实在人最好少说话,否则一张嘴就闯祸。他虽未指名道姓,但那些特征太容易在现实中找出原型,佳音像被七手八脚推着对号入座,几百根铜锤轮番敲打她的自尊,心痛也随之千变万化。
  她早知道她在丈夫眼中是廉价而乏味的,可是他为什么非要当着众人说出来呢?
  男人不像女人,思维只呈直线型,精明的赛亮也没发觉大哥的愚行,一板一眼还击:“大哥你别黑仙女了,过日子又不是演聊斋!花瓶是可以拿出去炫耀,可她只在家里当花瓶,等到我想让她出去炫耀时她又变成了泡菜坛子。”
  他的毒舌升级了,已经超出美帆的耐受阈值,她尖叫的波形犹如华山之巅。
  “你说什么?谁是泡菜坛子!”
  “就是说你,德行又酸又臭,不是泡菜坛子是什么?”
  女人掩面奔出,佳音和珍珠追了过去,贵和放下筷子埋怨赛亮:“二哥你真有点过分了,观念不同应该相互理解包容,男人也该着女人,你这些话换了我我也受不了。”
  他的话也是秀明的意思,还得加点料。
  “是不是爸走了没人治得了你了,怎么变本加厉地放肆?”
  在赛亮眼中哥哥和弟弟连练级的小怪都算不上,气定神闲道:“爸在的时候我也这么说,只不过你们没听见。”
  秀明着恼:“以后全家人住一块儿你也打算这么嚣张下去?”
  “你们不是说了吗?观念不同应该相互理解包容。”
  贵和明白这是在讽刺他,二哥睚眦必报,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比针眼还小?
  看在爸的份上还得对他坚持和平主义。
  “二哥,语言暴力也是家庭暴力的一种,你再看不惯二嫂也不能随心所欲骂她啊。”
  “哼,我这是骂吗?真正难听的话还没出口呢。”
  赛亮起身往门外走,好似撤离一块蛮荒之地。
  秀明估计他不会老实待在家里,忙问他去哪儿。
  “我在镇上的旅馆开了间房,今晚去那儿过夜。”
  “你不管弟妹了?”
  “她不是希望我别管她吗?随她的便吧。”
  他边走边回话,声音扩散到家中每个角落,存心让所有人都听到。
  贵和这根湿柴也冒起了浓烟,愤懑道:“大哥,还真让爸说对了,二哥就是在对二嫂施行精神法西斯。”
  秀明不聋不瞎,耳闻目睹哪消他做解说,忿忿地想:“老二这块铁疙瘩就是欠打,必须千锤百炼才能成器。”
  这条路道阻且长,他得做好准备。
  赛亮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脚步声像推车上掉落的砖块,又像无聊的野鬼在数拍子。天凉得都能呼出白气了,他用胸腔里的暖交换外界的冷,渐渐冷得前胸贴后背,宛如被榨干水分的枯叶。
  千头万绪归结为一个烦字。
  父亲的死、任性的妻子、蠢笨聒噪的家人以及即将来临的合住……
  工作扰扰胶胶,如同一个战场,现在生活又在他的人生里开辟出第二战场,他在战火中辗转奔命,早已污血狼藉却不敢喊疼。
  兄弟姐妹的误解还不算什么,毕竟他们是外人,好比电视剧中插播的广告,忍忍就过去了。妻子的无理取闹却让他心力交瘁,内心时时回荡着焦躁的呼喊:
  你究竟哪儿来那么多不满?你要的我不是都已经给了吗?
  美帆见丈夫一走了之,弃妇般的感觉油然而生,倒在珍珠床上哭得气滞声噎。珍珠英勇都围住她劝,灿灿路过见这儿人多,也跑来看热闹,佳音听说她这半天都没吃过东西,做了碗藕粉给她。
  “你今天午饭后就没吃东西,喝点藕粉吧,不然胃会疼的。”
  美帆蒙头拒绝:“我的心都千疮百孔了,哪还顾得上胃啊。赛亮太没良心了,一言不合就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我现在吃东西有什么用?养足力气再被他虐待吗?”
  珍珠一边替她捶腿一边劝:“二婶,人是铁饭是钢,您平时吃素,肚子里没油水,再饿两顿就该倒下了。二叔惹您生气,您正该怨他恨他,干嘛为了他跟自己的健康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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