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全集Zei8.com》第139/153页


那头陀见周四杀了同伴,大吼一声,飞身向周四扑来。周四被各派人物围在当中,杀心狂涌难抑,忽然退后一步,将叶凌烟背心抓住,跟着从胯下提起应无变,喝声:“出掌!”双臂震动,将二人抛出。应、叶二人毫无准备,眼见便要撞到那头陀身上,直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出掌护身。

那头陀见来人一个獐头鼠目,一个形状滑稽,哪将二人放在心上,两只大拳崩出,欲将二人击个粉碎。叶凌烟见来拳暴烈之极,心生畏怯,陡然翻跃而起,轻飘飘落在那头陀身后。这一来变成了应无变一人与那头陀对掌,其状之动魄惊心,直非笔墨可描。

木、盖二人齐声惊呼,两口剑均自鞘中飞出,射向那头陀脑颅。长剑尚未飞到,应无变枯瘦的手掌已与那头陀两只铁拳撞在一处。二人心中一沉,只道应无变必得粉身碎骨。谁料应无变摔倒在地,依旧鲜活无比;那头陀却大叫一声,四体分离,血肉迸溅,一颗硕大的头颅上插了两柄长剑,直飞出两三丈远,兀自滚个不停。

应无变坐倒在地,半晌睛眸不转,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便似小儿受了委屈,愈哭愈是伤心。他前时只盼教主出得场来,神威使足,最好能让自家看得屎溺失禁,方才开心。这一回周四偿其心愿,果令他屎尿齐流,吓得不轻。众人见他如此猥琐的人物,竟将那头陀打得四分五裂,都惊得毛立骨酥。及见他坐地长嚎,痛心十足,更加神智迷乱,疑是妖邪。

那黄脸男子见洪转肢残骨断,也自心惊。适才周四掷人取命,他在一旁看得十分真切,以他识闻之广,却也是头一遭见此骇人手段。当下走到周四面前,上下打量他许久,问道:“你是魔教中人?”周四恐他猝然发难,死死盯住他肩头,不敢分神答话。

那黄脸男子哼了一声,又扫视木、盖等人道:“你等也是魔教余孽?”言下大有轻视之意。盖、萧二人见他距教主太近,不约而同地护在教主身旁,一颗心怦怦乱跳,开口不得。

木逢秋心定气沉,略一拱手道:“在下木逢秋,今日陪我家教主来到嵩山,只为息事宁人,保少林合寺平安。单先生久不问江湖中事,何不回东山高卧,颐养仙年?”

众人闻听周四是魔教之主,心头大震。少数人早知木逢秋之名,更是吃惊不少:“此人尚还在世,其余几人谅是魔教宿老无疑。听说魔教诸长老武功极高,今日不知来了几个?我等轻入虎口,怕是性命难保。”众人对魔教久存畏惧,此次只因不信少林会与之勾结,方敢远来生事。这时眼见群魔现形,众僧喜悦,两家携手做奸已是昭然若揭,人人眼前都是一黑,只觉得千年古刹,已成纳秽之所,慈悲禅林,尽是狼戾之人。满场数百人众,各个胆战心惊,恨无双翅。

那黄脸男子听说周四是一代魔尊,也感意外,重新打量他一番,忽然大笑道:“世事无奇不有,可魔教人物竟欲保少林平安,却是滑天下之大稽。魔教冷、周两代教主俱有吞并江湖之心,今日尔等又选渠魁,想是要重温此梦。我倒想看看这位新教主有何能力,敢到此兴风作浪!”盖天行大怒,厉声喝道:“松溪派老卒!安敢如此无礼!”飞身上前,一掌直击那黄脸男子胸膛。那黄脸男子不闪不让,亦出掌击向盖天行胸膛,后发先至,快如闪电。盖天行大吃一惊,斜斜纵了开去,衣袖一卷,将地上两柄长剑操入手中,一柄掷给木逢秋,叫道:“老木,你去对付东面那帮兔崽子,这里有我无妨!”

木逢秋料他在侧,教主不会有失,长剑一抖,向东奔来。萧问道恐他势孤,紧随其后。众黑衣人见二人飞掠而至,都甚惊惶。前面几名黑衣人迎了上去,欲将木逢秋挡住。木逢秋见几人手形特别,知各自手中都捏着歹毒暗器,运剑如风,疾刺几人手腕。几名黑衣人暗器尚未发出,手筋已被挑断,齐声呼痛,让开道路。

木逢秋健步如飞,来到那红衣人面前,长剑反刺,又将扑来的几名黑衣人手掌刺穿,跟着冲那红衣人喝道:“混帐东西!我家教主在此,为何还不速退?”那红衣人闻听此言,全身抖个不停,突然飞身而起,向人群外纵去,几个起落,已飘在十数丈外。

众黑衣人见他逃窜,进退失据,呆呆地站在原地,尽似木偶一般。木逢秋大笑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站在这里等死么?”长剑划了一圈,近处七名黑衣人发髻早断。有两人大声尖叫,一人右耳落地,另一人指头少了三根。众人见他剑法如此了得,发一声喊,齐向场外奔去。这伙人初来时气焰嚣张,此刻却惊恐万状,生怕落在最后。各派人物见一班人不战而走,皆大惑不解。木逢秋却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心道:“亏得他顾念旧情,否则确是不堪设想。”

木、萧二人向东之际,那黄脸男子已欺身上前,奔周四当胸抓来。周四久观其技,早想与他一较手法,当即单掌缠丝,向来臂贴压,脚下暗暗催劲,大力涌上掌端。此时二人一个斗志正旺,一个筋力已疲,周四以缠压为法,原是大占便宜。谁料那黄脸男子手上如施魔法,一搅一带之间,猛将他前臂要穴扣住。周四穴道被拿,半身竟动转不得,待要出腿救急,两条腿忽然痛胀异常,不听使唤。

须知他内力之奇,当世绝无仅有,若想将他穴道封住,实比登天还难。那黄脸男子一抓便令其血凝脉堵,手劲之强,当真不可揆度。

盖天行见教主命在顷刻,长剑倏出,疾刺那黄脸男子背心,剑上大发异声,骇人心胆。那黄脸男子扣住周四穴道,已然用上全力,换做旁人,手臂早被他捏得粉碎。不想这一回甚难如愿,且五指仿佛要折断了一般,大有痛裂之感。他知对方内功有异,只恐放了此人,后患无穷,急忙拽了周四,向旁躲闪。盖天行见他扯住教主不放,突然向他抓住周四的手臂刺去,一连几剑,剑剑似疾风暴雨,骤密无歇。那黄脸男子一面闪避,一面赞道:“剑法很高啊!你是魔教哪一位?”说话间手指轻出,将来剑一一弹开。

盖天行半臂隐隐发麻,出剑略缓。那黄脸男子得了空隙,挥掌拍向周四前额。周四险境难脱,惊怒已极,突然纵声大喝。这一喝大有雷霆万钧之势。那黄脸男子心中微乱,手掌凝在半空。

周四得此良机,奋力挣脱,嗤地一声,袍袖扯破半边,那黄脸男子随发一掌,正击在他肩头。周四气血不畅,不敢运气实受,顺势飞出,向前滚滑。那黄脸男子见他在空中翻腾卸劲,姿态曼妙无比,忍不住赞道:“好个魔头!轻功倒是天下无双!”脚尖一点,向周四飘来。盖天行见状,急忙拦住去路,长剑雨点般刺落,俱是平生得意的招术。那黄脸男子知他剑法甚高,不敢怠慢,双掌飞动,欲将他先行击毙。

周四惶惶落地,眼见臂上青肿一片,愈发胆裂心寒。他这一日旁观取巧,并不知场上风险几多,待到亲身实受,方知慧静能与其人斗在数十招上,是何等的不易。

忽听盖天行大叫一声,长剑脱手飞出,直上青天。那黄脸男子击飞他手中长剑,随施杀招,左手一探之间,已抓上他肩头,右掌饱蓄神力,直向他胸口按来。这一掌峻骨高风,气势壮迈已极,当者除了出掌相迎,确无别法可图。盖天行虽知化解之法,苦于肩头被拿,实是力不从心,勉强抬起手掌,与来掌抵在一处,心中却暗暗叫苦,度无生望。那黄脸男子施出此招,只为看他螳臂挡车的窘状,掌力缓缓催送,直压得盖天行面赤如血,五内翻腾。

周四见状,飞身来救,怎奈相距数丈,终是晚了一步。盖天行见他一脸惶急,心道:“教主此举,总算有情,可惜他心思不在神教。我今日为他而死,也不知是否值得?”他脏腑大受震创,自知生机已渺,突然攒足气力,大吼道:“松溪派老狗!为何还不取命?”话音未落,背后忽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传来,滚滚如潮,冲荡全身。他纵声吼叫,真气上浮,受此大力一激,热血顿时喷出,溅在那黄脸男子身上。那黄脸男子一惊之下,只觉对方掌力骤增,定睛看时,却是慧静站在盖天行身后。

原来慧静初见周四入场,只道再不须自家忘死拚搏,在他心中,周四实有通天彻地之能。哪知周四入得场来,着手既败,反似不如自家。斯后盖天行又遇险情,他不得不挺身相救,心中却想:“这位施主昨夜在寺中长啸,我闻之亦气脉躁跳,几难把持。为何那黄脸施主不甚精妙的一招,他却拆解不了?”

其实他有所不知,松溪派所以能代出巨擘,傲睨天下,皆因张松溪所传手法太过玄奥奇绝,不同凡俗。常人无论武功多高,如是第一次与松溪门下交手,均不免一招便败。当年季化南能够独挑少林,也是因众僧不识他奇幻绝伦的手法,方才一战功成。慧静未明此理,对周四大失所望,却不知周四一招间能脱出身来,已是虽败犹荣,十分难能。

盖天行得慧静相助,雄心又起,嘿了一声,抖掌发力。这一掌乃是两人功力之所聚,那黄脸男子纵有神鬼莫测之功,也一般消受不得,连着退了两步,方才拿桩站定。慧静眼见他下盘不固,心道:“这几位施主虽已露面,毕竟无甚大用,看来还得我独斗此人。”飞身上前,挥拳击向那黄脸男子小腹。

他才脱险境,又入修罗战场,心中甚是悲惶,一拳打出,怪态复现,所击之处,忽由小腹转至对方左腋。那黄脸男子匆忙招架,落在下风,突然飞起一脚,踢在慧静左胯。盖天行见状,忍痛拾起长剑,向那黄脸男子掷去。他伤势颇重,手劲大减,长剑破空飞行,势头极是缓慢。

便在这时,周四已到近前,大袖在剑身上轻轻一拂,长剑忽似得了新生,呼啸着射向那黄脸男子咽喉。那黄脸男子傲然不惧,伸指弹向剑身,不料长剑蓦然碎裂,化做数十片白光,分袭他全身各处。那黄脸男子心头一震,急忙纵身而起,挥袖扫拨,应变虽然极快,袖角上仍被碎片穿了几个窟窿。慧静见了,暗暗心惊:“这位施主好强的内劲!换做是我,可不能将长剑震成数十片。”眼望周四,信念又生。周四震碎长剑,也向他望来。二人四目相对,敌忾同心,齐齐跃起,扑向强敌。

周四适才一招既北,羞恨在心,飞身之际,左掌暗运“易筋经”中的内劲,右掌则附了心经上的神功,欲与那黄脸男子一决雌雄。慧静见他去势太疾,恐其遭遇不测,抢先上前,与那黄脸男子斗在一处。那黄脸男子虽见二人齐上,却不慌乱,连发几掌,将慧静逼在一旁,随即向周四迎来。周四身在半空,并不坠落,双掌齐出,缓缓下按。

那黄脸男子见他大犯拳法之忌,冷笑一声,亦出双掌相迎。孰料周四两股大力一并摧发,身下顿生漩涡,砰地一声气浪冲腾。那黄脸男子惊呼一声,陡然跃上半空,气浪追身撞到,又将他弹起一丈多高,兀自收身不住。慧静站在下面,虽距漩涡甚远,仍被震得肉颤骨软,面皮裂开几道血口。

那黄脸男子受此一惊,已知周四身有邪法,不能力敌,疾落而下,抓向周四脑后“风府”“天柱”两穴。周四刚刚落地,便觉脑后如被针刺,情知回身不得,急忙向前纵跃。那黄脸男子如影随形,紧跟不舍,连变手法,抓拿他背心大穴。

慧静魂魄归窍,眼见周四处境窘迫,飞身上前,挥掌拦截。那黄脸男子恐周四脱出身来,再施邪技,只用单掌与慧静周旋,身子仍疾纵不停,始终距周四三尺远近。

周四大急,猛然向一株古松飞去,双掌重重地拍在树干,掌力回撞,倏然传至后背。那黄脸男子抓上他背心大穴,五指被震得麻木不仁,一惊收手,退开半步。周四得以转身,两掌疾出,击向那黄脸男子胸膛。那黄脸男子不待他掌力发出,忽然点向他“极泉”、“侠白”两穴,指发如箭,快捷无伦。这两处穴道分居左右两臂,一属手少阴心经,一属手太阴肺经。此时周四左掌运了心经上的内劲,真气正是从手少阴心经通过;而右掌附了“易筋经”的力道,也是欲从手太阴肺经发放。那黄脸男子一眼便看穿他行掌发力的途径,眼光可谓极毒。

周四见他点向紧要所在,不敢摧放大力,双掌微收,掌法随之一变,暗暗遣运真息,掌上的两股力道倏然易置。他内功登峰造极,两股力道自任何经络发出均无不可,这时随意一变,“易筋经”的劲力已行入手少阳三焦经中,而心经上的内劲则流到手厥阴心包经内。那黄脸男子不知个中机巧,眼见他掌法无甚新奇,仍向他“侠白”“极泉”两穴点来。周四心中窃喜,正欲吐放掌力,那黄脸男子猛然醒悟,手臂一折,点向他“会”、“天泉”两穴。

周四被他识破机关,心中大急:“这人怎地如此了得!我暗遣真息,他如何能够知道?”当下连变数式掌法,内劲愈催愈疾,不走常轨,期对方判断有误。

那黄脸男子虽每一次都料敌机先,不容他发力狂逞,暗自却惊讶不已:“这小魔头不过二十几岁,内功怎就到了这般火候?我今日仗了眼光,勉强将他迫住,斗得久了,可难保不出意外。”须知他如此争斗,最是耗损心神,其间只要判断稍稍有误,或出手略微慢了一些,都不能将周四来掌封死。而周四一旦抢了先手,便会大施魔功,摧残其体,那时任他有通天本领,也是休想活命。他应付周四一人,已大感艰难,再加上慧静从旁助拳,招招没个法度,更如雪上加霜,故此数十招上,已落下风。好在他拳艺极高,非周四、慧静可比,尽管疲于应付,一时却无败象。

慧静一面频施怪招,一面偷瞧周四,眼见他虽被那黄脸男子封得紧密,出手却愈发正大,竟于雄豪激昂之中,渐露恢宏王霸之气,不禁暗暗称奇:“都说魔教武功残毒邪恶,可这位施主义正功醇,哪有半点诡诈之相?我今日领悟大道,犹不敢以正招与对方拆解,他单单能够做到,可见武功在我之上。一会儿他气魄渐大,那黄脸施主必然制他不住。”言念及此,出拳更怪,只盼将那黄脸男子吸引过来,周四便可乘机建功。

三人这番较量,真可谓别开生面。慧静明明是少林弟子,出手却怪异荒诞,毫无万流之宗的端庄气象。周四身为魔教巨枭,偏偏术正法严,不露乖张。三人之中,独那黄脸男子不改本色,无论处境如何,均如岱宗峙立天东,卓傲不群,神采非凡。这三人无一不是当世顶尖的人物,此番斗在一处,实是百年不遇的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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