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全集Zei8.com》第18/153页


突然之间,台下蹿起一人,一个起落,便到高台之上。众人眼前一花,均未看清此人面目。忽听天恕大叫一声,脸上露出极古怪的神情,双手在空中虚抓几下,一头栽在台上。

那人来得太快,连座上天心、冲霄、戴之诚这等好手,也只恍惚看到人影一闪,待回过神来,那人已倏地纵下高台,向西面深谷中落去。只听一个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天恕贼子,毁我少林清誉,死有余辜!”声音雄浑高亢,震人心魄。这变故来得突兀之极。台上台下千余人众,竟无一人看清来人如何出手,是何面目!

梁九抢步上前,见天恕已然气绝,不由惨声道:“敢问天心方丈,这可是贵寺‘大悲手’所致?”天心长叹一声,无言以对。凌入精冷笑道:“这哪里是甚么‘大悲手’,分明是‘明王心经’的阴毒内劲!”此言一出,满场耸动。

梁九微一抱拳道:“方丈大师,这真是‘明王心经’的内力么?”天际横眉道:“是便怎样?”梁九痛心道:“适才天恕大师所言,梁某本是半信半疑。由此看来,来人即便不是贵寺僧人,也必是魔教中人无疑。因何魔教要杀了天恕大师灭口……”徐不清接过话头道:“只因天恕大师所言,句句是真!”天际怒吼道:“便是实情,你又能如何?”天心喝斥道:“师弟休得妄语!”徐不清冷笑道:“你少林人多势众,两位大师想必也习了那魔经,徐某当然不敢放肆。但今日这么多人都在,却总要有个分教。”

忽听东边台角下一人道:“有分教个屁!少林寺的和尚,个个都是大爷的朋友,好歹由着他们,谁敢扯闲道淡?”众人听这声音,分明是适才坠入谷中的叶凌烟,无不大奇。徐不清怒喝道:“贫嘴的畜生!却还不……”一个“死”字尚未出口,只见白影一闪,已到眼前。徐不清一惊之下,双掌齐出,都击在叶凌烟胸口。叶凌烟似断了线的风筝,飘飘乎乎,向台北面一群年轻弟子落去。随闻女子尖叫之声,再看时,叶凌烟腋下已夹了一人,正是华山派那个美貌女子。

只听叶凌烟怪笑道:“崆峒派的掌法稀松平常,华山派的小妞可是真俊!老叶将她抱回家去,让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说话之间,华山派几名弟子已拔出剑来,将他围住。慕若禅起身喊道:“朝源、仕吉,不要走了这魔头!”说着不住地咳嗽。

戴之诚、凌入精、郑之达等人坐在一旁,暗瞧好戏。玉虚和青衣子知叶凌烟轻功高己甚多,适才已丢尽脸面,这时都大是犹豫,不知是否应该上前。岳中祥、顾成竹、赵崇恼叶凌烟在山下调戏刘玉英,飞身而出,将他围在当中。叶凌烟嘻嘻笑道:“你点苍派的小妞也不错,老子也要定了。”只听台下一人道:“两个小娘儿都让你掳去,你教我到何处去销魂?”随见一人大袖飘飘,纵上台来,正是陆忆裳。

叶凌烟见四人分站一隅,将自家围得紧密,突然带那女子纵起,向赵崇扑来。赵崇不闪不避,右手呈虎爪之势,抓向叶凌烟小腹。叶凌烟在空中一旋,忽将那女子挡在身前。赵崇本是抓向他小腹,这一来却堪堪便要抓在那女子臀上。他运爪如风,劲力饱蓄,知这一下抓得实了,不但会伤了那女子,更要令华山派大出其丑,当下右臂急缩,同时向旁闪身。饶是他应变奇快,仍将那女子裙角撕下半片。叶凌烟却似泥鳅一般,从他身边滑过,奔坡下窜去。

岳中祥等人见他挟了一人,仍奔纵如飞,自忖追赶不上,都停步怒骂,只有华山派几名弟子呼喊着追去。慕若禅内息本就不畅,这时情急,更半点力道也提不起来,眼见华山派出此大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见各派尊长俱在,但叶凌烟两次来扰,居然无人能阻,均感懊丧。眼见几名华山弟子距叶凌烟愈来愈远,都知那是再也赶之不上了。

便在这时,猛听坡下一人高声唱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声音嘹亮高耸,在群山间回荡不息。本来常人若在山间纵声高喊,也必能回荡数声,然后渐渐低弱,便即止息。不想这人只唱得一句,山谷间便似打了个霹雷,龙吟虎啸般直响个不停,声音荡向群峰,回音竟一声高过一声。

台下有数人听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捂住双耳,不敢再听。天心等人内力虽深,但那声音直似无止无歇,传入耳中,着实摄胆摧心,也不由惶然相顾,暗自惊异:“这人是谁?内力怎会如此雄浑深长!”

梁九移目下望,见远处坡下一人健步而来,忙高声道:“这位朋友,请出手截住你对面奔来之人!”他听出来人内力浑厚无比,知其武功定然不弱,当即出声求援。

叶凌烟夹着那女子正奔时,忽听前面有人纵声高唱,内力罕有伦匹,已然吃惊不小,又听梁九在台上一喊,更是惶急,几个起落,已奔到来人身前。他知此人内力远胜于己,不敢用强,暗将左手藏在那女子白裙之下,待奔到那人面前,左手在裙下微扬,一蓬烂银针撒出,无声无息,去若柔风。此时二人相距不过五六尺远,他出手又毫无征兆,只道来人武功再强,也绝难躲过。孰料那人并不躲闪,右手大袖轻挥,一蓬银针霎时似泥牛入海,遁无踪影。随见他右手圈转,五指萁张,闪电般拿向叶凌烟胸口。

叶凌烟身法虽快捷诡异,但那人随便抓来,掌风竟将丈余内尽皆笼罩。叶凌烟只觉周遭气流骤然凝固,身子被掌风所引,不由自主地转了一圈。突然间颈上一紧,已被那人牢牢掐住。

只听那人笑道:“朋友为何这般穷凶极恶?”叶凌烟被他拿住脖颈,登时骨软筋麻,手臂一松,那女子从他腋下滑落。那人见了,右足轻勾那女子腰肢,微一用力,将她挑入怀中。那女子在叶凌烟腋下时,已被点了穴道,蓦地里滚入那人怀中,粉面与他口鼻几乎贴上,一惊之下,脸上如涂红彩,啊了一声,竟晕了过去。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美的女子!这可有趣的很。”左手提了叶凌烟,右臂轻揽那女子,大步向坡上走来。未行几步,华山派几名弟子已然赶到。几人向这人望了一眼,齐声惊呼,向后跃开,只有一人站立不动,将长剑插回背上,拱手道:“弟子易朝源,见过孟大侠。孟大侠果是信人。家师等各派掌门俱在台上恭候大驾。”那人道:“华山派也是言而有信,果然降阶相迎。我看非但降阶相迎,简直便是投怀入抱了。”说罢爽声大笑。原来此人正是孟如庭,他数日前与华山弟子既有约定,这日便践约而至。

忽听一黑衣弟子喝道:“孟如庭,你还不将我师妹放下!”那女子悠悠醒来,见四周站了几位师兄,鼻中更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不觉嘤的一声,闭上双目,身子缩在孟如庭宽阔的怀中,脸如红霞,也不知是喜是羞。

孟如庭笑道:“投怀送抱,华山派原是太客气了。这便原物奉还。”在那女子肋下轻轻一按,解开她被封穴道,顺势将她放开。那女子只觉全身一畅,双足已然着地。那黑衣弟子忙上前搀扶,关切道:“兰儿,你没事吧?”那女子望了孟如庭一眼,目中满含幽怨,突然哭了起来,掩面向坡下奔去。那黑衣弟子本要追赶,易朝源却道:“仕吉,先不要追了!”那黑衣弟子听大师兄喝止,不情愿地停下脚步,悻悻而回。

易朝源道:“孟大侠既然来了,便请到台上一叙。”孟如庭手指叶凌烟道:“这位朋友是谁?”易朝源恨恨的道:“他便是魔教的叶凌烟。”孟如庭一怔,随即笑道:“这倒失敬了。”

几人片时来到台上。易朝源手指孟如庭道:“这位便是孟如庭孟大侠。”一语既出,台下轰然大哗。孟如庭放下叶凌烟,向四外含笑施礼。慕若禅眉锋一挑道:“阁下杀了我派弟子,此事如何交待?”孟如庭道:“孟某此来,正要向慕掌门澄清此事。”慕若禅怒道:“你还想抵赖不成?”他虽见孟如庭救下本派弟子,却无感激之意,只道他故意在人前施技自炫,当即拔出长剑,奔孟如庭咽喉刺来。

孟如庭素知华山剑法险奇无比,极是狠辣,忙侧身避开来剑,右手顺势抓住慕若禅前臂,微一坐身,向后捋带。他知慕若禅为一派之长,武功定然不弱,这一捋手上已使出七层力道。用力之下,忽觉慕若禅脚下虚浮无根,一带之间,竟将他拽了起来,直掼出二三丈远,结结实实摔在台上。孟如庭惊道:“你身上有伤!”慕若禅额头、鼻梁都碰出血来,长剑也落在数尺之外。玉虚和青衣子见状,齐声喝道:“孟如庭!你恃技凌人,眼中还有大伙么?”各抽长剑,便要动手。

忽听叶凌烟叫道:“老萧!你还不上来救我?”众人不知他喊的是谁,都是一呆。却听人群中一人笑道:“不争气的东西,便这么耐不住性子,出来现世!”一言甫毕,只见一老一少衣袂飘飘,纵上高台。众人闹不清原由,皆瞠目而视。

那老者拽着少年,来到叶凌烟身边,在他后背轻踢了几下。叶凌烟腾地跳起,指着那老者道:“你在定陶被人撵得直跑,比我也强不到那儿去!”易朝源闻言,失声叫道:“这……这人是魔教萧问道,他……他身旁少年,便是习了魔教心经的少林弟子!”

众人听到“萧问道”三字,已然吓得不轻,又听他身边少年,便是天恕所说的窃经弟子,都惊得跳了起来,却不知如何是好。梁九最先醒悟,大喝道:“今日若走了这少年,它日必成大患!各位掌门切莫犹豫。”飞身上前,抓向周四背心。萧问道见来得凶,忙将周四拽到一边,左掌斜划,化开来招。

群雄原本各揣心腹之事,但听梁九一喊,也都猛醒:“不错!今日若放走此子,日后被他占了形势,与少林携手作奸,我等哪能在江湖上立足?”当下各展身形,将三人围在当中。只有天心、天际和戴之诚几人端坐不动。

萧问道见徐不清、凌入精等人上身之际,身法虽不相同,却都凝重老炼,便知几人颇为了得;身后岳中祥、顾成竹等人衣袍鼓胀,目中精光迸射,料来亦非庸手;左侧冲霄仗剑而立,更是杀气腾腾。他心中一寒,仰天叫道:“罢,罢!莫非我神教果真气数已尽?”他知单打独斗,这些人未必能胜自己,若要与叶凌烟携手远遁,也非难事,但要将周四一起带走,却是万万不能了。眼见冲霄长剑抖动,刺向周四心口,忙拉起他向后纵跃。冲霄一剑递出,势不稍缓,连绵几剑,皆指向周四要害。

徐不清手拿一对短钺,见萧问道被冲霄迫得连连后退,忽将双钺咬合一处,扫向周四双足。这边顾成竹一对判官笔也频频戳点,直打周四背心。萧问道见三人意狠招毒,心中一酸,拼着受冲霄一剑,双腿连环踢出,将徐、顾二人四件兵器踢开。他侧身回护周四,不觉露出破绽,嗤地一声,左臂被长剑划了一寸多深的口子,登时血流如注,半臂酸软。

那面叶凌烟对付岳中祥、凌入精、赵崇等人,更是险象环生。他适才中了冲霄一剑,本已受了轻伤,不然下坡之时,也不会被孟如庭轻易拿住。这时手忙脚乱,大呼道:“老萧,快走吧!”说话间右臂被凌入精抓出一道长长的爪痕。凌入精一招得手,又向他下阴抓来。叶凌烟飞身蹿开,破口骂道:“驴牛射的畜生!老子日后定将你桐城派全伙阉了!”话音未落,赵崇倏出一掌,印在他背心。

叶凌烟说话之时,已觉察身后有异,急忙向前扑伏,卸去来掌大半力道。虽是如此,仍击得他热血狂喷,气息大乱。他忍痛踹开岳中祥挥来的铁箫,颤声道:“老……老萧,走吧!”

这边萧问道顷刻之间,又被判官笔搠中肩头,听叶凌烟呼喊,心急如焚。突见徐不清短钺抡起,由上至下劈向周四头颅。这一招威猛无俦,大有劈山断海之势。萧问道见了,目中掉下泪来,只道这一钺已要了周四性命。

天心坐在一旁,见周四命在须臾,忙手抓椅背,扣下一片断木,运劲向短钺上掷去。徐不清虎口一热,手臂力道骤失,回头见是天心所发,咆吼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少林还要回护邪魔?天恕大师的话还会有假么!”

这一幕满场皆见,人人失惊。群雄想到天恕之言已确,少林之奸犹藏,此时若杀不了这少年,后果实难预料,当下尽似疯魔附体,招招制命,绝不留情。

萧问道见周遭几人状如凶神,自家万难招架,不觉惨声道:“好孩子,是我害了你。你放心,今日无论是谁杀了你,我日月神教都要将他碎尸万段,满门杀尽!”长啸一声,挥掌震开众人,与叶凌烟飞奔下坡。

众人心思只在周四身上,虽见二人逃走,也不理会。冲霄长剑递出,直刺周四眉心,蓦然想到萧问道临走时所言,又硬生生撤回剑来。此时众人已将周四团团围住,却无人敢率先下手,均知害此一命,便是得罪了少林和魔教两家。忽听青衣子道:“今日各位一同杀了这少年,日后有事,大伙一并承担。”冲霄道:“好主意!”余者也纷纷点头。台下上千人更是嗷嗷乱叫,一片喊杀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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