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全集Zei8.com》第52/153页


一蓝衫大汉上下打量周四,怒声道:“你是汉人,怎敢去帮鞑子?”周四见马上几个大汉浑身是血,神色却不稍变,更生钦敬,朗声道:“这几人都是不怕死的好汉。我劝各位还是别为难他们。”那蓝衫大汉喝道:“你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是不是将你老子是谁也忘了?”

周四幼小孤苦,本就不知亲生父母是谁,听他一说,凄然道:“我本就不知他们是谁,还谈什么忘不忘?”他这话本是实情,但众人均错会其意,只道他丧伦灭理,目无君父。

那蓝衫大汉冷笑道:“这么说,你是甘心做鞑子的走狗了?”忽将手中大环刀一挥,喊道:“将这小儿也一块宰了,兄弟们不要留情!”话音未落,已有七八个人向周四扑来。

周四见几人状如凶神,心中气恼:“这些人如此无礼,好没情由!难道劝架之人也该死么?”眼见几件兵器均奔自己要害,怒火更盛:“我在万马军中,尚杀得尸横遍野,尔等寥寥数人,能奈我何?”当下并不闪避,一只手猝然伸出,前拿后带,随抓随抛,顷刻间将七八个人皆掷在数丈之外,人人落地后哼也不哼,显是被他一抓之下,立时毙命。

众人见他连杀数人,比折断一根枯草还要容易,均吓得毛发直立,眉耸目斜。马上几条大汉虽是久经沙场、悍然不顾的猛士,见了这等狠辣的手段,也不由相顾骇然。

却听周四道:“以前有人曾劝我下手留些情面,后来我在大军中逃得性命,才知他说的不对!”说到这里,望定那蓝衫大汉道:“你既要杀我,为何还不过来?”那蓝衫大汉心下虽惊,人却极是硬朗,怒目道:“爷爷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岂惧你这鞑子走狗?”明知上前必死,大步迈出,竟无丝毫畏惧。

周四凝立当地,待蓝衫大汉距己不过丈余,突然迈上一步,左掌闪电般伸出,将他手中大环刀夺了下来。蓝衫大汉并不慌乱,明知斗对方不过,双拳齐出,仍向周四胸口击来。周四冷冷一笑,将怀中少年放在地下,袍袖挥出,打在蓝衫大汉脸上。那蓝衫大汉头上一晕,踉跄几步,险些摔倒,脑袋晃了几晃,又扑了上来。周四有意戏耍于他,袍袖二番卷出,搭在蓝衫大汉肩头,运劲向旁一引,蓝衫大汉身不由己地连转几圈,一头栽在地上。众人见状,齐声惊呼:“头领,快别和他计较!”

那蓝衫大汉跌得头昏脑胀,人却十分倔强,挣扎几下,又站起身来,双手握拳,一步步走向周四,比适才更是冷傲不驯。周四亦未料他会有这等傲骨,好胜之心陡起,故意要在人前挫其锐气,大袖顷刻间连挥数下。但听“啪啪”声响,那蓝衫大汉一件袍子被震得碎成数片,转眼之间,魁梧的身躯便裸露在瑟瑟秋风之中。

众人见了,背后都窜上一股凉意。那蓝衫大汉身子栽了两栽,重重地跪在地上,手抚胸口,急喘不止。原来周四挥袖之际,便在蓝衫大汉心口处轻轻拂了一下,及至收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扫中他膝上穴道。他袖上劲力欲刚则刚,欲柔则柔,皆随心意,一股刚猛力道虽将蓝衫大汉袍服震碎,柔和的劲力却淤滞在他体内,潜深伏陆奥,不露圭角。那蓝衫大汉腿上先是一麻,随觉胸口憋闷,心跳无力。饶是他体健如牛,也不由跪伏在地,喘息不止。

周四见他神情狼狈,笑道:“便算你铜筋铁骨,今日也该服了我吧!”那蓝衫大汉一张脸憋得紫红,心中仍是不服,昂首道:“你若有种,便杀了爷爷,这般辱我,算什么好汉?”周四见他至此仍不告饶,左掌“叭”地一下,拍在蓝衫大汉后背,说道:“你若软语求我,我必取你性命,既不屈服,倒可相饶。”右足起处,将蓝衫大汉踢入人群之中。有几人忙伸手将他接住。那蓝衫大汉被他掌拍足踢,穴道已解,胸口憋闷之状亦消。他纵横四方,从未受过如此挫辱,当下推开两旁同伙,怒视周四道:“足下今日之赐,我等均已记下。刘国能但有气在,日后定当酬谢!”说罢恨恨地望了马上几人一眼,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西奔去。一干同党惊魂未定,哪敢再看周四一眼?皆发足狂奔,鼠窜而去。

周四眼望众人远去,心想:“这蓝衫大汉颇有骨气。我今日辱他,倒是有些不该。”正思间,适才被他救下的少年已跑到他身边道:“恩公活命之恩,多铎感激不尽。”单膝跪倒,便要磕头。马上几条大汉也跳下战马,上前拱手道:“恩公大德,铭感五中,不敢言报。”说话间虽有感激之意,犹豫一下,终未跪下身来。

周四于此等虚礼全不介意,搀起那少年道:“你叫多铎?这名字可怪得很。”那少年嘿嘿一笑,指着旁边一条大汉道:“这是我九哥多尔衮。”那大汉重又拱手道:“若无恩公仗义援手,我等休矣。”周四敬他是条好汉,说道:“举手之劳,也算不了什么。”那少年又指着另一人道:“这是我侄儿豪格。”那人也上前给周四重又施礼。周四疑道:“你们几人的名字怎地都这么古怪?”几人见他不解的神色,都大笑起来。

那少年抓住周四双手道:“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周四道:“我叫周四。”那少年道:“那我便叫你周四哥如何?”周四喜道:“那当然好!”他自入江湖以来,从无一人以兄呼之,听那少年叫得亲热,心中如何不喜?那少年见他答允,喜道:“你既是我四哥,可得教我些武艺。”他适才见周四武功惊人,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按捺不住,头一件事便要周四传他武艺。周四见他满脸羡艳,心中得意,点头道:“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二人年纪均幼,碰在一起,自是投缘,你一言我一语,将旁人都搁在一边。

旁边大汉见二人聊个没完没了,说道:“多铎,咱们出来已久,何不引恩公一同回去?”那少年斜了他一眼道:“我自是要领四哥一同回去,可现下我二人还没说完呢。”那大汉笑道:“你二人同乘一匹马,边走边聊便是。”那少年点头道:“那好吧,不过我和四哥要骑你那匹千里驹。”那大汉笑道:“好,好!便给你骑。”

那少年拉着周四,走到一匹黑马前,问道:“四哥可会骑马?”周四道:“自是会骑。”那少年喜道:“我二人骑这匹马,不出片刻,便能将他们落在后面。”与周四一同跳上马背,也不等众人上马,便踹蹬扬鞭,向东驰去。

他二人胯下战马乃是万中选一的良驹,端的是龙背鸟颈,筋健骨挺,此时虽载着两人,仍是四蹄翻飞,奔驰若风。周四在昆明虽夺过明将几匹良驹,但与此马相比,却逊色得多。眼见这马后蹄只在地上微微一撑,便蹿出数丈,直比流星还快,惊道:“这马可真是人间宝贝!”

那少年扭回头笑道:“此马唤做乌龙兽,乃蒙古喀尔沁王爷贡奉的礼物。四哥若是喜欢,我让九哥送你如何?”周四心中欢喜,嘴上却道:“这等宝马,他如何舍得?”那少年道:“你救了大伙性命,他再舍不得,也不能不依。”说话之间,那马已奔出二十余里,后面几条大汉早被甩得无影无踪。

二人一马疾疾向前,少刻转出一片密林。周四纵目望去,赫然见迎面一片山坡下,扎了数十座大寨。各寨依势延绵,足铺开数里,远望旌旗蔽天,戈矛耀日。

周四前历兵祸,岂不知兵势之威;眼见连营数里,恍似铺天盖地一般,惊道:“这……这是哪的人马?”那少年手指前方,面有得色道:“这便是我满洲的八旗雄兵!”

第十一章 冲阵

却说满洲太祖努尔哈赤于明万历四十四年立国,定年号为天命元年,国号曰金(即所谓后金汗国)。太祖初立国,招兵添械,日事训练,除黄红蓝白四旗,更增镶黄、镶红、镶蓝、镶白四旗,共成八旗。太祖素有雄图,不思偏隅,其时军势日盛,便有攻明之意。遂于万历四十七年,以七大恨告天,誓师攻明。后萨尔浒一战,大败明军,斩杜松、刘绁廷等将三百名,诛兵士万余。自此辽东之地,明廷不与争锋。

后天启六年,太祖挥师宁远,为袁崇焕所败,羞愤忧劳,恹恹成病。至天启七年,一代雄主,竟尔长逝,传位于第八子皇太极(即清史上所谓太宗文皇帝)。

太宗即位伊始,改元天聪,遵太祖遗志,复统兵南来;崇焕悉败之。后崇祯即位,擢升崇焕为兵部尚书,赐尚方剑,命总领辽事。崇焕至关上,于紧要处修城增堡,置戌屯田,未几,已收其效。太宗闻之,嗟叹不已,愈不敢出,然恐军心倦怠,故常出猎校阅,聊以遣怀。

崇祯二年,毛文龙蟠踞东江,跋扈难制,崇焕借阅兵之名,诱其往迎。文龙素性倔犟,语多傲慢,崇焕怒,以尚方剑斩之。文龙部将孔有德、耿仲明闻讯,恐祸及自身,降于太宗。太宗咨及入关之策,二将答曰:“山海关内外,有崇焕把守,不易进取。何不绕道西北,由龙井关而入?”太宗详问之,二将曰:“龙井关乃明都东北之长城口,地偏人稀,疏无紧要,人多不备;此去途经蒙古,即可沿城入关。此关若入,便可向大安、洪山分路进捣,直抵遵化。遵化一下,明京动矣!”

太宗大喜,于是年十月,亲率八旗劲旅,大举攻明。途经喀尔沁部,不数日,入龙井关,克大安、洪山二口,浩浩荡荡,杀奔遵化……

周四闻那少年一语,疑道:“这么多兵马来此做甚?”那少年笑道:“我父兄久有南来之志,此番入关,便是要一举攻下明京。”周四道:“你父兄是何人?”那少年道:“我父汗已故。我汗兄你少刻便能见到。”说话间,已来在一座大营前。

营门前兵士见了那少年,都跪地道:“贝勒爷回来了。”那少年打马入营,三转两转,驰到一座金顶大帐前,勒住丝缰道:“我汗兄便在里面。我引你去见他。”

周四入营之时,便见四下里剑戟森森,寒气逼人,已有几分怯意。及至金帐前,见两旁站立数十名带刀卫士,个个龙精虎猛,眉宇间裹着一团煞气,更是惊惶,暗想:“这营内兵将,比昆明城外的官兵可又强悍了许多。只这穿着打扮,怎地都如此古怪?”

那少年见他东张西望,说道:“这一营都是正黄旗的人马,归我汗兄统领。等我二人见了汗兄后,我领你去看我手下的镶蓝旗健卒。”拉周四跳下马背,将马缰交给两旁的卫士道:“给此马换付金鞍,一会我要将它送给四哥。”说罢手拉周四,大步入帐。

周四随那少年刚一入帐,便见大帐内左右两旁,雄赳赳站了数十人。上首七八个人,都着黄马褂,头带宝石顶双眼翎圆顶帽,余者俱着铠甲。众人见周四走进,目光齐向他身上扫来。周四抬头上望,见正首一张犀牛皮长桌后端坐一人,年纪只在三十七八岁左右,身穿一件绣金龙团开气袍,外罩黄缀绣龙马褂,头带一顶红宝石顶纬帽,面色平和,气度雍容,细看之下,眉宇间微露一丝犷悍之气。

周四斜视左右,见两旁人物个个彪悍威猛,气概不凡,但立在这人面前,却都敛气屏息,神情肃穆,暗思:“这人是谁?怎地神色间透出这般威仪?”那少年紧走几步,跪地道:“镶蓝旗统领多铎叩见汗王!”周四一惊:“难道这人就是皇上?”

却听那人道:“让你等查看四周地势,怎去了这么久?多尔衮和豪格呢?”那少年道:“他二人还在后面,少顷便回。”说着抬起头来,冲那人眉飞色舞道:“汗王不知,我与九哥此番出营,险些丢了性命,多亏有他相助。”侧身指向周四,满脸钦羡。

那人“哦”了一声,淡淡扫向周四,说道:“且上前来。”那少年见周四愣愣地站在帐门口,忙起身走到他身边道:“这便是我汗兄。你快上前拜见。”说话间推了周四一把。周四身不由己地迈上几步,双目眨也不眨地望向那人。

两旁众人见他立而不跪,怒喝道:“蛮子无礼,见了大汗,还不下跪!”周四立在当地,本不知如何与那人见礼,听众人喝斥,不惊反怒:“我救了你的兄弟,你不谢我也便罢了,如何却要我跪你?”

旁边一黑脸大汉见周四仍是不跪,抽出腰刀,喝道:“大胆蛮子,想找死么!”举刀上前,望周四背上砍来。他本意只是恫吓周四,令他屈膝便罢,周四却当他真要杀己,脑海中涌上一个念头:“原来他们诱我至此,是要杀我!”此念一生,如何不惊:“他这营中骄兵悍将无数,我若破营而出,须先擒住这个大汗。”右手反捞,二指钳住那黑脸大汉来刀刀背,左足向后踢出,正踹在那黑脸大汉胸口,直将他踹得飞了起来,平平掼向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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