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全集Zei8.net》第21/47页


  初春清晨的曦阳,淡薄地铺了一层在他干净皙白的侧脸上,目光专注,凝神提笔,修长白皙五指握笔的姿势端正认真,笔尖游走,墨字白纸,抑扬顿挫之下字美如画。
  凡容在一旁看得认真,淡粉樱唇缓缓凝笑,水杏大眼渐露欣赏:“公子写得一手好字。”
  景一仿佛没有听见,凝神写完剩下两字。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凡容轻轻吟道,取回笔墨,在纸笺上抄录下来后,对景一笑道:“字是写得好,不过,”她眼底闪过一丝聪慧,还有一丝微不可觉的揶揄,“不知公子是来寻知音,还是红粉佳人?”
  佳人巧笑倩兮,笑语盈盈慢去。
  景一双眉一挑,嘴角掀起一丝无奈的笑。
  日后凡容回忆初见景一的画面,总觉得十分模糊。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见他第一面,只觉得他的眼睛干净映人,便多看了一眼,握笔姿势端正认真,写的字美如画,她都已经多看三眼了。
  不是说,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三眼了,她却转身就淡忘。
  人生之中有许多这样被遗漏而渐渐淡忘的相见,初时你看他与寻常人无异,并没有特别留心去在意,不知不觉有一天,那个人忽然以某种姿态强烈地吸引了你的目光,从此走进你眼里,他的存在才渐渐强烈,越来越不容忽视……
  凡容进去不久,便有人来唤诗词稍有文采者进门去,当中有景一和羽。两人饶过影壁墙,进了旗楼大门,再绕过一扇长折叠式书画围屏,便见正中大堂深处搭了一座简易台子,素色丝绸幔帐从天花板上垂落,隔开客人与台上歌舞器乐等表演。
  一个浓妆艳抹的年长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身姿慵懒倚在屏风旁,老练沉着,对内堂喊道,“见客!”话落,一个梅红绣花裙的小丫头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将两人引到堂中一桌子上。两人后脚刚离开,一个将士打扮的男人不顾几个小厮的阻挠,喧嚷着闯了进来。
  “大爷,你不能这样进来,青楼有青楼的规矩!”一个小厮挡住他的去路,“休要看不起……”
  “就是看不起!”将士一脸严肃打断,怒声,“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哎哟,这位将爷,”斜倚屏风的年长女人悠游挥扇,笑问,“不知找奴家何事?”
  将士从怀中扔出数锭黄金,厌恶道:“司徒家大小姐点名劫欢楼,请派才女佳人今晚在城东宅子相聚寻欢!”他根本不愿意来这种地方,司徒宫姗非要他来,仿佛他得罪了她一样。而且她一个女儿家,宴请青楼女子家中做客,实乃……
  “好说好说,不过这里头牌红牌正陪着熟客呢。”她横扇遮面,底下媚笑,“不如,就让新来的那个谁,凡容,去吧。”
  将士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愿意多呆,“总之你们看着办,若得罪了她,受罪的只是你们。”
  大堂两侧设立雅间,丝绸门帘隔开,只隐约看见里面人影觥筹交错。一楼左右两边分别一道木楼梯,二楼栏杆倚着数个不知名的绿鬓红颜莺莺燕燕,厢房三面环绕大堂。
  景一面前的陶瓷杯正被满上热茶,清香扑鼻,他却出神地只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听见那将士话落离去,才回过神来,“谢谢。”鼻端一嗅,辨出普洱茶独有的清冽兰香,十分怡人,不禁抬眼一看,只见近在咫尺,小姑娘双眸似剪水,眉不画而翠。他心神一晃,弯下眉眼,“是你。”
  “公子请品茶。”凡容一笑遗光,一丝揶揄,“这普洱茶乃劫欢楼红牌树寒姑娘亲自挑选,比起你眼前新来的小姑娘要好看得多了。”
  景一心下觉得好笑,这小姑娘看起来素淡文秀,却犹如那一袭偏苍白却隐隐透出浓郁生机的艾绿衣裳,话语婉转间聪慧跳脱而出,偶尔不饶人。他拾杯观色,轻嗅,屏了呼吸,撮饮二分之一,舌尖微微搅动茶汤,微仰下巴,茶汤入喉,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自然。他细细品了一会儿,才道:“茶色栗红清亮,兰香清冽陈醇,口鼻之间缭绕不散,不愧为上等普洱。汤感柔顺滑润,舌底生津回甜不断,唇齿留香。”他点了点头,“好茶。可惜……”
  “可惜?”凡容柳叶眉一挑,不解。
  景一浅浅一笑,看向对面的羽,一看之下,愣住,“羽?”哪里有羽的身影?面前七八坛酒高高叠起,像一座小山,完全挡住景一的视线。一张红如胭脂、英气逼人的脸从酒坛后移出,打了一个酒嗝,醉眼醺醺看他,“呵呵。”笑了,指了指台上丝竹声乐,帘帐里头翩跹起舞,“开心。好好玩。”说着,咕噜咕噜饮尽一大碗酒。
  景一几乎想扶额,算了,转眼看向凡容,“姑娘,我和他初次到此,非富非贵,为何拿出劫欢楼珍藏十多年的普洱茶招待?是不怕做亏本生意,抑或是?”
  凡容“咯咯”而笑,发现此人不仅品茶有致,还心思细腻。她纤手一指,“你们进来的时候,一号雅间那位紫檀衣公子请你们品尝。”一楼右侧尽头的雅间内,人影空空,“咦,不知何时候离开了。”
  景一眸光一转,落到门口时,捕捉到一个紫檀暗色的男子背影正绕过那扇书画屏风,风从大门吹起梳落背上的数缕发丝,似战场旌旗热烈翻飞,与记忆中无数次转身离开的背影两相重叠。那一身紫檀,那一股决绝,利落,却无情。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凡容终于出场了,顿时有种圆满感觉,呼呼~
注:景一写的两句诗,“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出自北宋诗人晏殊的《山亭柳・赠歌者》,大意是:假如有一个知我心的人愿意接纳我,那么我将唱尽高雅美好的《阳春白雪》的曲子,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奉献给他(她)。

  ☆、第十八章 明月王者

  哥哥?
  “噼里啪啦。”再次添满了茶的陶瓷杯从手中跌碎一地,景一急忙滑了轮椅追出去。
  “哎,公子!”凡容在他身后唤道,指着被酒呛了一口正在咳嗽的羽道:“你的朋友……”她看见景一因为着急,滑动轮椅的动作越显笨拙,灰白衣的手腕下渐渐晕染开一片血。倒吸一口凉气,她犹豫了一下,小跑过去,双手按在轮椅背上,咯咯笑声如雏凤清音,“公子,你要去哪儿?”她轻快地小跑起来,轮椅快速运转,一路带起微风,轻轻拂过他回眸看她的一眼皎洁笑颜。
  “先去大门。”他简短道。
  经过书画屏风的时候,斜倚一旁悠游摇扇的年长女人,阴阳怪气道:“哎哟,新来的,记得今晚去司徒家!”
  “知道了!”凡容匆匆应道,风一般向门口小跑而去。
  “扣半个月工钱――”年长女人在他们身后拖腔拉调。
  凡容笑容一滞,立即低头对景一道:“你要赔我。”语气带着些俏皮的威胁,补充,“双倍!”
  出了院子大门,正是两条街的拐角,行人不绝如缕,从景一身边交错而过,他左右一望,目光穿过人群缝隙向远处看去,隐隐约约紫檀暗色在晃动,声音急切:“那边。”他指着右边一条街。
  凡容没看见紫檀衣,暗自心惊他的视力,清了清嗓子,笑着嚷道:“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小心车来咯!”前面的行人听见女子清脆悦耳的喊声,一回头,纷纷躲开。
  速度堪比一匹小马驹!
  景一看见前方那道紫檀身影转过街角消失不见,催促道:“再快些,尽头左转!”轮子嘎吱一声转了弯,景一眼神忽然一亮,十米开外一道紫檀暗色身影侧对着他,正停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前,跟卖家说着什么。
  中间隔了来回走动的行人喧嚣,仿佛隔了一辈子也够不着的距离,景一唇角咀嚼到一丝苦涩,慢慢用手滑了轮椅过去,停在紫檀衣男子的身旁,相隔五年,终于又喊:“臭哥哥。”
  声音那么地埋怨,带着一点嫌弃,却含着一丝喜悦到哭泣的颤抖。
  站在他身后的凡容一脸不解,真是奇怪的人,笑道:“就送你到这里,再见!记得赔钱!”一袭紫绡翠纹裙随着她一个翩跹转身,偏苍白的艾绿色,葱郁的生气蓬勃从她冰雪玉润的恬淡笑容中呼之欲出。
  “对不起……”
  凡容刚抬脚便听见身后的景一说道,情绪低落。
  “认错人了。”
  凡容缓然回身,只见紫檀衣的中年男子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轮椅上的人,语气不善:“你骂谁臭?臭小子!”眼见就要拳头相向,凡容快快往景一身边一站,喊了一声:“这位大哥。”
  中年男子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小姑娘淡笑如同一朵夏花,愣了一愣,“怎么?”
  “他认错人,请别跟他计较。”凡容拍了拍景一的肩膀,“我内弟。还小,不懂事。”
  “谁是你弟弟?”一直沉默的景一忽然抬头。
  “你看,”凡容仍旧笑着,“他对我脾气也这么差,连姐姐也不认!”
  “有病!”中年男子嗤了一声,带着刚买的一串冰糖葫芦离开。
  那男子走了之后,景一转眼望着木杆子上插着的一串串糖葫芦,发起了呆。“喏,”凡容摘下一串递给他,无奈,“真是个孩子。”他眨了眨眼,没有接,糖葫芦却不等他,径直落下他怀中。他愣了一愣。
  凡容再次推起轮椅,往劫欢楼回去。
  一路无话。
  中午太阳高挂在头顶,小小一粒,于初春并不热人,落在身上暖和舒服。她低头,侧了脸去探究他的表情,沉默的干净侧脸,线条温和,一方白皙下巴,正从脸颊上滚下一粒汗珠,拖起一道水痕后,凝在下颌不动。
  她把脸凑过去看,耳边清晰听见闹市喧嚣中他的呼吸声微乱,有些急促。他把头偏向另一边。
  凡容心里“咯噔”一下,推轮椅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轻轻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流泪了……居然。
  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么?
  街角尽头,一袭紫檀衣目送两人离去,在那里静静立了许久,犹如一座精美的紫檀木雕。抬手抚上左腹那道正在蠢蠢欲动、火烧火燎的疤痕,“疯子。”古荇拾低低自语,黯然转身离去,脚步有些不太稳。似在忍着痛。
  他穿过数条街,在一座宅院前推门而入,反手掩上门。宅院十分安静,除了他,古银幽,就是另外三个抬轿人,他们三天前已经来到这里。
  “小姐。”古荇拾停在西厢一间偏僻幽静的房门前,隔门而语,“已经打探到那个人的下落。”明月一族的王者,世人所知,明月一族仅存的第二人。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女子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想确认你的立场。”
  “族长派与长老派,一向泾渭分明,自然是与明月一族和平共处。”古银幽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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