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10/165页


  凌重九笑笑,又道:“非也。六修此人实力不足,不得人心,才求助外国。但段国如今与王浚刀兵相陈,将有战事。一时必难出兵代国,此次段国国君只派了王良去,必是探听虚实。但以六修急躁的脾性,等不到救兵必会提前起事,而且会杀了王良泄愤……”
  秀焉方才还听凌重九说王良是他的朋友,但不解的是他知朋友有难,为何面无忧色,反而谈吐自若。他正套发问,凌重九早神态磊落地笑了笑,道:“凭六修的本事,即使在代国又怎么能伤的了名震天下的‘天狼箭绝’王良呢,倒是他自己,此行不但会失去段国的支持,还将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不日必遭杀身之祸……”他捋那几缕飘髯,仰天淡然一笑道:“他虽知我凌重九的下落,但必定是希望登上了王位后再来寻我,所以必然不曾将我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如今他也只能带着这个秘密赴死而已,我又何须担心?”
  秀焉闻言击掌道:“凌伯伯可真厉害,不动一刀一剑就能避祸慎行,他们这也叫做自作自受啊。”
  凌重九默然一笑,迳取了杯子饮了口酒,仰天长吁了口气,道:“孩子,如今你们鲜卑一族在燕代分了三个国家,西有段国,北有宇文,这两国的实力比慕容强得多,小小的乞郢又在慕容、段国之间,所以屡屡被段国铁骑践踏,情势危殆。当此乱世,若无一技防身,连退而自保都难,况且我抱恙恋枕至今,幸得有孩子你解衣推食地照顾,我也没什么可报答的,只不知你愿不愿意跟伯伯学剑么?”言毕,一脸期望地望着他。
  秀焉嘴唇紧闭,一言不发地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凌重九大感讶异,想他一身所学,何其浩瀚精深,天下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拜他为师,迢递万里,追随江湖,他也没有授过一个弟子,尤其是他的那套剑术,精妙绝伦、博大精深,乃是万金不易的绝学,没想到如今却被一口回绝了,不禁反问道:“我们在乞郢时你们部中的勇士丹莫不是被杀了么,如果有一个恶人杀了人,你会不会杀了他?”
  秀焉点了点头,幼稚的小脸上洋溢着肯定的神色,道:“不会。”
  凌重九轻哦一声,道:“为什么?”
  秀焉仰着脸,道:“因为他已经杀了人,就算杀了他,被杀的那个人也不可能再救活了。”
  凌重九闻言面色微变,心头一震,诧异地望着这个孩子,心中不由自主地油然而生凛然,沉吟片晌,又拂髯问道:“如果有一个人你杀了他可以救一百个人,你会不会杀了他?”
  秀焉瞪大了眼睛,不知凌重九为何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当下眨眼想了一回,依然摇了摇头。
  凌重九这次真的有些讶异,目光一凝,迟疑了一下,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秀焉道:“因为他还未杀那一百个人,还有机会阻止,我若是不阻止就杀了他,那我和他有什么不同?”
  凌重九不觉神色一动,问道:“那你会杀什么样的人?”
  “那些该杀的人。”
  凌重九突然觉得他前后矛盾,道:“刚才我说的人难道不是该杀的人吗?”
  “该。”
  “你现在怎么又说要杀他们呢?”
  秀焉眼中突然象是个大人,静静地回忆着他见到的杀戮,道:“我要杀了他们的凶残,杀去他们的恶念,所以不用刀剑,不用武功,只用我的心。”
  凌重九闻听此言,浑身猛地一震,不嗤如遭雷击,他震慑了。更想不到这些话竟然出自眼前这个孩子的口中,但良久,他心中倏地一震,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么。这个孩子虽然现在不学剑术,但有道是“回黄转绿无定期,世事反复君所知”,世间的事又岂是人能预拟的,但这孩子的智慧与心胸令他立刻下了个决定,一个有关他死,秀焉生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改变了天下的局势,更改变了这个少年的命运。
  湛湛的蓝天如一块毫无瑕疵的铜鉴,点尘不染,旷林上的浮雪在天边勾画出一条连绵起伏的曲线,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静谧,让思叙的世人陷入了时光瞬止的浩浩大河中。这时,忽然林中似有悉悉簌簌的声息触动,凌重九猛然惊醒,心中悚然一惊,忙作势令秀焉勿发声息,静听了片刻,转而又自微微一笑,谓秀焉道:“孩子,你去看看吧。”说话间,迳自取了椅子回屋去了。
  秀焉一怔,有些犹豫地轻蹑手足行了过去,小心地拨开枝丛,却见那慕容岱身在林中,左顾右盼似是四处寻找出路,却又毫无头绪,气急交加,正满面泪痕得立在当地不知所措。秀焉见状已知其由,当下踱入阵中拉她出来。二人出得幽林,慕容岱见是秀焉,顿时停了哭泣,三把两把抹了脸上泪痕,又凶又气地道:“这……这是怎么了,我今天为什么进不来了?”
  秀焉闻言说道:“你不是明明知道路吗?”言间正欲入屋,不意那慕容岱见他不理不采,早气得十足,上前拦住他,蛮横地道:“我怎么知道。但我上次的标记……”
  秀焉笑了笑:“标记都藏在雪下面了,但你可以记着树的。”
  慕容岱被他说得气愤,犹自找借口辩解道:“以前你又没告诉我是用树标记的,才弄得我只记着那些好看的花,这件事明明是你的过错。”
  秀焉想不到此事竟然怪自己,闻言又气又觉好笑,便不与他分辨,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慕容岱神情一震,道:“刚下了场大雪,草原林中那些麋麂鹿兔无处藏身,可是狩猎的大好时机。我本想和你与大人门去射猎,但爹说冬寒燎原,怕对你身体不好,所以……”那慕容岱边说边拿眼四处乱瞅,似是要找到那个血淋淋的怪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最后眼光落到了那个树屋上不再离开,生似其中会突然跑出个怪人一样吸引。这刻却突然听秀焉说道:“所以什么?”
  慕容岱闻言似是跌了一交似的突然醒来,使劲的撇了小嘴,说道:“所以我来找你,但途中却遇到了几只可怜的大雁……”言间,小脸上隐现怜悯不忍之色,似是自己伤了一般。
  秀焉闻言大是好奇,讶异地道:“这里冬天哪里来的大雁?”
  慕容岱得意地一笑,转了个圈儿,说道:“这下难到你了把,一看就知道你孤陋寡闻。”
  秀焉一愣,辩道:“我才不稀罕呢,必是不及飞走的大雁,两只脚爪凝结在冰上,折了翅膀不能飞的,是不是?”
  慕容岱闻言大愣,异了半晌,方惊噫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秀焉笑笑道:“这些道理傻子都知道,你还当他是宝,奉若璧珍,你真是很厉害呢。”
  慕容岱闻言几乎羞死,双眼眼看就要发红,气愤地往回跑去,边跑边道:“你每次都欺负我,我不跟你玩了!”哪知跑到林边,忽焉想起自己不识的如何出去,迳自止步在林边顿脚不跌,一边流泪一边一个劲地狠狠踢雪。
  秀焉一愣,行了过去,说道:“那只折雁在哪里,我们去救他好么?”
  慕容岱一听,竟说变就变,顿时破涕为笑,连道道好,一边揩泪一边拉着他出林,行了两步却又倏然止步,忙不好意思地停了等秀焉先行。秀焉纯诚一笑,拉她出了雪林,顿时心胸一阔,但见雪林连绵,冬日燎原,蓝天银雪之下,天地一片清朗。
  慕容岱少年心性,行起来连蹦带跳,象个不知累的鸟雀,不时地攒了雪团四处乱掷。须臾,二人南行到了一片榛林旁,孰知刚刚行到,却听到前面有几个孩子的嘻笑之声。二人转过树林,但见前面一个方圆树十丈的寒潭旁,正有六个背着箭袋的少年弯弓嘻戏,那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屈云,这刻潭边却早有几只大雁中箭而亡,屈云大喝一声,笑着追逐围猎仅余的两只折雁,这时见他们二人一起走来,那屈云倏然停,但接着重又追得那两只折雁更紧。那两只雁枯结的脚爪上结了一层结实的冰枷,翅膀上也凝了冰,以致翼翅折伤。追迫之下,兀自惊惶地四处乱逃,但苦于不能飞翔,哀鸣不已。
  慕容岱见状,大喝了一声冲入围圈,张臂拦住几人,气愤不已地道:“住手,你们……真大胆,这是干什么,尽在这里欺负大雁,有本事应该去那弓箭射段国人。”几人闻言俱收了弓箭,不敢应她。秀焉忙也跑到慕容岱身旁也张臂拦着他们。这刻六个孩子中一个叫拓卑的机灵鬼看了屈云一眼,却见屈云瞥了秀焉一下,突然手中弓弦倏响,一道箭光携着一阵冷啸声,在慕容岱与几人的惊呼声中,闪电般地穿过秀焉的肋下空隙,“扑!”地一声射到一只折雁身上。众人耳中但闻一声凄厉的惨鸣,再看那只雁早已被箭洞穿而过,一命呜呼。它身旁仅余的一只,唉唉而鸣,而六个孩子却无不拍手笑着叫好。
  慕容岱猛然一声大叫,扑上去向屈云当胸就是一拳,不待他发愣完毕,复又猛地夺过他手中的弓箭掷出到一棵树上,脸色惨白,气愤地道:“屈云,我喊了住手你还敢放箭,残忍地杀一只受伤的大雁,你要是有本事,在天上射一只下来给我看看。”
  几个孩子闻言无不低头偷笑,但又怕被屈云看到,忙将头别到一边。但这一切又岂能逃过屈云的双眼,但他却又不敢触慕容岱霉头儿,捂着胸口低下了头,待慕容岱一得稍歇,只拿眼狠狠地瞪了秀焉一眼,发现那秀焉被他威吓地射过一箭,竟面不改色,这刻秀焉见屈云盯着自己不放,回看了他一眼,俯身将仅余那只惊雁抱到怀里,轻轻地抚慰。那只大雁似是受他安抚,低低嘤鸣了几声,竟似平静了许多,只拿一双犹有余忌的小眼睛盯着秀焉。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他象安抚一个老朋友一般轻轻退去他羽毛上的冰结。看得慕容岱和几个孩子都既惊异又羡慕。
  慕容岱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去,小鸟般行到他身旁也轻轻逗它,几个孩子到底是少年心性,极为好奇。这刻见那大雁竟在秀焉怀中温顺不已,都想抱它一抱,除那屈云外,其余几人俱围了过来逗它。结果只剩屈云一个,怔怔地看着他们。秀焉微微一笑,抱着它行过慕容岱诸人,步到屈云身旁,将那伤雁递给了他。慕容岱几人见状无不讶异,一起跟来,她甚是不解地瞪了屈云一眼,转谓秀焉道:“焉,你这是干什么?刚才是他杀了那些雁啊!”其余几个孩子同样脸现迷忙地看着他。屈云更不明所以,怔了一怔,却见秀焉怜悯地望定那只大雁,说道:“屈云刚才是想射我,却误伤了那只大雁,他是个喜欢鸟的人,我相信他一定能养好这它的。”说着将那雁递近过来。慕容岱却急呐道:“但是他刚才还……”秀焉笑着向她微微摇了摇头,止住她的话锋,转眼双目注定了屈云。
  屈云闻言,脸上突然现出奇怪的神色。他方才是看慕容岱偏袒秀焉,所以才故意杀了那只大雁,但当他看到那只大雁惨死时,心中突然很难过,如今秀焉的话让他心里倏地一热,他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欺负的少年,竟然会毫无阻滞地替自己说话,心中深深一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脸色不停地变了几次,但秀焉那诚执的目光令他心里颤抖,沉默良久,脸上现出了感激之色,他看秀焉殷殷望着自己,当下一言不发、满怀愧疚地双手接过那只大雁。那雁大概是因为方才受他惊吓,被他一抱,颇为惊恐望着秀焉地叫了几声。秀焉紧紧地看着它,但见屈云竟象秀焉一样地轻抚着它,不了半晌,那雁似是看屈云并无恶意,才渐渐静了下来。屈云却突然感动地垂下了头,流出泪来,猛地将脸靠在那雁的羽毛上,眼泪簌簌而下。半晌,方猛地用衣襟擦了眼泪,抬头感激地望向秀焉,竟一言不发。
  几个孩子都愣住了,那慕容岱也怔了许久,望着这两个少年。
  秀焉也望定了屈云,点了点头,问道:“屈云,你家里有没有铜?”
  屈云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秀焉高兴地说道:“你只要挖些芦根拌些铜粉给它吃,过些天它就会好了。”
  几个孩子闻言半信半疑,慕容岱纳道:“这样……真的行吗?”
  秀焉向屈云点了点头,屈云相信的点了点头……
  ※※※
  自那次后,慕容岱常跑来找秀焉,但却很少见屈云等跟来。慕容岱来得多了,自然见到了凌重九,时间久了,竟颇得凌重九的欢心。却说时光荏苒,转眼寒冬北去,广袤的草原树林一经拂拂的南风催渡,似是飘着阵若有若无的轻烟,煦暖之中,但见嫩蕾展于枯枝,残消已尽的聚雪化作涓涓流水,潺潺东去。萌动舒展的小草像灵动活泼的小姑娘,似是经不起燕代风物的引诱,偷偷地从地下钻了出来,睁眼一看,但见四周散发着清新的青草气息,她倾鼻深深地吸了口气,如饮甘露流霞般陶醉地摇了摇身躯,娇笑着拍手叫好。
  凌重九的病虽然好了,但忽有一日当他练过剑后突然吐了口鲜血,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长剑,进而日日打坐,潜元默贞,秀焉看他脸色难看,不敢稍稍走近,只在旁边静静地守着。而且看来每况愈下,直到凌重九颓然地停了静修,长叹一声,自此静修也未继续。如此一来,他反而面色好了许多。凌重九从此将长剑束于高阁,日日与秀焉契阔相居,如有子侄承欢膝下,时光过得颇为得意。
  忽一日,慕容岱兴高采烈地匆匆跑来,进屋一看,见凌重九正展卷看书,顿时娇喊了一声,如小鸟依人般扑到凌重九怀中,拽着他的胡须牵着不放,直叫得他吹胡子蹬眼地大皱眉头。这时却见秀焉正取了蘑菇过来,慕容岱方大发慈悲地放了小手,跑过来执住他道:“大傻焉,你知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日子?”
  秀焉刚一进来,突然被窜出的慕容岱吓了一跳,又被她劈头一阵奇怪的诘问,一怔方道:“什么……日子?”
  慕容岱哼了两声,一副气他不过的模样一把将蘑菇抢来仍到一边,揪住他“咦”声嘲笑道:“哈,这回可让我逮到你的痛脚了,还不承认自己笨地如猪一般。”
  秀焉闻言大觉讶异,经她一激,顿时脸上一红,当下瞑想了半晌,却始终未想及其中所以。凌重九看他苦思不得的模样,捋须笑道:“岱丫头,你就不要再急他了,看他模样一会儿准会想死。”
  慕容岱闻言得意忘形地笑了一回,歪起红扑扑的小脸儿,撅起小嘴道:“这几日乃是我慕容部的祖传之节――达慕节,现在部中上下正忙着筹备祭祖相庆,今天是第一天,中午就要搭台祭祖,你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真是过分的很!”
  秀焉一拍后脑勺,恍然以手加额地道:“是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慕容岱闻言皱眉,扯他衣襟道:“想起来了还不跟我走。”
  秀焉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直看得慕容岱愣愣地大生其气,还以为秀焉诚心耍弄自己,正气不过就要发作,却见凌重九轻摇那执卷之手道:“焉儿,你不必为我的午餐担心,伯伯虽少了一臂,却尚能自备吃食,你自陪岱儿去吧,可不能耽误了部中大事。”
  慕容岱闻言,欢欢喜喜地拉起凌重九右手,一把夺过那卷古书扔出老远,笑道:“还是凌伯伯最疼我,我们走了……”言毕,不待凌重九撅胡子给她脸色看,拉住秀焉匆匆跑去了。
  达慕节,乃是慕容部世传的大节,自当日慕容部的远祖居于紫蒙之野时即有此节,那时部人常有被匈奴精骑袭击之虞,部中上下时时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慕容的世祖为了使民众精娴弓马,常常比赛骑术、刀弓,相传下来,渐而渐之竟成为传统,代代相袭之下,规模也愈来愈大。时至今日,竟演成了部中每年的大事。此节每年春渐花发时开始,一直持续十来天,第一日乃是祭祖之日,部中上下备足牛羊马,于草原上采拮紫蒙草填于煮熟的牛羊马肚中,于寨口宽阔处搭台祭祖,第二天便以此地为起点,另于二十里外设置终点,部中望老妇孺都集于两端,亲自观看部中年少的男女赛马。一路沿途在树上高高悬挂着上百面箭把,骑士门一边策骑,一边弯弓射把,每位骑士的箭上俱有各自的标记。比赛最后由部中德高望重之人分别按骑术与箭术评出十人,前两名分别奖以筋角弓和弧矢箭。胜出的前几名被部帅亲自奉上埃拉酒,自此便被冠以勇士称号,部中上下无不以获此殊容为傲,想当年丹莫、屈蒙与炜逡兄弟二人都是此中的勇士。
  闲话暂置,却说慕容岱与秀焉二人东行了一会儿,堪堪绕过一片林子,顿闻一片喧闹之声,抬头一看,但见寨门口早已搭好了一座带有木台、此台乃是一丈来高、五丈见方的阔台,但进此台面北背南,其上设一长案,案上早摆了六盘整只烤熟的马、牛、羊、虎、鹿、狼。案后临壁悬了一张良弓和一柄镀金的狼牙箭。看那弓身精良,弓弦韧劲非凡,乃是体重如山的燕国巨虎的虎筋所制。弓旁那支弧矢箭的箭体通身散着一股湛湛的黄光,锋利狭长的箭尖森然夺人,但却散发着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引,即使不善弯弓之人也难免见之心喜。不用问,这必然就是勇士们争相抢夺的筋角弓和弧矢箭了。
  这刻祭祖台之下人头济济,早聚了部中的男女老少,众人契阔交论,甚是热闹,年幼的孩子们不厌其烦地穿梭在大人们中间,打闹嘻戏。唯有部中的年轻人聚在台前不远处,全然不似其他人那般轻松快活,看他们个个外表沉定,但很少高谈阔论在一起说话,偶尔有几个关系好的。抱肘聚到一起淡淡地聊上两句,其间仍不时地拿眼瞄那台上的筋角弓和弧矢箭,无不欲得之而后快。
  祭台东、西两面这刻已搭了两条长蓬,部中德高望重之人俱都衣着整齐,早已在两厢坐定,前面放满了马奶酒与肉食,但他们却都不食不言,时时地抬头望着天光,似有所待。秀焉仔细一看,猎原叔叔也在其间,正陪在慕容干虞身旁。这刻慕容岱见状,忙拉住秀焉边跑边道:“快些,祭祀就要开始了。”
  二人匆匆跑过来,钻过人群挤到台前的长蓬附近,堪堪止住脚步,忽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停了说笑,纷纷向台前聚拢,顿时除了两蓬中间依然无人,其余诸处俱挤满了人,将祭台围成一团。幸得慕容岱跑得快,否则恐怕真个被隔在外面了。
  慕容岱轻揩脸擦了把汗,冲秀焉作个鬼脸笑了笑,秀焉被她可爱的神态一斗,也不禁莞尔,孰不知此举早落入了东边一干少年的眼中,顿时惹来了一片嫉妒、羡慕的眼光,甚至屈云也不例外。他虽然对秀焉已大有改观,但一逢到慕容岱,似是很难平和地视秀焉。那慕容岱也忒会作怪,看到那些少年目不稍歇地向这边望,顾作不见地与秀焉谈笑风声,拉手指点,竟惹得那群初生之犊愤愤勒拳狠狠地瞪秀焉与台上的弓箭,恨不得早点开赛,好争得筋角弓和弧矢箭,给那个装傻充愣的秀焉和傲慢的慕容岱三分颜色。也好让她知道慕容部也有自己这号人物。最为令他们气愤的是,那个鬓肆花白、状如老头似的秀焉身无长物,却偏偏得慕容岱的欢心,他自己还好象完全不知情似的,向这边指指点点,尚不知对面的那群小老虎在心里早将自己视为箭把,早被射了不知多少次,甚至连慕容岱想起来也觉得好笑起来。
  这时,台前众人停了说话,纷纷向台前注目。但见台定那只横杆正中,一只剑形的铜漏水滴愈来愈小,不一刻竟半晌方沥下一滴,似已水尽。两蓬正中北面人群一闪,走出一个彪悍的中年勇士,但见他年在四旬左右,身高九尺,臂阔三停,身着虎皮襟衣,一张宽阔的脸上勇气避人。他堪堪步入中间,四下早有人高呼“屈蒙!屈蒙!”不止,此人正是十年前勇杀恶蟒的乞郢第一勇士,屈云的父亲屈蒙,他携弓拾箭方一入场,即引的一片欢呼,对面的屈云脸上溢着一片自豪地瞥了慕容岱与秀焉一眼。但见他屈蒙四下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踱到场中,瞄了那漏剑一眼,顿时四下静了下来。他静静立定,缓缓取了枚狼牙箭,弯弓搭箭,突然弓步断喝一声,手中雕翎箭闪电骛发,屏息众人但见一道白光,挟着一股锐啸,尚未看清个所以然,耳中但闻“夺!”地一声,再看那台顶横柑竟被屈蒙一箭射穿,其上悬挂漏剑的牛筋被他一箭射断,那枚漏剑急速坠下,“扑!”一声插入地上半尺来深。四下顿时响起了一片轰然喝彩声。与此同时,台前响起了一片羯鼓声,号角声。
  鼓号声中,但见部帅慕容干虞离座而起,从一个侍者手中接过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顶步摇冠。但见此冠透雕云纹,其上佩饰着十六枝镀金的步摇花枝,面悬缀着金环、金叶,煞是好看。
  说起这步摇冠尚有一段故事,却说慕容居于燕、代,其先祖中的贵族喜戴此冠,族中贵胄常以之为荣,燕、代诸部都叫它步摇。后来,此冠传入民间,音讹为“慕容”,而慕容你是瑞兽的意思。于是,此部就叫做慕容部,这也是慕容一姓的由来,也是平民百姓不能乱用“慕容”一姓的原因。
  闲话不说,却见慕容干虞捧着步摇冠,在六名分别身着马、牛、羊、虎、鹿、狼六牲皮衣、手捧各种不同利器的勇士陪同下,登上祭台。这刻台下有司仪高喊一声“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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