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19/165页


  众人一听说双方要开打,纷纷闪开,这时的情势已非慕容干虞与猎原等人所能左右的,乞郢部中之人纷纷后退,一时场中只剩下双方五人,卓鸢挥了挥手,正待要白月和活罗退下静观,却听屈云突然道:“慢着!”
  几人俱是一怔,卓鸢阴阴一笑,道:“小子,你怕了吗,有什么屁攒着一块放。”
  屈云闻言,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向白月道:“我们乞郢再弱,也不会以二打一,以多欺少……”说着戟指点白月,神色傲岸地道:“我们既然是两个人,你留下!”
  他一言甫毕,早将慕容干虞和猎原等人吓了一跳,都埋怨他太不知深浅,但事到如今又不是自己能作的了主,慕容焉倒是同意地点了点头。白月被屈云一顿呼喝,心中顿时大怒,但此人向来心机深沉,心中杀机已肇,面上却只淡然一笑,活罗却突然大怒喝道:“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们四师伯单打独斗,你也配!”
  屈云只看了他一眼,道:“我不配,难道白马裘丹的手下败将就配么?”
  一句话顶得活罗几乎当场气倒,白月却向活罗挥手,止住他的话锋令其退下。活罗无奈,狠狠瞪了屈云一眼,怏怏地退了下去。眼下场中登时只剩下了乞郢部的慕容焉和屈云,段国的白月和卓鸢了,刚好是两对。屈云早想杀了卓鸢而后快,卓鸢也是王八瞪绿豆——和屈云对上了。如今两人还未拔剑,但气氛却早到了一剑毙命的火候。慕容焉找上了白月,白月也冷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你们这么坚持,我就让你们如愿以偿!我五弟既然向黄藤的部帅许下了白马裘丹的人头,但如今换成了两个,未尝不可!”
  谁知一言未毕,卓鸢却还不服,急道:“四哥,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下我们五狼的面子,在江湖中授人笑柄么。你先坐观小弟我一剑杀了他们两个,何必与他作气?”
  “住口!”白月冷看了他一眼,又引着他的目光转向了屈云,卓鸢看他郑重的颜色,顿时不敢再多言,看他的意思,分明是让自己专心对付屈云一个,当下踱了两步转向屈云,双目神光暴射,狠狠瞪着他不放。看来双方的格局已定,白月要自己对付慕容焉,这点着实令慕容干虞和猎原奇怪不已,但又极其担心。方到此时,场中气氛大变,众人都纷纷围了一圈,甚至连那群段国武士,也不禁纷纷围来,凭足观望。
  慕容焉看了白月一眼,心中却毫无一丝轻视之心,虽然对方的两个对手都已犯了轻敌和气燥两忌,但对方的实力却绝对不容忽视,当下他缓缓地松了口气,将状态调到了融和的极限,准备迎接白月的雷霆一击。他知道自己的力度和白月相差很远,要想取胜只有在虚实剑招上寻求机会。他本来想要缓缓拔出长剑,哪知竟忘了按动绷簧,一时竟没拔出来,这一着没有练过剑术的人可能永远看不出来,但在白月眼中,却是个绝佳的进攻机会,但他并没有遽然出剑。也幸亏他没有突然出剑,否则,一切都会在一瞬间结束,因为慕容焉剑上的绷簧根本没有扣上,这是他对白月的一次试探,一个故意卖的破绽。若白月沉不住气,果然出手突然袭击,他瞬即会先甩出剑鞘阻敌,称此过隙之机运‘太微剑法’中最精妙的攻剑式突袭,即便得不了手,那白月也会惊异于他精妙绝伦的剑术,一怔之机,他再难有逃脱的机会了。
  但白月却不知道他的绷簧没有扣,只因小心起见而没有进攻。若他真的知道真相的话,他也许就不会因为轻敌而惨败了,尽管他提醒自己小心这个年轻人,但他的小心还是不够。
  那边的卓鸢却远没他的耐性好,早窝了满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锵!”地一声拔出长剑,断喝了一声猛扑过来,屈云也大喝一声,一道青朦朦的光华,霍的一亮,拔剑迎上。当下两人长剑交接,连绵不断拼到一处。白月一时摸不清慕容焉的底细,但一想到他和屈云同进同退,剑术必然同出一门,当下静立不动如山,眼角却紧紧盯住屈云的剑招——这是他心机缜密的地方,但可惜的是他遇到了慕容焉。
  有道是事有凑巧,比试之前,慕容焉曾千叮万嘱屈云要先以守骄敌,摸清对方的底细再出奇招制胜,到时敌明我暗,定然厚积薄发,一击而中。屈云也果然按他的策略用剑,初时只用‘太微九剑’中的守招,而且故意用得很差,还故意卖一两个破绽,那卓鸢却远不及白月心思机密,一时挥得起兴,又见屈云剑术虽然不错,但可能练习较少,有些不够纯熟,所以偶尔会有些漏洞,顿时信心大增,大声喝咤,涌身急攻猛扑,一时剑光暴现,激荡有声,凌厉之极,逼得屈云连连后退。
  白月冷静地看了十来式,顿时放心了许多,孰不知在他看屈云剑招的同时,慕容焉却并没有看卓鸢的剑式,也拿眼角看屈云的剑式,这点常人绝对不会如此,但他却做了,眼下只等白月出手一击。
  果然……
  白月突然出手了,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但见他手中骤然生了一道青朦朦的光华,一闪而住,定成了一柄三尺白练,长剑已然出手。与此同时,慕容焉也“锵!”地抽出了长剑,那白月断喝一声,首先发难,剑走灵蛇,施展开来,卷起一团森寒光华一闪而至。慕容焉一出手,招数竟和屈云的一模一样,白月虽然已知道了他的招式,但依然不敢大意,稳扎稳打又试了七招,发现除了两式外,他的剑术竟和屈云的大同小异,而且此子因为力道不济,长剑根本不敢与自己的兵器相接,招式使得有些被动。但胜在‘太微剑法’精妙绝伦,变化莫测,这些招式白月方才虽然看了一遍,但事到临头,觉得这两个少年的剑术实在不俗,若非练得不久而又内力不够的话,今日想要赢他们还真有些不容易。
  一念及此,他心中一喜,突然用了他的绝招‘灵蛇寻径’,长驱直入急攻上来,一时场下的乞郢部人纷纷惊呼,但见白月手中的长剑罩定慕容焉膻中诸路大穴,随变而变,如蛇寻径,灵动非常,繁复变幻,深不可测,仅仅四式,竟一直将慕容焉连连逼退五步,慕容干虞和猎原等在旁观战之人,全都瞧得目瞪口呆,无不惊呼。
  那白月眼看胜券在握,又正逢慕容焉右后侧有破绽,当下疾递而至,那知突然间……
  慕容焉骤然发难,突然用尽了全身之力,用出了‘太微剑法’中最精妙的守剑式‘九星同烁’,顿如石破天惊,剑攒十花骤然散开,待白月想斜撤却已不及,心下一惊,但突然想到他内力不济,心道饶你剑术再高,但内力绝不如我,遂运足内力猛然向剑丛反击,孰料一剑扑到竟走了个空,心中一骇间,突然眼角处扫见左侧一道白练一闪而过,突觉肋下一阵剧痛,一怔间再寻了慕容焉却已到了自己的身侧,长剑轮回定住,而自己的肋下却多了一道长约半尺的血槽。他大叫一声,忽然飘身后退,但因为伤处太深太痛,脚一沾地便即痛嗥一声,砰地倒地,肋下一时鲜血汹涌,长流而下,顿时染红了半边襟衣。
  白月愣了,所有的人都愣了……
  半晌,随着乞郢众人的欢呼声,白月手中的长剑锵然坠地。
  段国人都怔住了,尤其是那个活罗。慕容焉这招却也用尽了力气,一招过后,若是白月再次出手,他绝无还手之力,但白月却弃剑了。他长长吁了口气,吃力地掣剑转身,眼中依然淡淡地注视着白月,道:“你刚才从屈云那里偷看了十三式,而我也正是用这十三式骄敌,好让你有了轻视之心。但又怕你怀疑,有两式故意颠倒了用,到了十三式,我突出奇招,趁你慌乱判断出错时才伤了你。”言毕,再也不看他一眼,提剑而回,只剩下白月血洒沾襟,痛入骨髓,猛地跌倒地上,眼中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先前还如利剑一般的眼神骤然变成了一条毒蛇,头上青筋凸起,绽出黄豆般汗珠,眉宇间洋溢着一股子阴骛之气怨怒地望着他……他一向以心机毒而深名震段国,如今却被一个少年只用了十四招就打败了他,十四招!有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诚是至言。
  这刻,那边的屈云已开始反击,但见他突然改守为攻,剑式滔滔不绝。他本来就力大无穷,虽无内力,但却与卓鸢也差不到哪里去。‘太微剑法’的精妙之处,又岂是卓鸢所能挡得了的,但见他招招夺命,式式追魂,惨烈至极,众人但闻屈云陡地一声断喝,剑如狂风四扫,又时而倏点莲花,顿时将卓鸢逼得连连后退。屈云自是大受鼓舞,那卓鸢却被逼得缚手缚脚,在乞郢众人的喝彩声中,卓鸢益加激愤,边打边破口大骂,这刻哪里还有半分狼主的尊严,屈云却理也不理,剑剑不离对方的要害,即至后来,卓鸢被逼得连骂的空隙都没有了,恰在此时,那边的白月突然落败,卓鸢骇然一惊,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惊惧之心,这是他数滔年来横行草原、杀掠抢淫从来没有过的颤栗。
  当此紧要关头,屈云岂容他又片刻缓手之机,就在他一分神的当儿,屈云突然一剑扑入中怀。卓鸢但觉眼前一道白光,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痛抽触,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剑穿胸而过,卓鸢顿时惨呼一声,当场一命呜呼,长剑坠地而亡。
  仅仅是展眼之功,草原上的五大狼主中的两人,一死一伤,场中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活罗立定了,一时傻了眼怔怔地立在当地,不知所措。那些段国人死了也不敢相信,这燕、代草原上大名鼎鼎的卓鸢和白月,竟让两个大孩子给废了。这一惊天巨变,更令乞郢部所有的族人目瞪口呆,半晌没有一丝的喝彩声。直到活罗上来为卓鸢收拾尸体,这边方响起了震天的喝彩声。白月伤的也自不轻,支撑着尚能立足,待到诸人取回了卓鸢的尸体,活罗突然提刀上了坐骑,大喝一声,挥刀命一膘铁骑上去将慕容焉和屈云乱刃分尸,慕容干虞与猎原等部中长老纷纷大惊。慕容干虞急急上前,拦在那对手执丈长铁槊的骑兵前,大声道:“住手!活罗,我们比试之前有言在先,比剑乃是公平决斗,无论胜败,双方都不得趁机报复,你……你这是做什么?”
  活罗眼中冒火,今日之行折了两位狼主,他已担了重责在身,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挥刀背一拍马臀,提马便冲了过来,谁知正在此时,那负伤的白月突然掠到了活罗马前,吃力地将手中长剑一横,拦住他道:“活罗,你这是干什么,你敢抗命么?”
  活罗陡然羁勒马缰,旋停坐骑,大声道:“白狼主,属下这就给卓鸢狼主报仇,将那两个兔崽子剁了!”
  白月闻言大怒,突然一挥手中长剑,众人但见他手中白光一闪,一声惨烈的马嘶,再看活罗胯下骠马,一剑被白月斩去了马头,那马“咵!”地一声,将活罗掀翻在地,跌出老远一个跟头。众士兵见状俱是一惊,就连慕容干虞等乞郢部人也无不一怔。
  活罗急急爬了起来,惊道:“白……白狼主,你这是做什么?”
  白月“锵!”地一声还剑入鞘,冷冷地道:“我燕代五狼的面子还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来找场子么?”
  活罗闻言心中一寒,额头上猛然渗了一层冷汗,战战兢兢着不知所措。白月所言不差,若是方才他杀了慕容焉与屈云,江湖上一定会说燕代五狼为了报仇,倚多胜少,一百多个人杀了两个少少年,那是自己下自己的面子,这种事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坐,更何况是白月如此机心之人呢?
  白月转身注定了慕容焉及慕容干虞三人,冷冷地道:“慕容干虞,今日之事我们四兄弟绝不善罢甘休,还有……”他双目狠狠地注定了慕容焉与屈云两人,道:“你们两个可要好好地活着,养好了命等着我来拿,我会再回来的。”言毕,他捂着伤口回去,早有几个侍卫上来搀住了他,扶他上了坐骑。白月当下吩咐一声,那活罗率着众人,折马北返,一时间驳马踢鸣,一膘人马携着一具尸体,怏怏而去。
  四下部众见段国人北退而去,顿时彩声雷动。一帮少年早不由分说,一涌而上将慕容焉和屈云围了起来,拥着不放。倒是慕容干虞远望那浩浩北去的铁骑,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声,猎原却上来安慰道:“部帅,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们‘段国五大狼主’不会仗多欺人,否则,方才两个娃恐怕都活不了了。”
  慕容干虞点了点头,眼下也只有如此了,再担心也是无用。当下正待打道回部,南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慕容干虞心中陡地一震,已觉不妙,果然不出所料,术孟突然跑了过来,边哭边喊道:“部帅,部帅,屈蒙老哥死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齐齐向南跑了过去,那屈云正拉着慕容焉和一群少年谈论,闻言顿时如遭了震天的霹雳,怔了半晌,突然大吼一声,发疯了似地冲了过去,一路撞倒了好几个族人,抢步奔到那竹榻前,“噗”地跪倒榻前,急急拿眼看父亲,眼中顿时凝了一泡浊泪,紧紧抓住屈蒙,眼泪再也忍奈不住,奔泻而下,泣不成声,边哭边语不成声地喊着父亲。慕容干虞来了,猎原也来了,部中的长老们无不掩袖弹泪,猎原连呼“老兄弟”,不能自抑,一时间,本来高兴的部人们突然陷入了悲凄之中。
  慕容焉躲在人群之外,悲咽地泪如泉涌。他并非是个铁人,他也不过是个大孩子而已。想不到不久的时间,他先失去了凌重九伯伯,如今屈蒙却又死了,乞郢真的是人才凋零了。他仰头望了西边的天光,突然觉得眼光愈来愈加辨不清楚了,方才的一番激斗,如今心中又自一悲,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强用剑支撑着,悄悄东返而去……
  所有的人都在为老勇士的死悲哀,是故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吃力地辨别方向,很久才回到了幽林中的松居,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歇了很久方缓过气来,静静地仰望着天空,看着天光渐暗,繁星渐上,一卷舒云飘失在了辽阔无垠的夜空,璀璨的群星如倾泻而下的珠玉飞瀑,自西北昆仑垂泄南极,也将他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下面。他一直静静地望着星河的流变,一动也不动。这仰拾不尽的珠玉,有红色的玛瑙,碧色的翡翠,黄金、白银,还有一颗象他怀中的火玉……但他眼中的熠熠星辉,却在渐渐地褪色,消失,炫美的夜空在他的眼中,终变成了一片漆黑无光的世界——他的视觉在渐渐地消失了。这一天他早就知道了,凌重九的话果然实现了。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是今日,而这一天,他和他的兄弟打败了草原上的神话。
  当晚,他做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
  几日后的一天,草原上万里无云,慕容焉一早提了黝木长剑出了松居,一意东行,青蓝色的曙光将一片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影子抛到了他的眼中,昔日那草原上的一派晴川依然秀美无比,那露下百花,峰壑松石,奔马群羊他却再也看不清楚了,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坚毅的目光。因为他相信凌重九,所以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更加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终于行到了辽水岸边,找到了凌重九的坟墓,跪倒墓前,酸涕霑颐地道:“凌伯伯,我今天是向你辞行来的,屈云杀了段国的狼主,这件事段国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五十里秀必须有一个人去死,才能避免杀戮。当日你问我如果有一个人杀了他可以救一百个人,我会不会杀他。我说不会,因为他还没有杀那一百个人,还有挽回的机会。如今,就让我的死去止杀吧……”
  话说到此,少年捧剑伏身三拜,抚衿揽涕道:“这柄长剑乃是前辈所遗之物,伯伯生前常御左右,斯须不撤,如今伯伯云归,但它也不容玷污,晚辈惭愧无地,今日不能手挥此剑,手刃强仇,我此行段国黄藤九死一生,它绝不能落入外敌之手,今日不得不埋剑此地,他日我若有幸归来,足服此剑,定当让他重见天日!”一言及此,慕容焉连连三拜,悲涕如霰,心有不忍地抚剑一回,弹泪将它埋在了凌重九的墓前,悲来填膺,挥袂而去。如今,他眼睛虽然看不清楚,但却丈着记忆,向北而行,他那一晚所做的决定就是要去黄藤赴死。虽然他舍不得辽阔的草原,绵绵神秘的秀林,奔驰的马群,肥硕的绵羊,但他还是担起了这个没人敢担当,也没有人担当得起的重担,这一点在屈云求他传授剑法时,他已经预感到了。
  他在路上拣了一截树枝,权作手杖,绕了一片小林,刚要西折,突然听到林南有几个脚步声,慕容焉心头微微一震,当即警戒地伏低了身躲在一棵树后,就在此时,南边果然绕来四个人,但见他们两个提刀,两个执剑,年纪都不过三十,衣着打扳分明是中原人。四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提剑的道:“没想到,这次竟然有这么多门派去段国的京师令支,连远在江南的万花山庄和潇湘沚也有弟子前来,有的是为了追杀陈逝川,这回倒是有大热闹可看……”
  哪知他话声甫歇,林中突然衣袂声起,一道人影如惊鸿突现,破风而降,那几人还未弄清怎么回事,道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但见此人身着一袭丹碧纱纹白素双裙,背对着四人渊停岳峙,负手而立,另一只手里却挟着柄长剑。但看此人头梳高髻,髻后垂有一髾,端得是雾鬓风鬟,身材窈窕已极,竟然是个身材很美的少女。但她的身上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彻,那身白衣在此气质之下,竟然如寒冰雕成的莲花一般,令人不敢迫视,但也正是这股冷峭之气,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的吸引,令人魂魄荡然,又忍冒着被冻死的危险去看她一眼。那四人乍一见她,先是一骇,继而纷纷手按兵器,但当看清之后,反而更加希望她是为了自己为来,因为要是如此的话,她就一定会转过身来。
  “你……你是什么人?”
  白衣少女却没让他们如愿,只传来一个冷峭而神秘的声音,如严霜染客,道:“我是阻止你们北上的人……”
  那四人闻言,都不禁一怔,相互望了一眼,继而纷纷仰天大笑,其中一个身穿青衫,足登长统剑靴,一脸精悍之相的刀客掀唇一晒,道:“阻止我们?!姑娘,你可能找错人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
  白衣少女没有回答,似乎毫无根据兴趣知道他的来历,但又未置可否,那人却已自豪地续道:“我们是华山天仰刀宗和西蜀青城山青城玉楼的弟子,就凭你能阻止得了我们,我看你还是去找北月刀尊或是南泉剑圣还比较容易些!”此人一言甫毕,早惹得其余三人一起大笑。不用问,那两个提刀的一定是华山天仰刀宗的弟子,另外两个定然是青城玉楼的无疑了。这两大门派乃是武林中的翘楚,一个在西川成国,一个在汉国,向来是兄弟之宗,今日四人结伴北上,看来人是个女子,哪里肯放在眼里。
  白衣少女一言不发地静静等他们笑完,鼻子里冷哼一声,声音依然沉寒如故地道:“天下第一刀宗虽然名震江湖,但似乎与阁下无关,即便有人大言不惭地说天下没有人能挡得住他扬刀一挥,但那也只不过是你们的宗主,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和北月刀尊和南泉剑圣相提并论么,真是自不量力!”
  这白衣少女人本就冷峭,如今又口出这等锋利的言词,任何男人都会被她激怒,那个刀宗弟子本就是个暴筒子,闻言顿时面红耳赤,口中大喝一声,宛如平地打个霹,道:“你这女子不知死活,敢侮辱我的师父,快说,你究竟是谁,否则……哼哼,休怪我伏轼……”哪知这个叫伏轼的话犹未毕,另外一个文雅的刀宗弟子突然听到林中尚有声息,神情一震,警戒地四下望了一眼,挥手止了伏轼的话锋,脸上掠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歉然一笑地抱拳道:“在下华山派弟子梁迟,不知姑娘今日为何转门找我们两宗的麻烦?”
  “好狡猾的人!”白衣少女冷忖道:“此人说我找他们两宗的麻烦,分明是想拖青城玉楼的两个弟子下水!”一念甫平,白衣少女冷冷一哂,道:“‘幽独’陈逝川的事我不想其他人插手,横加干涉,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离开燕代,回归中原,要么就只有死!”
  梁迟眼中闪过一丝冷电,突然两眼一睁,威棱外射地道:“姑娘可能是误会了,我们到段国的京师令支是为了参加‘君临剑决’,而不是为了那个弑师的孽徒陈逝川,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白衣少女似是不耐地冷笑一声,道:“是不是为了陈逝川,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我今日既然来了,你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折返,要么死——”
  伏轼和一个青城玉楼的弟子憋了很久,闻言早已大怒,两眼暴睁,目似急电地吼道:“住口!你这个女子不知死活也就罢了,今日我们不想出口骂人,你最好赶快闪开,否则……”哪知他话犹未歇,白衣少女倏地转过身来,正说话的伏轼心头一震,不自觉地骤然住口,四人早就欲一睹她的庐山真容,如今纷纷瞩目望去,这一看几乎将四人吓得扔兵器跑掉,不禁都骇然地退了一步,神意惊遽地猛然沁出一身冷汗,瞠目结舌。原来,这少女身材声音无不美极,一张玉脸也生得冰肌玉骨,但就是那双眼睛,生得斜向上挑,精烁得如精灵鬼魅一般,若是在晚上,这四人一定会一溜烟吓跑,幸好如今是在大白天,但饶是如此,几人都被她的冷峭、诡异、灵怪、神秘与美丽所惑,相互看了一眼,先前在心底里对她的一点好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立刻蟠结成阵,锵地亮出了刀剑。
  “否则怎样啊?”少女诡异地道。
  伏轼看她那双邪门的眼睛盯着自己,早已不由得一颤,不知所措。
  梁迟到底修为高些,他自己打量了这少女一眼,两眼厉芒倏然敛去,状极光明磊落地道:“你给我们的选择恕我们不能接受,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你带着你埋伏的人让开道路,我华山与青城两宗决不拔出兵器,否则后果自负。”
  白衣少女秀眉也自微微一剔,目中神光一闪即隐,面布寒露地道:“我杀人从来都是一个人。”
  梁迟看她如此坚定,令人不容置疑,当下目中流露出狐疑的光芒望了她一眼,突然断喝一声,道:“林中有什么高人,请劳玉趾出来一叙,武林中人讲的是快意江湖,光明磊落,何必如此藏头露尾,苟同无胆匪类,出来!”
  原来,他早听到林中有人,他本以为这是那白衣少女的同党,所以一直很警惕。这时林下的慕容焉暗暗叫苦,自己无端的却惹上这种事,当下只好硬着头皮出去,谁知他出来的同时,北面也几乎同时钻出一个身穿红裘的独臂之人,他虽然看不到,但却听得清楚,心里一阵后悔,原来,就在他在此的同时,另外还有个人也在偷听,结果那梁迟一喊,竟然喊出一对儿来,两人出来后都不禁暗暗后悔,那人却不是别人,正是被屈云砍下一条右臂白马裘丹,他乍一见到慕容焉,顿时大惊失色,神情猛震,陡地跑到梁迟身前,骇然地道:“原来是梁少侠,有礼了!”
  梁迟乍见此人,颇为一惊,他打量了白马裘丹一回,发现他右臂已断,脸上掠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倏然敛去,向其他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抱拳道:“原来是穹庐主人,晚辈失礼了,前辈这是……”
  慕容焉闻言暗暗一惊,没想到与自己同时出来的那人竟然是白马裘丹,这时那白衣少女一直是面布寒露,目光偶尔掠过慕容焉时,见他看见自己竟然毫不惊骇,换上一脸冰冷的寒霜使劲瞪了他一回,见他依然毫无反应,不禁大诧,仅在此时,那白马裘丹戟指慕容焉道:“此人乃是江湖上著名的采花大盗‘花鸟使’,我的手臂正是此人所废,四为少侠,请为老夫主持公道!”
  “他就是花鸟使?”
  几人闻言,的目光都不禁落在了慕容焉身上,白衣少女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秀眉双挑,粉腮遽变,心道原来是个不知廉耻的恶贼,难怪如此不惧。倒是慕容焉,闻言心中勃然大怒,正要辩解,哪知那白马裘丹不待他开口,早已迫口说道:“一个月前我见他欲图对乞郢部部帅的女儿慕容岱行奸,拔刀相助,却被他用岱小姐作为威胁,命我自断一臂才肯放人,但……但我将手臂砍下,他却反口食言,将我打成重伤,四位都是高人门下,要为正道除害啊!”
  这白马裘丹是有意要置慕容焉于死地,但他因为上次之战,对这少年颇为惧怕,这次相见,他根本没顾上仔细打量。但梁迟却是个聪明的人,白马裘丹言语间他拿眼仔细打量慕容焉,见他举止乖促迟缓,双眼不能正视,还时常要倾耳来听,显然是个瞎子,他虽然没有见过‘花鸟使’本人,但也听他们的师父讲过,心知白马裘丹有意借自己的手杀人,心中顿时怒火向上一冲,切齿暗骂一声,这时见白衣少女不耐地拔剑欲进,心生毒计,向其他三人使个眼色,三人顿时会意,梁迟本人却突然抽出长刀,立刻和其余三人结阵,一面庄容地道:“穹庐前辈,你且闪开,我们正要用‘连刀横剑四极阵’杀敌,你不闪开,若是被那恶女人狂攻过来,我们怕是难以……”
  哪知他话未说完,白衣少女突然出剑了。
  其实,梁迟的话就是要她攻击,他说“你不闪开,我们怕是……”,这话分明说出了‘连刀横剑四极阵’的弱点,那就是白马裘丹所在的位置,若是他不让开,此阵无法运转,而他故意说出这句话,却是要那女子出剑攻击这个弱点,稍为聪明的人闻言都会毫不迟疑地出击,而出击的结果,那白马裘丹自然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要被杀掉——其实他们哪里会什么‘连刀横剑四极阵’这种两派高人才能修习的阵法,只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好狠的用心。显然这白马裘丹当年在中原颇无人望,得罪过不少人。
  那白马裘丹也是老江湖了,闻言大惊,急忙后撤但为时已晚,但见白衣少女手中长剑剑风嘶空,卷起一片青朦朦的虹影突然袭至,在他身右洒下一片剑幕,但这时的白马裘丹早已没有功力,顿时滞步,但他陡然发现白衣少女的剑并未伤及自己,心中一宽,但正在此时,那少女的长剑将梁迟的长刀引出绞住,随手一带,但见一片刀光霍地一洒,正好自白马裘丹身上扫过,但闻一声凄厉的惨叫,白马裘丹上半身自胸隔以上,一刀被梁迟斩成了两段,惨呼而死。这下可吓怀了梁迟,骇然惊顾,脸色惨变。他本来有意借刀杀人,但没想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是自己杀了此人。一时间怒气攻心,勃然大怒地涌身急攻猛扑。
  他这一急,顿时心中浮躁,自贻败象,慕容焉但闻“锵锵……”一串连珠密响,白衣少女抓住时机,响亮急遽地一声叱喝,在第十招一剑穿胸,那梁迟扭曲着脸,嘶哑的叫声,待白衣少女陡地一个抽身倒掠,痛嗥一声掩面翻倒在地上,血喷如注,一命呜呼了。
  其余三人见状,顿时身形暴颤,神情大变,其中那个伏轼更是脸上一阵抽搐,抱住梁迟大叫师兄,眼中掉下几颗眼泪,陡地抬目,咬牙切齿地霍然提刀而起,满腔杀机地怒视白衣少女,厉声道:“你……你杀了我师兄,你杀了天下第一刀宗的弟子,今日你还想活得了么,天下有谁敢救你,谁能救你……”
  白衣少女闻言,神色微微一变,继而又恢复了冷若冰霜之容,冷哼一声,说道:“区区一个华山派我还没放在眼里,这个人是我杀的,那又如何,他刚才是作茧自缚,怨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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