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34/165页


  “你如何知道的?”青衫有些讶异地道:“他若是瞎子,又怎么会半夜行到这里?”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紫衫少女,不禁略一迟疑。慕容焉看她们不信,当下将自己被扔在山上,一路循兰至此的事说了一遍,哪知他未说完,青衫的少女早急急打断他,迫切地道:“什么,你找到兰花径了?”
  慕容焉没头没脑地被他一问,怔道:“什么……什么兰花径?”
  紫衫少女秀眉一皱,道:“你知道这座山么?”
  慕容焉摇了摇头,紫衫少女狐疑地凝住他,略一思忖,挑眉接着道:“这座山名叫‘兰径山’,当年晋国的绝色美女西门水如畅游此地,发现了一条遍生兰花的山路,从此此山便叫作兰径山,但后来有不少人来寻幽探胜,却始终没有再被发现,后来就很少人再来这里了。想不到竟被你找到了,而且还是个瞎子,你可真是福份不浅呢,与那西门姑娘有缘也说不定。”
  青衫少女还似不信,却道:“姐姐先莫这么快相信他,要是他真的能找到兰花径,带我们去过才知道他有没有说谎……”哪知她花犹未毕,紫衣少女早暗下拉了她一把,向池中努了努嘴,青衣见状,便即住口,却听慕容焉道:“姑娘的要求,恕我做不到。”
  “怎么,你这次承认你说谎了?”青衣瞪大了眼,看着他道。
  “因为我一路循香而下,在这里却闻到一股很特别的花香,到池边就消失了,经此一次,再让我去嗅那些兰花,恐怕绝难闻到了……”慕容焉叹了一声,复又疑道:“但有点很奇怪,却不知那兰花为何会生在水里,真是莫名其妙。”
  哪知他一言甫毕,早惹两个少女掩嘴窃笑,紫衫少女抿嘴噗哧一笑,伏在青衣少女耳边道:“我看他说的是真的,试想天下有谁见了我家小姐不惊为天人的,更何况他还看到了小姐的……”说到这里,两个少女玩劣地相视璨齿一笑,紫衫少女继续道:“他要是看得见,恐怕早不知做出了什么事呢。”
  青衫少女闻言,颇觉有礼,但心中还有些怀疑,作势出了粉拳大他,在又在他眼前晃了两晃,见他连眨一下也没有,至此方信了他。如此一来,倒反觉他有些可怜,忙扶起了他,另一个却行到池边,让水中的女子安心出来,自始至终,两人也不想他知道水中还有一人。
  那女子看来是两人少女的主人,早将他们的话听去,这刻方放宽了心,悄然从水中出来,但见她肌肤胜雪,玉体出水,身上发上竟未带一点水珠,其肌肤嫩滑至此,确是叹为观止。一旦出水,月光之下顿如一尊美玉,浑身散发着一股似淡非淡若有若无的清幽之香,这股香味非为铅华粉黛,乃是天生所至,嗅之未熏兰麝,端的是生就玉骨灵香。
  她虽知慕容言看不见,但无论如何他总是个男人,方才被他看了半晌已羞不可当,这刻益加玉面泛红,不待拭身便匆匆穿起一身素衣,即便如此,慕容焉依然清晰地嗅到一股神秘的幽淡之香,但不刻又稍稍隐去,心中疑道:“两位,你们可曾闻到兰香,这次当知道我没骗你们吧?”
  紫衫闻言,连忙呐呐应答,这刻功夫,那女子早和那青衫少女相携掩到了石后,匆匆而去。那股幽香也随着她的隐去而消失在夜空中,溶在空澄的月光中飘逝了,慕容焉当然闻得清楚,眉头一皱,正要细问那女子缘故,谁知那紫衫少女早道了一声“告辞”,迳自向那两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慕容焉莫名其妙地被两少女打了一顿,这还不算,还给自己带了顶盗贼的帽子。如今事情虽然弄清楚了,但一顿拳脚看来是白挨了,最后连句道歉的话也没等着。其实这些他并未放在心上,倒是那水中的兰花,令他百思也不明底里。
  从他下山到此时,劫后余生的感觉使他骤然一松,顿时觉得疲累难堪,当即寻了棵大树,倚树而卧,身子一歪便即昏昏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天光却已近午,如今睡魔虽然赶走了,但五脏庙却有开始不安地作祟起来。他忙起身,寻了一条溪水洗了一遍,觉得那溪水清冽,掬着饮了几口,不但没有解渴,这刻反而愈加饥饿难耐了,看来自己得赶快回城了。
  他打定了主意,当下循着山背向北行,走了许久,渐渐转上了官道。这条道北上直达令支城,其间行着车贩卒夫各色人等,慕容焉只循着有人声而行,倒是省了许多力气。大约过了几盏茶的光景,他正行间,听见前面人声嘈嗷,象是聚了很多人,不时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事实也果如他所料,原来这刻官道正聚了不少人,衣着打扮百人百样,或短衣胡裘的段国人,或复衣长袍的中原人,但事实上,大部分的车贩卒夫俱立在官道两旁远远地围观,道上只剩下少数人却过不去,这些人手里大多提着刀剑,一看便知是些江湖中武士。这刻,这些剑客聚在路中,前路却被三个彪形大汉拦着,这三个人手里都抱着三尺长剑气势汹汹,大有横刀立马万夫莫开之势。
  三个大汉左首,靠一张木椅斜倚着一个中年人,此人吸引了众多的目光,看情形他应该是三个大汉的主人。但见此人年近三旬,剑眉大眼,健壮精悍,身上裹着一袭浅蓝色宽领袍服,头带纶巾,左手拄着一柄鞘色斑驳的长剑看着场中。更奇怪的是,他身旁一棵大树上,自上而下间隔竟寸,钉着十枚一尺来长、径约四寸的铁钉,不知是来作什么用的。树上还竖了一副丈余长的条幡,上面用汉字写着‘东莱凌一叶奉饶天下剑先’十一个遒然大字。
  懂汉字的人看到这幅条幡,即便是傻子也不难知道,椅上靠着的狂人名叫凌一叶,乃是晋国东莱人,此人当着眼下众多剑侠刀客的面儿,自号奉饶天下剑先,显然自以为剑下无抗,可谓大言不惭,俨然未将天下众生放在眼里。
  凌一叶这个名字,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可谓大名不著江湖。不过他既然敢自称奉饶天下剑先,又架式不凡的样子,可能真有两下子,若非如此,恐怕早被眼下这班凶神恶煞的剑客分吃了。刻下从这条路北上的剑客刀客尽被阻在这里,难怪惹来这么多看热闹的人了,不过看归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否则待会儿一旦打起来,纵然不被误砍一刀,即便溅一身血,那也够人晦气的了。
  这刻那群江湖刀客剑客吵吵嚷嚷,正有一个身着短衣紧袖,足登步云履的矮个子中年人,站出来与三个大汉理论,此人面貌尚算端正,背上束着一柄雁翎长刀,正在跳脚,气愤拍着胸膛,道:“在下‘洛阴虎刀’冯断南,身后这些朋友可都是段国国君的客人,若是耽误了天演阁前扶摇台的决剑,我怕就你们几个还耽贷不起。”此言一了,领着众人的目光将那幡子流览一遍,斜看了凌一叶一眼,见他也正倚着斜睨自己,有些愤怒兼不屑地道:“无知匹夫一个,顶毛儿都没白,竟敢跳出来称剑先,若是东海边一个无知渔夫也懂剑,在场的岂不都成了剑圣剑先,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他的话尚未说完,却早博得那群剑客的一片掌声,看样子似乎颇中他们下怀。那凌一叶可真沉得住气,闻言依旧面不改色,倒是那三个大汉首先气得要上吊似的,正要发作,突然间众人耳中但闻“锵!”地一声长剑出鞘的惊鸣,但见凌一叶手中流光一闪即收,待到眼睛一眨间仔细再看,手中的长剑其实并未出鞘的样子,但身后树上的十枚长钉却都少了寸许来长,被斩断的那些钉头俱叮叮当当掉在地上。而他甚至连身子也未晃动一下,左手依然拄着那柄长剑,笑着扫了众人一眼,缓缓地道:“诸位,非是我凌某霸道,不想让你们在段王面前挥剑,而是此行段国的俱是剑法超群的高手,若是剑术不济,即便是去了,也是徒然送了性命,以凌某看,不如不去!”一言及此,仰头舒服地望了天上一眼,微挪了身子舒适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不过我凌某一点也不介意,你们若是有任何人能一剑如我方才所做,斩断这十枚钉中的五枚,我自会亲自将他送到令支城,否则――”
  否则如何,他没有再说下去,只仰了身子不再说话,眯起眼睛象是要入睡般。他这一着到是骇倒了不少人,甚至连那些北行入城的车贩卒夫,一时都看直了眼睛。凌一叶转过脸,依然如故地斜倚着睨向场中,似乎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似的,完全一副漠不关心、懒散雍懒的模样,正是他这种桀傲不逊,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才真正气倒活人。若是让人在他的神态和剑术中选择一项最为不堪忍受的,在场的剑客恐怕八成不会选他的剑术,因为他的态度远比他的剑术嚣张十倍。
  人群中早有几个少年剑客看不过去,其中一个白裘少年一纵掠到冯断南身旁,戟指三个大汉,横眉怒目地道:“几个狂妄匹夫,敢是欺天下下无剑吗,别人怕了你们,小爷梁拙却没把你们几个毛贼放在眼里,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们这些狗屁剑先,究竟比在海边钓鱼的伎俩如何。”
  他一言甫毕,几个同路的少年剑客纷纷喝彩。那冯断南闻言却是一声冷哼,这梁拙一句‘别人怕了你们’分明指的是自己,他此言虽是无口之失,但事实上自己还是被莫名其妙地骂了,正是如此才让人生气,真是忍不不甘,气也不是。
  三个大汉被骂了两回“匹夫”,“钓鱼的”,早气得虎跳,正要拔剑出来,不料那边的凌一叶却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那三人对他们的主子似乎颇为忌惮,看主子理也未理,甚至还把头转到一边,分明是不愿理会,顿时蔫了般火气全无,只回头虎愣虎愣地盯住梁拙不放,其中一个大汉扫了冯断南和梁拙一眼,不屑地道:“你们两个骂街的本事倒不下于街上的娘们儿,只不知道你们的剑法和刀法是否也象你们的嘴一样锋利!不过……”那大汉扫了他们身后的一干剑客,道:“你们不是我们三个中任何一人的对手,我们不会拔剑!”
  梁拙本就少年气盛,闻言几乎当场气倒,“锵!”一声拔出了长剑,大怒骂道:“狂妄渔夫,拿两根烂铁也敢笑天下无剑,你道这是给你家打渔的……”他话未说完,早惹得四下众人一片哄笑,慕容焉身旁的一个英伟的少年樵夫,扶着柴架叹了一声,却听那梁拙毫不留情,继续道:“你既然如此自不量力……”梁拙狠狠地瞪了凌一叶一眼,一言一自地加重了‘自不量力’四个字,复道:“本公子就遂了你的愿――”
  冯断南看这梁姓少年实在狂傲,早乐得他和那个大汉恶打一架,最好是一个打断胳膊一个打瘸腿,当下后退为他们腾开地方,分明是鼓励他们开打。但那大汉却依然不拔手中长剑,淡扫梁拙一眼道:“我劝阁下不要拔剑,或许你的父亲‘越虹一剑’梁不移来了,兴许还有点机会,你?!――”那大汉摇了摇头,脸带浓浓的不屑,道:“你不行!”
  梁拙早气得脸色发绿,浑身冒烟,不待那大汉说完,突然剑走电光,用尽全身功力颤出七朵剑花,一实六虚,倏然袭击那大汉面门。那大汉还真守言,眼看长剑递到竟依然剑不出鞘,不躲不闪不进不退,只握住中间鞘柄陡然一旋,众人尚未看清他的招数,耳中但闻“当!”的一声,但见两人间倏然迸出一束火花,再看场中,原来梁拙的剑尖正不偏不倚抵在对手的剑鞘中间,分毫不差。倒是这一击,让他知道了这大汉的剑术的确不凡,光是出手接招的力道,就震得他几乎拿捏不住手中长剑,连退两步方得站稳。
  四下的剑客可都不是吃素的,仅此一招当即分出高下,只是那大汉并未趁机跟进反击梁拙,手下分明是留了情,但少年人大多自估剑比山高,一旦输个一招半式,十个有八个自觉下不了台,更加拼命。这梁拙也不例外,拿眼角扫了那些看热闹的,顿时象疯了一般猛扑过来,出剑如电快,似奔雷,但那大汉却始终不抬一足,立如泰山般渊停岳峙,上下左右挥动鞘剑,左右逢源挥洒自如,看来此人剑术实在高出梁拙不少,但却始终不肯还手。孰知越是如此,那梁拙越是怒气,在他看来,这种礼让非但不是谦让,反而是一种猫同情耗子的大度,怎不气爆。
  正在此刻,南面官道上不急不缓行来了三匹骏马,马上坐着三人,但见为首的是个身着白裘的少年,身后两匹马却是两个中年剑客,清一色的中原打扮。那少年端的朴拙大方,头上未带巾帻,仅是挽起向后一束,浓眉大眼,足登剑靴,身上并未携带任何兵器,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和谐,若非相貌稍嫌粗旷,个子稍矮一点,真可谓子都宋玉之姿,饶是如此,也端得英气逼人,浑身透着股引人的魅力,很是耐看。至于他到底有什么吸引,还真看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一种隐隐难见的气质。
  这三人行到时,场中正热闹得很,梁拙左突右抽打得正自起劲,是故所有的人都未向他们注意。那少年率先下了马,回头向那两个中年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两中年人闻言点了点头,迳自牵马停到了别处,一副和那少年并不认识的模样,分别看向场中。
  这刻,梁拙和那大汉又过了三十余招,那大汉已摸清了梁拙的剑法。心中一笑,突然挥剑发难,但见他断喝一声,剑若飞花,势若疾风般快攻了过去。那梁拙本就打的没劲,他的剑术本来不错,在中原还有些名头,却不知为何一拔剑,却总有些缚手缚脚的感觉,孰不知自古已有‘棋矮一着,缚手缚脚’之说,也正是因为这区区一着,使他一直打得不得要领。如今更被那大汉的突袭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且击且退,两人的长剑交击了约数十下,梁拙发现对手的剑越来越快,渐渐跟接不及。
  当此之时,众人但闻耳中惊鸣不断,那梁拙突然停了身体,回剑反击,但见他的长剑穿过那大汉的剑幕直抵其咽喉,哪知眼看就要得手,他手中长剑却突然骤然停了下来,而那大汉却洒然回身,退了两步,收剑而立,再看那梁拙,右手臂弯处曲池之处早被砸了一下,但奇怪的是血并未流出,但梁拙却痛不敢当,一时之间右臂擎剑动也不能动。四下的众人都觉奇怪,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片刻,梁拙右臂突然猛地一曲,“呀!”的一声,长剑也随之坠到地上。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梁拙中了邪,连梁拙自己都有点不信,愣在当地怔怔看着那个大汉。人群中却只有那少年樵夫和后到的牵马少年,眼中淡然一笑,这时那大汉看了梁拙一眼,道:“梁少侠,你的剑法还算过的去,但第十三招攻敌太过不能顾己,明看起来是这套剑法的杀招,其实反而是阁下的弱点。所以我故意强攻,逼你使出此以强制强的招数,再用剑脊拍曲你曲池下的筋脉,但并未伤了你,时间一到,血脉憋足了一冲筋开,不过是疼了些!”
  他一袭话出口,场下之人无不暗叹,这大汉至今未曾报名,但端的是剑术不凡,属下尚且如此,真不知那凌一叶的剑法会是什么样子。一念及此,这些江湖中人大所萌声了退意。梁拙立在当地进推维谷,脸色难看至极。
  那大汉道:“看来尊驾的剑术远不及口舌锋利,我今日留下了你的命,是要你回去给你的父亲‘越虹一剑’梁不移稍个信儿,就说越虹剑术尚待改进,让他练好了再来找我们!”
  他一言甫毕,四下早响起了一片希嘘之声,江湖中人不外叹越虹剑宗丢了面子,后继无人。热闹的车贩卒夫一边啧啧称奇,一面又叹那梁拙说得厉害,却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打,只打了几下就完了,不过隐。不过梁拙这一败,倒是折了三分锐气,这次那大汉话说得不轻,他竟然没再还嘴,狠瞪了那大汉和凌一叶一眼,捡起剑匆匆去了。
  这场就这么打完了,那群看热闹的自然期望着再打一场。但场下的众位剑客,倒有一半摄于那大汉的剑术,一时没人敢为众人之先,但又不甘心迢迢千里来到辽西就这么打道南返,结果所有的目光都不期然地投到了那‘洛阴虎刀’冯断南身上。当初就他和那梁拙大逞口舌之威,梁拙走了,众人自然惟他的马首是瞻了。
  冯断南四下扫一眼,一时进退失据。方才那大汉的剑术他看得一清二楚,自己的刀术虽然不错,但实在没把握能跟他打上几招,但眼前自己被众人推出来当箭牌用,自己却不能不顾名声,掉头就走。心中愈想愈气,暗暗不知将身后的这群剑客骂了多少遍。但他在洛阴是有面子的人,当下狠狠咽了口气,顾作镇定地踱前几步,语气却缓了许多,谓那大汉道:“尊驾的剑术果然不凡,但我们只是想去令支看看,一睹天下著名剑客的风采,难道这也要限制么,敢问阁下是奉了段国国君之令,要将我们拒于都门之外么?”
  那大汉没有回答,只拿眼回看凌一叶。这刻凌一叶挪了挪身子,突然注定了场中的众剑客,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到冯断南身上,缓缓地道:“这位……大侠叫什么刀来着?”
  冯断南闻言心中大气,但又碍于此人剑术不凡,这刻还真有几分顾忌,咳了一声道:“在下‘洛阴虎刀’冯断南。”
  凌一叶点了点头,接道:“原来是冯大侠……”他稍稍一顿,复道:“在下素来任侠江湖,向来不受任何人指令行事,我凌某也是个剑客,所以有意在此挥剑劝回各位……”他一言及此,早惹的那些剑客不平之声,凌一叶竟毫不理会,加大了声音,继续道:“凌一叶挡的是江湖中人,但却不阻剑中的高手……”说着,他指着背后树上的十枚铁钉,道:“诸位中谁若是能一刀一剑斩断那十枚中的五枚,我们自会放你前去令支京城……”
  他这一说,那群江湖中人又是希嘘,冯断南却见有机下台,当即问道:“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凌一叶只是一笑,不再搭言,迳自躺了下来仰看树上的碧叶,似乎那些树叶比场中的剑客们更吸引。那大汉却自负道:“我师父向来一言九鼎,阁下若是不信,不妨挥刀一试。”
  那大汉一言方毕,四下的剑客纷纷鼓噪,声援冯断南挥刀一试。其实并非是这群剑客齐心,其中十个有九个想看看他这一刀下去,究竟能斩断几枚铁钉,然后再仔细估摸估摸自己的功力,若是有心无力,自然用不着上去丢人现眼,说起来,每人心里都有自个的如意算盘。倒是冯断南合该倒霉,屡屡成为众矢之的,想起来连他自己都将自己恨得牙根发疼。
  他暗暗哼了一声,当下一言不发,提身一掠身形,纵到那棵树下,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唰!”地自背后掣出长刀,弹指拭了手中流光刀体,瞬了那十枚铁钉一眼,不待众人看清,断喝一声疾斩直下,众人眼中但见卷起一团森寒光华击起了一束火花,一声惊鸣响过,再看那十枚钉子,除了最上面的一只被斩断外,第二只被斩断了一半,底下的八枚根本动也未动。不待他为,四下早响起了一片喟叹之声,那些看不懂的车贩卒夫自然又叹冯断南功夫实在差得要命,没有一点看头,就连那些南来的剑客,也有叹‘洛阴虎刀’名不付实的,真是一言难尽,人他可丢大了。
  那冯断南不意如此,脸上不禁倏然一红,本还不罢修,但众人的眼光已不容他再次出手,当即懊恼地低首摇头,懊恼地叹了一声,连句场面话也没撂下,提着雁翎长刀纵身向南去了。他这一走,倒是重又打击了那群剑客的信心,当下就有些自认武功不及梁冯二人的,收拾兵器准备难返。一时,再也没有人肯第一个出来,那些看热闹见再无好戏开场,便收拾着要进城。但又摄于那三个大汉的威严,一时不敢率先过去。
  凌一也早看清了四下的情形,轻仰了头吁叹一声,缓缓开口,谓众人道:“凌一叶挡的乃是各国来的剑客,迎的也是剑术出色的剑客,既然没人能摘走凌某的长幡,我也不能耽误了他人的生计……”言毕,向四下的车贩卒夫们抱了抱拳,喝令三个大汉对这些人放行。一时道上车水马龙,那些车贩足夫拥挤着过去,倒是那群江湖中人,立在当地进退维谷。慕容焉和那年轻樵夫也随着人流过去,谁知刚行到三个大汉处,右面一个大汉却横臂拦住了两人,道:“你们两个留下!”
  “为什么?”慕容焉疑道。
  “小子你是明知故问啊!”那大汉道:“阁下分明是江湖中人,莫非以为我们都是瞎子不成。”
  慕容焉闻言苦笑一下,道:“这位兄弟,你看清我的眼睛,请问有哪一点看出我是江湖中人?”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早看出你是个瞎子,但一个瞎子不远万里来到段国,没有非凡的本事,谁会相信,阁下是真人不露相,你要不是江湖中人,我死都行!”
  慕容焉实在辩他不过,但又不能证明,自己虽懂剑术,但确实并非江湖中人。这刻那和他同时被拦的少年樵夫却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你又如何认定我是江湖中人呢?”
  那大汉看了他拿柴刀的手一眼,淡淡地道:“阁下虽然是本地人打扮,但你绝对是个江湖中人,因为你手上的茧子却不会撒谎。”
  少年樵夫竟也是一副淡慢随心的样子,不慌不忙地道:“我确是砍柴的,樵夫的手的是这样,因为我在附近都砍了十年了。”
  但那大汉还是咬着不放,倨傲地伉声道:“但一个樵夫不会这么镇静地与我说话,但你却说了。”
  少年樵夫依然故我地道:“难道山野樵夫就不能镇静地说话,这是什么道理?若果然如此,不是樵夫就只能镇静地说话了?”
  那大汉闻言一愣,半晌竟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四下不能进京城的剑客趁机纷纷大笑,他们这一嚷,四下的人群顿时又聚了过来,那牵马的少年也笼了过来,个个重又怀了看热闹的心思,等着好戏看。
  那一直瞑目欲睡的凌一叶,这次竟从椅上坐了起来,将长剑插在原地,自己振衣踱了过来,向那木呐的大汉挥了挥手,转向慕容焉两人,上下打量了两人,徐徐道:“你们两个都懂剑术,懂剑的人气质绝对不同……”他一边说一又道:“但不管如何,你们的剑术当不在那梁、冯两人之下,你们是我要挡的人,可能也是我要找的人……”说着指了那棵树,复道:“你们两个可以用我的那柄剑一试,斩断了五枚,我会亲自送你们到令支城,奉为上宾!”
  慕容焉闻言一怔,他连看都看不见什么长剑,但眼下连这个凌一叶却认定了他是什么剑客,正要和他理论,那少年樵夫却首先道:“既然你认定了我们是江湖上的剑客,我就暂时承认。不过我既然是剑客,我们的比试就应该讲求公平,是么?”
  四下众人闻言俱是一愣,那凌一叶也自一怔,好奇地道:“公平?我们用一样的剑,斩一样的铁钉,同是一挥,这样如果还不算公平,不知你又有什么高见?”
  少年突然焕发出不卑不亢,挥洒自如的气质,侃侃地道:“有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骅骝绿骥乃是天下的名马,但要他们和狸鼬在釜灶之间比试,也不能及;黄鹄白鹤,遐举千里,但让他们与燕雀飞于堂庑之下,未必及得上燕雀……”
  不待他将话说完,四下群雄早轰然喝彩。
  “那你又什么建议?”凌一叶望定了他道。
  少年樵夫与他目光一触,徐徐地道:“各人武学造诣,凭空难忖,世间懂剑的人或精于内力,或擅长剑式的轻灵变化,天下之人能得其一,便可入剑道。而阁下比的仅是内力,以此一端评断天下之剑,岂不将四方的剑客拒于段国朝门之外,地有失段王鳞选高手的本意?”
  凌一叶闻言,颇是一愣,他想不到一个砍柴的年轻人竟有如此高明的见解,不但是他,连慕容焉,尤其是那个牵马的少年俱为他不俗的谈吐所惊。四下的剑客更是大力支持,纷纷鼓掌喝彩。即便是那凌一叶也不禁重新上下打量了这个山野樵夫一眼,道:“果然不凡,一个樵夫能有此不凡的见识,却出我意料之外。好,你要如何比法,不妨说来听听。”
  少年樵夫道:“既然你定了次规矩,可否容我们这些人也定次规矩?”
  “你们定规矩?”凌一叶愈加好奇地望了他一眼,转而四顾一眼,但见群雄群情一致,不好惹了众怒,当下耸耸肩,道:“你说!”
  少年樵夫道:“我只要用你在树上的四枚铁钉,再用三支同样长的竹杆放在一起,请凌先生你再斩一次,若是能一剑斩断,我自然退回去,否则,就请你下令解禁,让所有的人都能过去,如何?”
  凌一叶愈听愈奇,听他谈吐不俗,当真有几分兴趣,也不顾三个弟子拦阻,当下遂应道:“我既然说给你个公平的机会,倒是想知道你用三根竹杆代替六根铁钉,如何能挡我的一剑,我们就试试看,你请。”

当前:第34/165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