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35/165页


  所有的人闻言都觉奇怪,十只铁钉尚不能挡那凌一叶一剑,这四只铁钉三支竹杆又怎么会挡得过十只铁钉呢。当下众人都好奇地看着那少年樵夫,但见他从路边不远处砍了一株修竹,斩了三段内径比那铁钉稍大一点的空竹,又将它们分别套在上面的三枚铁钉上,当他用力套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暗暗用手将竹子和竹内的铁钉弄歪了一点,但他的动作非常微弱,场中除了那个牵马的少年,竟再无一人看清,甚至凌一叶也是蒙然不知。
  当他将三茎空竹套好,拍了拍手,转身向凌一叶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阁下请再拔剑一挥。”
  那凌一叶十分好奇,虽觉这少年樵夫气宇非凡,但仅凭这三管空竹,就断定自己斩不断上面的四支,实在有些不信,又有点失望。但眼下自己既然已经许诺了他这次机会,自不能食言而肥,当着众人的面作了口舌小人。那群剑客还道这少年有什么奇招妙招,谁知却只添了三茎空竹,又开始大失所望,暗怨他失去了一次好的机会。
  凌一叶踱了过去,立在那棵大树下,一言不发右手扶剑,看了那几截竹子一眼,突然……
  众人耳中但闻一声惊鸣,眼中青朦朦的光华,霍的一亮,一束剑光嘶声闪过,紧接着三声噼啪的响声,再看凌一叶,众人都呆了,而凌一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他的剑搭在第四枚铁钉上,上面的三竹三铁俱被斩下一截,但第四枚铁钉却只砍了一道剑痕,果如那少年樵夫所料,凌一叶的剑真的没有斩断第四枚铁钉。那三个大汉更惊呆了,任他们想破脑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师父能砍断十只,这次为何却斩不断四只。恐怕这个问题在场的人都想知道,但又没有人知道。凌一叶亦是如此,他甚至忘记了潇洒地将长剑收回鞘里。
  四下数声骤极惊呼齐起:“奇哉!妙哉!”
  “好奇怪的方法,这究竟是怎么回是?”
  众人一面惊诧,一面心中所喜,凌一叶这一剑不但人受气的群雄长出了口气,更使他们有机会到令支一行。这时,又有人喟叹梁拙与冯断南走得可惜,丢了人不说,连热闹也没看成。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那牵马的少年突然走到场中,向那少年樵夫一抱拳,道:“这位大哥果然不凡,小弟卓北庐佩服得很,想扬一言!”
  那少年樵夫磊落地点了点头,凌一叶闻言,威棱外射,寒着脸收了长剑,有些难看地问那卓北庐道:“慢着,听你的话,分明知道我为何没斩断这四枚铁钉了,是么?”
  卓北庐未加辩解地道:“知道倒说不上,只是有点看法……”他顿了一回,扫了众人一眼,继续道:“凌先生的这柄剑虽削得动铁钉,但绝非是什么剑利,听说方才一剑斩断了十枚,定然是靠内力取胜,而你这种不钝不利的兵器,最为普通,也最忌柔韧之物,这位大哥将上面的三枚钉放在竹心内,并将那三枚钉稍稍弄斜。阁下挥剑砍下,竹片柔韧,受力分散而背面纵向裂开,又因为铁钉倾斜而三次斜滑分力,如此三次,正所谓一股作气,二而衰,三而竭,你的剑又怎么能斩过第四枚呢,而且……”
  他缓了一缓,扫了众人佩服的目光一眼,朗朗地续道:“最重要的是,你根本没将这些小事放在眼里,一剑斩下又未用尽全力,轻视之心才是一剑未竟的重要原因。”言罢,转首看了那少年樵夫一眼,抱拳一笑道:“凌先生,我说的可对么?”
  那少年樵夫点了点头,却并不搭言,只转向凌一叶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四下的江湖中人,都不意有如此莫测的变化,更不意如今听那卓北庐精妙绝伦的见解,不禁对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次不但他们可以进令支,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进令支京都了,叫这群江湖中人如何不心中激动。
  凌一叶缓缓踱过来,盯住了那少年樵夫,眼中凝着慎重之色,道:“你一开口我就提醒自己要小心你了,但没想到这样还是小看你了……”说到此,他注看了那少年樵夫的右手一眼,想象着他握剑时的力量,那股蕴含的力量,使他心中莫名涌起了与他挥剑一击的豪情,他抑了良久,问道:“请问你的尊姓大名。”
  少年樵夫摇了摇头,道:“我乃附近的一山野樵夫,贱名有污诸人之耳,不足挂齿,不说也罢,只不知我们先前的话还是否算数?”
  凌一叶点了点头,转向众人,洪声道:“我凌一叶虽然大名不著江湖,但向来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绝无反悔。但今日令我高兴的是,我遇到了你,但这也是我今日最遗憾的事,因为我没有机会和你一较剑术。能跟我到令支城么?”
  少年樵夫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一言,转身提柴,这刻慕容焉却上来,向他一抱拳道:“这位大哥,小弟慕容焉,已一日一夜没有吃饭,不揣冒昧问一句,不知能不能到府上讨扰一顿?”
  四下众人闻言,纷纷暗笑慕容焉没出息,这些话慕容焉听得仔细,闻言面色不改,他这话说出来,丝毫没有因为有乞讨之嫌而低声下气,反而说得轻淡随心,不卑不亢,倒是让卓北庐觑然看了他一眼,这时早听少年樵夫道:“若是小兄弟不嫌寒舍寒怆,竹舍倒有一杯清茶,两碗黍饭,如何?”
  慕容焉闻言,道了声“请”,当下两人不管身后众人,相携迳向北去,只剩下凌一叶师徒四人怔在当地,望影而叹。卓北庐看了远去的两人一眼,也隐如人群中。热闹看完了,众人顿时散了场,那群江湖中人因为再没人阻路,纷纷相携北上。一时间,热闹的官道上,人群作鸟兽散,只剩凌一叶犹有不甘地向慕容焉的去向观望……
  慕容焉和那少年先是北上,行了一会儿又东折入林,一路契阔交谈,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当下两人互道了姓名,方知他名叫荆牧,慕容焉也告了自己的经历,两人又谈及凌一叶四人,慕容焉奇怪地道:“奇怪……”
  “贤弟,什么奇怪?”
  慕容焉道:“以小弟看,凌一叶虽说自己并未受任何人的指令行事,但却可以自己请命于某人行事。他话间分明有招揽高手之意,显然背后有人主持。以荆大哥的本事,他一定会派人跟来探看兄长的住所,但为何现在还没来?”
  荆牧闻言,暗暗点头,脸上笑了一笑,道:“焉兄弟,那几个人不是没来,恐怕是来不了了……”说到此,他突然住了口,摇空喊了一声,道:“卓兄弟,请出来吧,我可要谢谢你呢!”
  他一言方毕,身后林中果然倏然闪出一道人影,如风裂空般一闪而至,宛如神龙腾霄,掠到两人面前,又倏然止了身形,荆牧笑了一看,此人正是方才那少年卓北庐。他一旦止步,朗声笑道:“荆大哥你可真厉害,慕容兄弟也令人叹服,倒是小弟偷偷摸摸随在两位兄弟骥尾,让两位见笑了!”
  慕容焉、荆牧二人闻言抱拳,慕容焉道:“卓兄弟,你……把跟来的人怎么了?”
  卓北庐扫了两人一言,笑了笑道:“两位尽管放心,小弟只是将那两人点了穴道,放到一棵大树上,晾他们一夜,没伤他们分毫!至于那个凌一叶,我已经打发他回东莱老家了,我可没伤他……”
  两人闻言,深叹这少年深湛的修为,又都不禁莞尔,连那卓北庐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三人说了一会儿,愈谈愈加相互敬慕,当下那荆牧迳自洒然将柴担丢到一边,执了慕容焉和卓北庐之手,笑道:“今日能遇到两位兄弟,是我平生大幸,请随我到寒舍一聚,家中虽只一鸡一黍,却是招待贵客之物,两位若不嫌弃,可肯抵足而卧,谈叙一夜?”
  慕容焉正求之不得,那卓北庐也意兴昂然,当下三人纵声一笑,相携东行。不足盏茗之功,行到一处村落旁一竹林内,绕了几回到了一处,抬有一看,但见前面竹松环绕,中间有片宽敞之地,四下扎有竹木栅栏,绕成一院。院中有竹屋数间,西北一折,迳成两排,颇为整洁。院中东首高立一松,空落之地更植了数茎繁花,一丛巴蕉,清幽超然,令人心旷神怡,真想不到竹林间竟有如此一片胜境。
  慕容焉是看不到,那卓北庐却早看得痴了,边走边四处流览,荆牧携着慕容焉,和卓北庐一起进了竹屋,里面竟整洁异常,但见木桌一张,竹椅数把,北面临壁一连悬了十副字画,俱是青青翠竹,但画中并无题款,显见是屋主自己的作品。临东壁上悬了一剑一弓,看来都非凡品。西北两面各设一案,西案上有兽皮若干,果蔬数架。北案临竹壁放了许多书卷,除此之外,屋内地板乃是平整的木板铺就,整个主房间看起来整洁而又简单。饶是如此,但能与竹林中结庐而居,静听风撩竹叶,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卓北庐四下打量半晌,连连赞叹清雅别致,荆牧道:“兄弟喜欢就好!”,一面延请两人临窗坐了,为两人倒了杯竹叶清茶,当下三人相叙落座。当下三人契阔高谈,天南地北无所不及,远至江南西蜀诸国大事,近至燕国三雄。及至后来,荆牧问及卓北庐为何远游至此,卓北庐洒然一笑,道出原委,两人方知他祖籍江南晋国,乃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自幼喜爱到处游历,素怀任侠之志,不久前听说段国有剑决,所以才游到此地。
  卓北庐也很奇怪,想不到在燕西偏狭之地,一方竹舍之内,竟有这么多卷存书。当下迳自踱到书案,信手取了一卷,展卷一看,却是晋国傅玄的《短兵篇·剑俞》,收卷手中慨然叹道:“荆兄看来也是爱剑之人,今日大哥虽然并未出手,但剑术绝对不俗,不知师承何人?”
  荆牧闻言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小弟却懂几式剑术,说来本来源自家父……”一说的家传之学,倏转黯然,半晌方缓缓道:“当年家父与慕容的右贤王兼鹰扬大将军慕容翰,论剑于马兒山曲水亭,共同创下了此套剑法,取名‘燕和三剑’,共效燕地三国化干戈为玉帛,止息刀兵之意……”
  一言及此,荆牧心中一阵刺痛,眼中倏然溢了一眼清泪,踱到东壁摘下那柄鞘色古驳的长剑,拭了一回,又恐卓北庐见笑,忙背着两人轻拭了泪水,这刻慕容焉闻言却早已肃然起敬,凛然惊道:“荆大哥,莫非令尊是贵国昔日的折冲大将军,剑中无敌的荆筱前辈?”
  两人说到荆筱,卓北庐也忍不住心中讶异,心头一震,这荆筱他是知道的,当日远在中原时就听说过此人,当年燕地三国各居一方,慕容在东,段国在西,宇文在北,三国之间频频交恶,倒是苦了燕地的百姓。段国的折冲将军荆筱力主三部议和。一日,家仆捧剑侍他游于段国与慕容交界的马兒山曲水亭,正遇到一年轻人也燕游至此。荆筱见他气宇高素,健仆捧剑随行,看来也是好剑之人,当下与之契阔交谈,两人虽年纪有别,却是志趣向投,一见如故,谈到兴处,拔剑飞斛,结为忘年之交。后来,荆筱方知这年轻人正是慕容国国君的长子,鹰扬大将军慕容翰。当慕容翰知道了他是段国的折冲大将军,对他愈加敬重,两人携手共游,每每谈及三国大事,俱嗟叹同族相残,有伤天和,心中不忍,遂共创了一套剑法,共三剑二十七式,剑法如三鸿戏于九天,暗示了当世之务为三国和存之意。自此以后,两人便各自回国请和止战,荆筱更退兵三十里以表诚意。
  对于议和,慕容倒没问题,因为当时段国乃三国最强的,段国素有拥兵二十万,早有一统燕代之意,岂恳就此议和,倒是荆筱自己,反被几位将军污告段国国君疾陆眷私会敌首,通敌卖国,疾陆眷闻言大怒,正要下令制他死罪,这时荆筱的胞弟,平北将军荆冷峰为示忠心,竟大义灭亲,将他兄长的人头献给了段王。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荆筱虽然死了,但却留下了一身的骂名,却想不到眼前这个农家养大的少年荆牧,竟是荆筱的儿子。
  卓北庐听毕,攘臂面色一庄,肃然说道:“想不到荆大哥原来是名剑之后,小弟失礼了,令尊秉志弥固,大名小弟在中原已有耳闻,渴慕已久,只是无缘拜会,今日能相见到荆大哥,已足慰平生了。”
  荆牧转过身来,轻笑了笑,道:“倒是小弟让两位见笑了,兄弟失礼了。”
  慕容焉也道:“荆大哥太谦了,想令尊当日为燕地三国之和,甘愿赴死,其人圣哉,其志壮哉,此大胸怀岂是玩权争势之人所能知。此正是大丈夫所为,小弟只恨缘分浅薄,未得早生十年,趋承教益,恨甚!”
  荆牧本已让自己莫要人前出丑,如今听慕容焉一席话,刚平定未久的心清,立即又起波涛,仰天瞑目,眼中倏然坠泪,半晌却听那卓北庐问道:“荆大哥,你剑术超群,乃是怀瑾握玉之士,却为何委身竹林清溪呢,以兄弟的才俱,在段国定能安邦定国,何不出身为仕,以图大志?”
  荆牧叹了一声,悠悠地道:“家父生前曾对我说,慕容只能和而不能战,战则必败。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以此言为训,三国本是同族,却要同室操戈,眼看千万人将倒于铁骑刀矢之下,三国之人于心何忍?”
  卓北庐闻言愈加敬服,慕容焉却道:“卓兄弟,荆大哥并非不入朝野,乃是静候时机,想三国大事,三国人为之。荆大哥与我虽不同国,但是同族,都有框辅三国之责,正所谓大义所在,当仁不让,就连我这个瞎子,也常有报国无门之慨。”
  荆牧闻言,希心高远,脸色萧萧穆穆,伫立久之,脸上神色一庄。倏地上前抓住慕容焉的双手,动容道:“慕容兄弟真知我也。如今慕容部虽弱,但真正动起刀兵,段国未必能如愿以偿,他日我或能为国提剑,但未必就能救得了段国。慕容未必如看上去那么弱得不堪一击。在下虽为庶人之身,犹不敢妄自菲薄,常怀布衣之志!”
  慕容焉道:“大丈夫既得父母生此有用之身,岂能无志,荆大哥正当如此!”
  荆牧眉锋凝郁,神色萧远,飘然轻举地踟躇道:“但我志不在富贵,而在苍生,这也正是当年我父心中的蕴结……”
  慕容焉心中不由微微一震,目虽无视,却突然射出奇光,道:“小弟不才,敢问大哥的布衣之志又是什么?”卓北庐闻言,也点头同意。
  “我既为段国子民,当思报效进忠,手挥此剑以供国君驱策。但父志不可违,苍生何可欺?大丈夫当手舒此剑,止息同族干戈,以止三国万剑。”
  慕容焉击掌叫好,道:“好一个挥剑止战,以一止万,兄弟不才,早有维系同族三国之志,苦于孤力无援,力不从心,今日见大哥虽为布衣,依然志大宇宙,勇迈终古,汲汲拭剑不倦,小弟实在惶恐之至。既有大哥同行,此路虽漫漫修远,我将上下而求索,心中再无牵挂,若是大哥不弃,小弟愿意追随麒尾,随时甘受驱策,请受我一拜!”
  卓北庐闻言,也精神一振,同时恭身拜下。
  荆牧急忙将两位兄弟扶起,重重地点了点头,亦紧紧握住了慕容焉,人心知肚明,不言而喻。
  卓北庐神姿峰颍,仪态昂扬地道:“兄弟虽为晋国人,但见两位兄弟义薄云天,布衣远志,却也愿为两位兄弟舍身抛命,尽分寸微力。不意永嘉之中,复闻正始之音,兄弟何其幸甚,只不知两位兄弟可愿折节下交,视小弟为兄弟?”
  荆牧闻言,早一把拉住了他不放,三人手手相连,相顾而笑。
  荆牧道:“今日你我三人既然同心一事,何不定下盟约,同辅三国和存燕地,必得不昧今生,方不负今日一见,两位兄弟以为如何?”
  那卓北庐早有此意,闻言首先赞成,慕容焉已无异意,但荒野竹院,实在没有香烛丹书一般事物,当下荆牧取了三支雕翎箭为香,三卷《诗经》作为丹书,三人出了木屋,插箭于院中古松之下,但见一株古松、半弦明月,斜月空庭,三兄弟长跪于地,顿首三拜。拜毕,三人执火焚烧丹经,再拜,荆牧朗声吟道:“大晋永嘉九年六月七日,弟子世下愚人,焚烧丹经以告天地:治世重文学之士,乱世发草泽英雄,弟子苟生于天下飘零、燕民自戮,虽行布衣之身,但素怀匹夫报国布衣之志,今日我荆牧、慕容焉、卓北庐三人同怀瑾玉,诚以不才之身跃马潮头,挥剑为民,虽百死而无一憾也。今以古松弦月为证,他日弟子若违此言,当受万箭穿身而死,弟子无悔。”
  “弟子无悔!”慕容焉与卓北庐朗声应道。
  言罢,三人再拜,相携而起,互报年齿各叙年纪,荆牧最长为大哥,卓北庐次之,慕容焉最小而为三弟。当下慕容焉拜过大哥二哥,卓、荆两人也各自还礼,接着卓北庐也见过大哥,三人行礼已毕,俱是大喜,正是情投意合,相见恨晚,把臂相谈,以兄弟之礼相叙,那荆牧知道慕容焉饿了,拉两人屋里叙谈,自己却去杀鸡煮黍,慕容焉与卓北庐要去帮忙,荆牧死活不肯,二人只好归屋叙谈。
  而卓北庐迳拉了慕容焉临窗高谈,两人古今逸事,南北剑术,三坟五典无所不谈,卓北庐与他谈得愈久,愈觉此人见识超凡,深不可测,他虽然双目已盲,但较以前所见的任何高人不差,心中暗震。慕容焉此人和荆牧又自不同,荆牧雄武非凡,志比天高,铁血丹心,而慕容焉却似高鸿在天,深不可测,但勿庸违言,两人都是当世罕见的奇才。
  不刻功夫,荆牧业已将饭菜备好,当下三人高谈阔论边吃边谈,四碟两碗,无非豆腐面筋青菜之流,外加一只鸡,饭菜虽然简单,却大大增加了谈锋,一顿简简单单的鸡黍饭菜,一直吃到三更天。虽道时光易过,白驹过隙,三人却毫无疲倦之感,连碗箸也仍下不管,竟去了西首卧室,促膝长谈,移幕达晨,一直到第二天巳牌时分,方抵足而卧,一觉醒来,天光业已大亮,三人起来,不禁相携而笑。
  慕容焉问及卓北庐行止,方知他正要东行慕容,去慕容的国都棘城。而慕容焉也要回令支城了,说到话别,三人无不黯然失色,慕容焉却笑了一声,道:“你我兄弟三人既已结为兄弟,自当依誓言而行,各行其志,各为其事。今日之别,他日定有聚首之日,到时再优游林下,携手烟霞,岂不更佳,壮士若怀惊天志,一鸡一黍可安身,我们三兄弟何不就此定下鸡黍之誓?”
  荆牧闻言,拍案相应,当下三人共约倾力辅三国和存于燕,止息干戈,他日事成,再会于此地,食一鸡一黍相庆,携手出如烟霞,作林泉中人。三人誓毕,把臂良久,最后一笑而别。有道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天下有情聚复散,昂藏七尺各赴志,三尺青锋倾寰中,翼遮半天此为誓。
  荆牧揽衣踯躅,挥袂霑襟,挥手送别二人。卓北庐因为与慕容焉顺路,便送他入京,三兄弟初一结拜,竟又分散,江湖儿女,多半如此……
  慕容焉和卓北庐出了竹庐,直奔辽西城,还没行到城南的风仪门,迎面行来了几匹骏马和一辆马车,那辆马车两边的幔帘都已挑开,其中端坐一人,满头大汗,神情焦急,正是魏笑笨其人。这刻他正吩咐几个骑士分头行走,不料正好看见慕容焉和卓北庐两人,忙命人停车,急急行过来,拉住慕容焉大笑。
  慕容焉和卓北庐都吓了一跳,卓北庐还道他要对慕容焉不利,一脚踹将出去,顿时把魏笑笨踢得连翻了几个跟头,连叫几声妈方才停下。待到慕容焉听出是魏笑笨时,那魏笑笨却已飞滚到了两丈开外,眼珠一个劲儿地翻白,任他喘了大半天也没爬起来。这时,与他同行的几个骑马之人上前扶他,其中一人正是赵千里,他看了魏笑笨的模样,愣了半晌,有些瞠目结舌地怀疑道:“万里兄,你……不是武功很高么,怎么……”
  魏笑笨龇牙咧嘴,闻言陡地暴跳如雷,双目火赤地顿脚直骂道:“你知道什么,这人一脚少说有一千好几白斤的力道,若不是他搞偷袭而且我又故意让他踢中,就算他是四条腿的螃蟹,也修想近得了我身前四尺!”
  慕容焉急忙向卓北庐解释双方误会,当下两人急忙过来,卓北庐向魏笑笨道歉了一回,魏笑笨冷笑一声没有理他,却转向慕容焉道:“这个人刚来到令支,难免有眼不识老泰山,不知道我魏笑笨乃是此地新进的最有前途的地皮,我就不和他计较了……”他鼻青脸肿,哼哼地瞪了卓北庐一眼,转想慕容焉道:“焉兄,我可找了你半天了,我还以为你……你被那个死女人整死了呢。”说话间便拉慕容焉回去。卓北庐见慕容焉已然安全,当下遂抱拳告辞,约他在慕容的京师大棘城再会。
  慕容焉知留他不住,与他执手为别。卓北庐深深地点了点头,振衣而去。这一幕倒是看得魏笑笨一愣,当下他拉着慕容焉上了马车说话,回头又知会众人一起回去。他先问了慕容焉这几日的经历,几乎惊得目瞪口呆,直至回到了住舍,仍拉着他不放,一直听完了慕容焉两日来的经历。
  待到慕容焉问及琥珀郡主如何整他,魏笑笨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嗫嚅了半晌。原来,当日他被绑到那个几丈高的翘跷板上,吃力上下猛压,一直晃当到了第二天的午牌时分,结果绳子一断,他自然落了一身狼狈。弄了一身马粪不说,这一跤更是摔得七荤八素,头昏脑黑,加之又累又饿,大休息了半晌便急急回城。谁知到了城外,猛然想起自己这副模样实在丑得不堪入目,不宜公然上街现世,所以一直在一片林子里猫到天黑,直到入夜关闭城门时,方缩头缩脑地溜回了公子府。
  其实这件事,右贤王段末杯也略有耳闻,但慕容焉与魏笑笨并非是府中的一流剑客,对此事并未太在意。毕竟,怎么说琥珀郡住乃是自己的堂侄女,后来当魏笑笨要他寻找慕容焉时,他也只是随便给了他三个下人,魏笑笨嫌人手太少,就运用自己的‘鼎鼎大名’,将赵万里几人也动员起来,但他却从来没骑过马,又怕在众人面前丢人,结果就要了辆马车,只说慕容焉可能受了伤,结果赵万里几人竟然信了。好在他运气够好,否则还真难找到慕容焉呢。
  当然,魏笑笨自己跌了一身马粪这件见不得人的事,他一点口风也没漏。至此,琥珀郡主的诡计大见功效,方告一段落,但几日来却害惨了慕容焉和魏笑笨二人,这次能再次相见,顿有隔世重逢之感,魏笑笨这次被琥珀郡主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今一提到她,便被气得嘴歪眼斜,最里不停地哼哼冷笑,提副顶级阴险的模样道:“这回她这个鬼女人算得罪了个瘟神,惹毛我了。想跟我这个极品斗人王过不去,我看她这次是大笸箩扣王八——跑不了,哼哼!”他下定了决心下次见到她定要一脚踢到树杈上吊起,看来这趟真是王八瞪绿豆——和她对上了。
  慕容焉见劝他不过,提心吊胆地摇了育头,叹了两声。到是卓北庐此人,魏笑笨在嘴上一直嘟囔了大半天,看来他对那莫名其妙的一脚很不服气,两人话毕,天光业已不早,两下当下散了各自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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