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87/165页


  慕容廆暗自一凛,口中却道:“你此话怎讲?”
  盘罗加哲指着皇甫真道:“皇甫将军剑术外臣佩服得很,但我们事先说好了是比试兵器,不是比试武功,他用诡计赢了我三名武士,却为何不肯正面斩断我夫余的利剑,难道慕容真的无利剑么?”
  “这……”慕容廆怕的就是这点,他何尝不知自己的剑不如夫余,是以当即语塞。
  盘罗加哲哼了一声,正待得寸进尺,正在这时,殿外紫宸门下一黄门官上殿启奏,说阙下有位白衣使君,自称师辩先生,入宫觐见。
  殿中有江湖阅历的人听到“师辩”二字,无不愕然惊住,意极讶异。这也难怪,师辩先生号称‘白羽神剑’,素着白衣,其大名早已传遍中原,是位少现于世的烟霞高人,不入江湖已久,不料今日却来到京师,更直诣太极殿。盘罗加哲却不知谁是师辩先生,当然气愤无故冒出个人打断比剑,暗哼一声。那慕容廆却似与师辩先生早已熟稔,正要退朝私见,但忽然心中一动,心道今日夫余之事正是棘手,何不让师辩先生入殿一助。
  一念及此,慕容廆当即命黄门间使宣他进殿。未几,殿下脚步声起,千百众臣臣纷纷瞩目,随着那蹇蹇有韵的足音渐渐行近,殿下忽入一人,但见此人身材颀长,面目清癯,凤眼疏朗,颌下嘴上几缕飘髯随风舞动,冉冉徐徐,看年纪顶多四十多岁,眉宇之间尽是一派清古之气,隐隐一股超然之态,凡是看见的无不受到感染,作尘外想。此人身着一袭白色衣袍,头戴白纶巾,足登踏云鞋,身后纤髾飘飞若双蝶棚棚对舞,灼然玉举,高朗疏率,令人惊叹。
  四下早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人不禁都暗暗惊叹,面色微变。
  不错,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师辩先生了,天下都说他是“白羽神剑”,一套“揭谛剑法”独步一时,天下几乎无人可与抗手,今日一见,果然清畅似达,明慧若神。
  师辩先生向来出入烟霞,今日为何突然造访?这个不久便知。这时只见他长身微微稽首,口吐清声如同鹤鸣,朗朗地道:“庶人师辩,今日不揣冒昧,登殿打扰,实在罪甚,不礼之处,望乞见谅!”
  此人虽然也是入朝不趋,但四下臣公并未有盘罗加哲那么大的反应,所有的人都暗自认为这人有资格如此,而且慕容廆颇尚汉人的玄学,这等玄清之士,正应礼待有加,并不殊异。
  慕容廆起身轻轻摆手,道:“先生不必多礼,先生名播海内,远近所知,今日前来,正要当面一叙,但却是来得不巧,殿上正有夫余国的武士捧剑试锋,先生何妨一观,来人赐座!”
  师辩先生入殿时早已看见,他与慕容廆早就熟稔,本该在私下对晤,今日特意宣自己入殿,分明是有意让自己援手。当下他心中意会,一抱拳道:“殿上拔剑,于国不祥,天下诸国,无不以此为禁。违者虽不当人头落地,但剑绝不能全身而出,今日试为大王观之……”一言未毕,早头也不回地轻轻向背后拂了一回大袖,潇潇洒洒如同挥尘,但只此一挥,三丈之外的六名武士陡感一阵窒息,念未及转定,手中不觉俱是一震,众人顿闻“锵”地一声惊鸣,待风过后,众人一看,那六名夫余武士手中锋利无比的长剑,竟然俱从中间齐唰唰地自中间处一起斩断,上半截早坠了一地,所有的人不禁神情猛震,盘罗加哲则暗暗一骇,目瞪口呆。
  所有的剑只此一挥,而且只有一个声音,还是金铁交鸣的声音!
  好精深觉湛的修为,说他的真气能伏石饮羽,绝不为过!
  六名武士瞠目结舌,瞪着手中长剑直发愣。
  师辩先生抱拳一揖,道了声“既有不便,那就容后再谒,草民告退了!”言毕,迳自振衣转身,飘然出殿,直到他走后,遥遥听到殿内六个夫余武士掷剑于地,和那盘罗加哲砰然跪地,口呼大王,紧接着是满朝文武轰然跪地,亦山呼大王。殿外,一袭白影湛无异色,飘然出了紫宸门下……
  ※※※
  酉牌时分,王宫大内,一片沉穆。
  内书房中,灯火通明,一张七宝象牙高簟上,横臣一几,两人对晤。
  这是王宫大内的御用书房,两面梨木书案,累陈卷轴,中间置有一书案,陈置文房四宝,书卷简册,北面陈置一博山香炉,宝色内含,澹澹穆穆,微馨隐跃,后面是十二扇云母屏风,屏风上化的尽是慕容的山河地理,观这无不一眼目其全形。那书案上镶嵌孔雀石,其上陈列的都上好的笔墨纸砚,笔是紫毫、青毫笔,墨是螺形的螺子墨,纸是名满天下的子邑纸,砚是形状自然的石砚,俱是中原名品,由此足见慕容汉化之深。
  对坐的两人一个是国君慕容廆,一个是‘白羽神剑’师辩先生。
  师辩神姿高彻,自然一种风尘外物,轻舒地道:“今日冒昧打扰,罪甚!”
  慕容廆道:“先生太客气了,今日若非先生出手,本王实在难以令夫余使者折腰,倒是先生,此行周游不知到了何地?”
  师辩抱拳,轻轻地道:“怡然之士,本当身止心止,身行心行,山阿水滨,一瓢一笠而已。但在下依然尘缘未尽,行到了紫蒙川。”
  “紫蒙川?”慕容廆心中不由暗暗一震,脸现讶异地道:“先生去了宇文的国都?”
  师辩点了点头,捻髯徐道:“不但优游京邑,更去拜访了国君悉独官,和‘北月刀尊’宇文形胜在大内的芦雪宫之巅竟一日之战。”
  慕容廆益惊地道:“是那悉独官故意为难先生么?”
  师辩先生摇头道:“悉独官从不知我为大王三公子元真的授业恩师,况且我当年曾救他一命,他如何会为难我……”一言及此,师辩脸色一庄,似有重要的话要说,最后终于隐忍下去,一顿复道:“即便那悉独官知道了此事,也未必会对我如何。”
  慕容廆脸上掠过诧异之色,不解地道:“先生……先生此话何意?”
  师辩急忙一抱拳道:“大王,草民却是有件大事,事关慕容基业,不容有失,今日前来,只望大望在京师棘城找一个人。”
  慕容廆被他的口气吓了一跳,但对方不说,自是暂不相告,也不便追问,道:“听先生口气,莫非此事与我元真孩儿有关,不知先生要找什么人?”
  “一个叫墨瞻秋的中原剑客,此人如今就在京城,至关重要。”
  “墨瞻秋?”慕容廆拧眉沉吟片晌,终无所得。
  “元真如今身在何地?”
  慕容廆缓缓转回,道:“这孩子去了晋国会见百济国的秘使,只带了慕容一、二、三三个兄弟,本王这几日都未有四人消息,正在发愁,深恐他受崔毖之害,那里可是在这个枭雄的地盘,而且元真素来不谙江湖中事,少有阅历……”说着说着,这位老人家脸现忧郁之色,爱儿之心,令人同情。
  师辩先生却全不以为暗,只点了点头,当即起身,躬身道:“大王,请恕草民师门尚有些要事,趋待处理,不便久留,也正好南下,接应元真一回,我这就告辞了。”
  慕容廆没想到他来去如此匆忙,量有要事,另外也很担心慕容元真的安危,遂不再强留,只约卜期再会,师辩先生飘然出宫,不知所踪……
  ※※※
  却说宗政辅六人来到码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四个武士都不见了,颇感意外。他们急忙挟了一个艄夫驾船离开,那艄夫气他不过,只得放船纵棹,摇浆东行。谁知船到半途,那艄夫突然跳到水中,一个猛子扎出老远,回头骂道:“六只大王八,老子正在修船底破洞,你们硬要拉我驾船,老子索性把船给你好了,让你们六只龟儿子过江,学学爬水。”
  这下可把六人吓坏,他们都不谙水性,如今身在湖中,要游到任何一岸除非是淹死,非翻肚儿不可。这时,那舱底果然冒上一层水来,世子钊急得直想哭,叫道:“船夫快回来,回来重重有赏,我有金子!”
  那艄父袅水摇了摇头,道:“我不回去,这船都破了,我回去了也不能驾,我知道你有金子,但你死了金子还不都是我的。”
  世子钊气得一顿好骂,但那蛸夫就是在原地踩水,作观望之状地瞪着他们,看他们如何淹死。这下六人都惊破了胆,如今连宗政辅也毫无办法,你别看他在红叶山庄嚣张得很,但在水里还真是个生手。这时的他也顿时失去了宗师的威严,极尽温柔地和声细气道:“兄台,我们六个都是贵庄的上宾,你快去为我们取一艘船如何,否则我们淹死了你也不好受的,是么?”
  那艄夫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们一回,突然指着世子钊道:“你骗人,刚才我还听到他在骂我们庄主呢,我才不上当呢。”
  六人闻言都不禁大怒,但又实在拿他没办法。正在此时,东面突然驶回一艘小船,那宗政辅一见,顿时大喜,陡然提起世子钊凌空跃起,点足将要落下时扔下一片木板。稍一借足,如此连续三次终于嗖地飞跃上了那艘小船,立刻命船上艄夫往回划去救那四名武士,但他们一个不留神,这个艄夫也达到水中那艄夫口哨暗号,竟也“砰”地一声跳入湖中,独自游走。两人跌足大恨,他们都从来没有执过浆,如何能驾此舟,结果费了好大的力气划到那四人处,却已被淹死了两个,只剩下两个也将近没气儿了。
  四人花了很大功夫才划上了岸,那世子钊又休息半晌,方才上马向北追去……
  再说慕容元真与崔韵儿,两人行了一天,申牌时分行到一处山路。因为山路崎岖迂回,实在不适行马,结果慕容元真弃马而行,崔韵儿实在无奈,只好心有不忍地放弃那匹温顺的坐骑,只取过干粮与水袋,急忙去追慕容元真,怨道:“慕容公子,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偷我东西,你还我好么?”
  慕容元真冷冷一笑,道:“我不但对你无仇,还有恩呢,你实在应该感激我。”
  崔韵儿被他的无理激得直哭,她一生恐怕也不如今日一天走的路边多,又是骑马又是爬山的,如今她浑身酸痛,四肢乏力,但这都是其次。她最担心的乃是他父亲的那封密函,她垂泪道:“慕容不公子你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了不讲理的人,你偷了我爹的信,怎么说对我有恩?”
  慕容元真心中不忍,剑眉一剔,故作冷淡地道:“要你和我走难道真的如此令你为难?”
  崔韵儿不知他这话何意,拭泪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慕容元真道:“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父亲背叛了你,你还会如此为他死心踏地么?”
  崔韵儿奇怪地仰起娇靥,道:“你在说什么,我爹怎么会背叛我呢?你不要挑拨离间,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慕容元真叹了口气,道:“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如此龌龊不堪么?”
  崔韵儿益加不知他在说什么,抹泪皱了皱眉道:“你怎么突然说你自己,你昨天还是个好人,但今天怎么办变了?”
  慕容元真道:“如果我要你在我和你父亲中间选择,你会选谁?”
  崔韵儿默然半晌,不知如何回答惊恐地为难道:“你和我爹又不在一块,我为什么要选呢?”
  慕容元真心中难受,原来在她的心里,昨天的自己只是个好人。他突然仰天苦笑,星目神光暴射地怒声道:“既然在你心里我是个坏人,那你有本事就找我好了……”一言及此,他倏然纵身而起,不再停留,飘身消失在了前面的树林中。
  崔韵儿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的背影,她知道他在为自己发怒,当下她叹了一声也追了过去。这时,天光已渐渐变暗,幽深空旷的山林中不时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崔韵儿蓦地芳心大乱,她这时没由来地想起自己两次被抓的经历,顿时浑身颤抖,急忙往前跑,过不多时,她突然发现前面有人声,当下急急向那方向走去,片刻之间,她发现前面似乎有人说话,走近一看,原来这林中正有四个人,其中三个俱是身着紫衣,手提曲柄长剑,看年纪当在三、四十岁,都是精烁的中年人。他们一个特高,一个特矮,一个特胖,但样貌尚算可以。
  这时,他们正围着一个样貌颇似六十来岁、身着玄衣的矮胖老者理论,不知在说些什么。但从衣饰上来看,那三个紫衣人显然是一伙的,但实际上,不是他们围住胖老头不放,而是那玄衣胖老者拦住他们三个,这老头面目倒还慈祥,头大得象个冬瓜,冬瓜下面还有一把胡子,长不满七尺,腰带几围,颓然自放,竟然胖的很。这时,几人突然见有个美极的少女倏然出现,都吃了一惊,但马上转为高兴,那玄衣胖老者更是上前拉住崔韵儿,却把她吓了一跳,急忙甩脱,后退几步,警戒地道:“老伯,你……你干什么拉我,我不认识你。”
  那老者也陡觉自己唐突,不好意思地搔回头皮,尽量柔声细气地笑道:“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正有件事相持不下,你来了正好给我们评评理。”谁知他愈是如此,愈加鬼气森森的,吓得崔韵儿又退一步。
  “我?”崔韵儿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道:“我没你们大,怎么能评理呢,我还要赶路呢。”言毕,她就要走开。但那老者和三个紫衣人一起拦住她,一个高紫衣人道:“小姑娘,路什么时候都能赶,但我们的理却一定要今天评完,你就听完后再走吧?”
  崔韵儿还以为他们四个不是好人,顿时惨然失色地道:“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们找个大人评好了。”
  那四人见她硬是要走,那玄衣胖老头突然叹一回气,道:“小姑娘,算老夫求你了,只要你答应帮老夫一把,我就立刻传你几手绝技。”
  “帮你一把?应该是帮我们双方才对。”那矮紫衣人道。
  崔韵儿看他们实在诚恳,不似在故意说假,尤其是那个玄衣胖老头看似可怜,当下便动了恻隐之心。咬唇下定了决心,道:“那好吧,你们倒说说为什么要我评理?”
  那高个紫衣人冷啻道:“我们三兄弟乃是高句丽国‘紫柳剑派’的三位长老,我是高长老,那另外两兄弟是矮长老和胖长老,这说起来你们这些山野村夫也不知道,不说也罢。”
  崔韵儿丝毫不知他在说自己无知,点了点头,但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问道:“但……你们都不老啊,怎么叫长老?”
  三人闻言差点气结,他们四个相互看了一眼,暗道修矣。这小姑娘连什么是长老都不知道,怕是越评越糟,但事到如今,他们已磨菇了半晌,深山老林的,有个小姑娘总比没有人的好。当下,那矮长老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原来,今日他们三个赌了回钱,之后从此经过,那高长老道:“胖长老,你今天赢钱赢得有点邪门,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那胖长老闻言道:“我是装身弄鬼,但你们却都欠了我十两银子,我们回到京师丸都山城可不能耍赖,一定要还给我。”
  谁知这时那玄衣胖老头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拦住三人去路。一定要问他们三个要二十两银子,三人一问原因才知道这胖老头的外号竟然叫‘装神弄鬼’,结果四人吵了半天,又打了半天,那胖老头的武功竟与他们三个不分上下,结果他们打累了就重新改比武为文斗,一起研究解决办法。那三个紫衣长老被收拾得哭笑不得,但又说不过他,逃又逃不掉,结果就一直到了此时,崔韵儿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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