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全集Zei8.net》第23/59页


  阿七只呆呆摇头。
  卞四淡淡一笑,接着道:“听说子岸将那青潭赠了你。青潭,与栖风楼,说来倒还有些渊源——”
  阿七正欲听他细讲,那女子已取了琵琶来,二人就此搁下。
  “许久不动,指上已生疏了,二位莫要取笑。”那厢琬歆说着,又向卞四道,“不知公子要听什么曲子?”
  卞四将要接话,却见阿七在旁有些意兴阑珊,便改了主意,歉然道:“先不必了。只想劳烦姑娘带她去换身衣裳。”
  琬歆望了望阿七,迟疑道:“这。。。。。。此处并不曾备着男子的衣物。。。。。。”
  卞四笑道:“姑娘切莫多心。她本就是个女子。”
  琬歆不禁讶然,又细瞧了阿七两眼,方上前去笑对阿七道:“请随我来——”
  将阿七领去厢房,又叫人打了水来。一番梳洗,眼见着面前的少年变作年轻姑娘——琬歆边帮她换衣,边笑赞道:“姑娘真真好颜色!”
  阿七无甚话讲,只好对琬歆笑笑。
  此时琬歆立在阿七身后,正要替她除下男子的中衣——却见阿七向右微一转身,“肩上有处旧伤,别吓着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琬歆忙道不妨事,将手拉下衣领,果见左肩处恁大一片瘢痕,倒真有几分可怖。
  冷不丁瞧见,琬歆一惊,手上也僵了一僵,待回过神来,口中遮掩道:“我原姓谢,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云七。叫我阿七便是。”
  阿七?琬歆心头一紧,忍不住脱口问道:“姑娘可识得宸王爷?”
  阿七未作多想,直言道:“识得。”
  竟是如此!琬歆暗暗生出嫉恨,心内且怨且叹——当日那男子分明中了迷香已是情动难捺,却终究不曾与她云雨,如此便是了——正因这女子肩上的瘢痕,他心神迷乱之际,仍不会错认!
  她还记得,他次日便离开行馆。虽不过是萍水相逢,得知他遇险,她竟不顾生死前往埈川,只求李继允她见他一面——歌楼中她曾见过李继,知李继原是读书人,与那些亡命之徒不同——即便如此,仍不能令他有丝毫心动。
  而她第一眼见他,便知他不该是个心如铁石之人——沦落风尘十载,她最不会看错的,便是男人。
  此刻,妒意犹如一尾蛇,将人心死死绞住,绞得琬歆一时喘不过气来,指尖亦微微发抖——本不是恶毒女子,却有那么一瞬,竟恨不得化身那样一尾毒蛇,一口便能叫面前这女子毙命!
  

卅七 琵琶休作断肠声(2)

 琬歆的异样,阿七佯作未觉,垂目轻问道:“琬姐姐与宸王爷是旧识?”
  琬歆回过神,浅浅笑道:“一面之缘。”说着,又悄悄打量阿七,却见她眸光落在妆台上,似是了然一笑。
  琬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乌椴妆匣底下压了张薄笺,是琬歆前日刚从寺里求来的签子,恰好露出两句,“总道多情却无情。。。。。。莫怨东风惹千红”。
  求的正是姻缘,此时看了,才更觉刺心——琬歆不动声色将那签抿在手内,回头笑对阿七道:“方才琬歆多嘴问了一句,卞公子只说阿七姑娘要出城去,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留在城内岂不好么。。。。。。”
  见阿七不答,琬歆便试探着又问她道:“。。。。。。不知姑娘究竟要往何处去呢?”
  阿七笑笑,也无心瞒她:“关外。”
  “关外?”琬歆讶道,“难道是孤身一人往关外去?那何时再回来?”不禁又暗生疑窦:莫非她言下之意,是要追随宸王——
  此时阿七一语便解了琬歆的疑虑,“正是独自一人。许或这一去,此生也不会再回来了。”
  淡然却又郑重的神色,叫琬歆觉得她说的俱是实话。琬歆对阿七便少了几分妒意——这女子既是一去不返,他再对她情意深重,也是无碍了吧?如此想着,欣然矮下身,帮阿七系好腰间的衣带,随手拈去落在她身前的一丝断发,又上下打量一番,方道:“好了。”
  阿七便道:“有劳姐姐。”
  琬歆望了望阿七——擦去乔饰,一双秀眉仍比寻常女子多出几分英气——含笑道:“姑娘模样出挑,却顶数这双眉生得最好。曾听人说,生了这样的眉,必是清贵的命格。”
  阿七轻轻一笑:“谢吉言。”说罢走出房去。
  卞四已早早候在廊下。
  琬歆送他二人出来,门外亦已备好了车马。
  卞四先扶阿七上了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来。见对面阿七青衫青裙,显得温婉恬静了许多,与先时那英俊少年决然不同,不觉便笑道:“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阿七拢了拢鬓角,“卞公子言重了。倒要多谢卞公子相助才是。”
  卞四一笑,微微别开眼,一时无话。
  先前独处,卞四不知她是女子,言语还算投机。如今窗扇紧闭,相对无言,倒觉车内有些窄仄逼人。为免尴尬,卞四清咳一声,没话找话道:“那位谢姑娘,说来亦是名门之后,可叹如今。。。。。。令人唏嘘。”
  阿七生性随和,也瞧出了卞四的心思,便接话道:“卞公子果然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一句应承话说得连自己亦不信,自笑了笑。
  回想起上陵围场之事,若不是当日阿七被人劫了去,只怕早已在他卞四手内殒命——一念至此,卞四也撑不住讪笑一声,“惭愧惭愧。若当得起这‘怜香惜玉’四字,小公子岂不是说自己算不得香玉之资么?”
  “云七只是有些不解,”阿七道,“此番卞公子为何又出手相助呢?”
  听她如此问,卞四稍一迟疑的功夫,对方已开口替他答了:“莫不是卞公子在陵溪探得些消息,以为云七亦是什么罪臣之后吧?”
  卞四不知该如何作答,含混道:“倒也并非如此。。。。。。”
  “我也觉得并非如此。”阿七笑道,“就当卞公子只是重情好义罢。”
  卞四见她面带浅笑,虽也洒脱澹然,却终究不像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犹豫再三,问道:“先时我要杀你,你为何不恨我?”
  “明明心有决断,又何须计较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阿七低声道,“此生能有卞公子与邱先生。。。。。。他何其有幸。”
  看似答非所问,却令听者顿生心照不宣之感,卞四一时竟微微动容,心下暗叹:为赵暄谋划,非但竭尽心力——明知赵暄看重这女子,自己却仍敢如此行事——已全然无顾他会对自己心生罅隙!
  何曾想过,知他卞四者,到头来竟是个女子。
  当下便开口对阿七道:“若你是个男子。。。。。。”
  阿七淡淡一笑,“如何?”
  不料只听卞四道:“。。。。。。罢了。”
  望着对面眉眼轻垂的女子,他最终还是将那句“若你是男子,必要引为知己”之类的话截在唇边,转而说出另一番话来:“我与少钦,此生荣辱共系,不论来日如何,必不负今日此言。”
  口中如此说着,卞四心内又是一叹——往日里还教旁人,事不可做得太满,须得留下余地——如今自己这么个精明人,受了这女子的蛊惑,竟也跟着糊涂一回!
  。。。。。。却说临近城门,阿七因叫车夫驻了马,径自跳下马车,卞四少不得也跟了去。
  阿七绕进一处废宅子,不大会儿牵了二喵出来。
  分开十来日,二喵大了许多,再难塞进衣襟,却仍喜欢赖在阿七怀里——眼见着阿七将二喵抱上马车,卞四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一忍再忍,硬着头皮坐上车,仍是一脸嫌恶。
  二喵却浑然不觉,扒在阿七膝上,又扑又拱片刻不肯消停。
  卞四终是忍无可忍,指着二喵正要发作,马车已被人拦下。
  卞四只得暂且撇开二喵,出去与官兵交涉。
  宸郡王命人拿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官兵不明就里,扫一眼车内,见是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果真未作留意,加之有卞四从旁使了银钱打点,当即便放了行。
  出城又走出三里地,车马便在城郊停下。
  阿七在车内换了男装。外头卞四则命车夫解下一匹辕马。
  将马与行囊交与阿七,“先时要害你,如今又私自放你出城,这前前后后若叫少钦知道。。。。。。”卞四摇头苦笑,叹一声,“罢了!”
  阿七一言不发,只歉然一笑。
  卞四又递上一柄短剑,“此剑倒还轻便趁手。”说着不免想起上陵围猎之时,曾叫她试弓,她却连寻常羽弓也拉不出五成满——心下暗想:凭她一人,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实在匪夷所思!
  天光渐逝。阿七跃上马背,打马欲走之时,卞四扬声将她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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