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思全集Zei8.net》第27/71页


  “这是个疯子,把他押回去,仔细看管!”抚悠急令将那人带走。那人却还挣扎,险些又被他挣脱,此时一名西突厥士卒从后捅他一刀,那人双目骤然圆瞪,身体委顿下去。这一惊|变,也将抚悠吓怔。
  楞了片刻,抚悠上前小心试探,那人已无鼻息,只血丝爆裂般的双眼尤还睁着,充满愤怒、不甘和……惊恐——这是个不怕死的人,他害怕什么?有什么比死亡还令人恐惧?
  抚悠不忍看,吩咐把人拖出去,忽又叫住,从他身上摸出块铁制名牌,才令人拖走。
  灯下细看,一面是“晋岐王府左二护军府别将”,一面却是个华名——“史良义”。抚悠将名牌纳于袖间,深深吸气,平复心情。转头去看另一人,那人失了一只耳朵,又痛又吓,瑟缩在地上,蜷成个团。抚悠见他这副模样,拎起酪浆罐子,把酪浆倾在他脸上,那人伤口被激得生疼,哀声连连。抚悠心下嫌恶,但为了弄清真相,也只得耐心盘问,因用刀挑断他手脚上的绑绳,丢了那块片肉剩下的羊腿给他,那人扑上去,双手抓着,狼吞虎咽起来。“你刚才说有重要消息要告诉可汗?”抚悠问他。
  那人梗着脖子咽下噎在喉间的肉块,喘口气道:“我是有重要消息,但我只说给玉都兰可汗。”
  抚悠笑道:“我们可汗有个怪癖,睡梦中被人唤醒,定要大发雷霆,还为此杀过几个倒霉鬼。非有非常之事,还是不要惊扰可汗为妙。”那人屈膝向前挪近了,极尽夸张之色:“我要说的是天大的事!”
  抚悠也凑近道:“你可以告诉我,果然紧要,我去转告可汗。”那人狐疑不定。抚悠笑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但你也应看到刚才押解你的人对我是何等恭敬,你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听我的话?”
  那人想来不错,心中便已有几分信了,问道:“你是什么人?”
  抚悠大笑,手抚障刀:“我么,我也没什么手段,不过只是可汗的女人罢了,异日,可汗平定北突厥,我也不过只是东起辽海,西至西海的大突厥汗国的可贺敦而已。”
  那人惊疑道:“可……可你是华人!”
  抚悠冷笑,啐在他脸上道:“刚才那个还是突厥人呢!”那人贪慕抚悠姿色,此时非但不以为辱,反而将嘴边唾沫添了,抚悠愈发觉得恶心,怒道:“要说便说,不说便罢。”说着亮出刀来,只一晃,那人剩下的耳朵也没有了。“说!我说!我说!”那人吓得捂着耳朵嚎啕大叫。
  抚悠哂道:“早如此何必受苦,不让你少块肉,倒不知道可汗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一面在那人身上拭刀威胁。那人早吓破了胆,惨然哀求,将所谓的重要消息“唉”一声“哟”一声地说了。
  不一会儿,抚悠擦着障刀从帐篷里施施然踱出来,喊道:“来人,把帐篷里那个拖出去!”
  附近巡逻的士卒过来,拖出一具尸体。
  抚悠杀人时下手痛快,眼都不眨,却后怕得厉害——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又见满地血污,更不肯在这帐篷里过夜了。因说嫌脏,往绮斯丽那里去了。翌日绮斯丽叫醒她,问道:“怎么睡在这里了?”
  抚悠后半夜噩梦连连,也没睡实,她揉揉发胀的额头,迷迷糊糊道:“我帐篷里死了人。”
  绮斯丽大惊:“什么人?谁杀的?”
  抚悠一面懒懒地起来攒头发,一面面无表情地敷衍道:“一个逃跑的俘虏,我杀的。”
  “你杀人了?”绮斯丽捂着胸口惊叫。抚悠白她一眼,不再答她,反问道:“你服侍完可汗了?”绮斯丽羞得低下头,赶紧拢了衣襟,抚悠此时也无心关心她与夏尔之事,只不过堵她的嘴罢了。
  正这时夏尔在外面喊:“抚悠,你在里面吗?”抚悠本是和衣而卧,因此掀毯起来,一面示意绮斯丽帮她梳头,一面自己拿手巾擦脸,对外面道:“你稍等,我就出去。”
  抚悠出来,见夏尔与大白狼,一人一马都把雪地刨出个坑来露了地皮,不由噗嗤笑了。夏尔看她出来,三五步跨到她跟前,因听说了昨夜之事,便问缘故。抚悠扼要道:“他吵嚷着要见你,没想到竟是编出谎话想趁机逃跑,被我逼急了,现了形,我就手刃了他。”
  夏尔道:“那也不用你自己动手啊。”抚悠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他一身污浊,就要往我身上扑,是你你能好整以暇地等别人来处置?”夏尔讪笑,解嘲道:“你这是第一次杀人吧,什么感觉?”
  抚悠不想杀人,也害怕杀人,尽管那是个该杀之人,不得不杀之人,她还是从背后下的刀,她怕看见他的眼睛。此时夏尔问起,她倒只好轻描淡写,蹙眉道:“比起来,倒是我啐他一口,他竟然添我的口水更加恶心!”夏尔听说,怒道:“他真这么做?你该把他交给我,我绝不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抚悠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玉都兰大可汗,大战在即,你能不能将心思用在正事上?”
  说到正事,夏尔正色道:“我正是想来问你,你先前不同意继续用兵,如今又有何看法?”
  抚悠思忖片刻道:“是,我本来是不赞成此时用兵的,一是时节不对,马匹损失颇多,二是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若能先分化忽棘与晋国的同盟,再行用兵,最好不过。可也有人议论,忽棘与晋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不如先发制人。你昨日打了胜仗,证明确实是我高估敌人,且也过于谨慎、束手束脚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取胜,我赞成乘胜追击!”
  “好!”夏尔听了正合心意,翻身上马,自信道,“待我擒住小岐王!”说毕,旋风似地斥马而去。
  抚悠目送夏尔走远,掏出袖中名牌,摩挲着发怔,直到绮斯丽唤她,才匆忙收进袖里,辞了绮斯丽,往自己的帐篷去。她更衣辫发,收拾了弓矢胡禄,将那名牌用麻绳穿起,挂在颈上,披皮甲,配障刀,腋下夹着昆仑奴的面具,约莫大军已经出发,偷偷牵了火鹞子溜出来,尾随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方便的话大家打个分留个言收藏一下吧(づ ̄ 3 ̄)づ

☆、九连环(上)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  ̄3)(ε ̄ *)
  抚悠时常问自己:为什么要战争,为什么要杀戮?她在草原上长大,知道突厥人有动听的音乐、欢快的舞蹈,鲜花盛开的时节,一对对男女邂逅相逢、你唱我和,爱情如白云在天空飘荡,如花香在旷野弥漫,如清泉在心上流淌。可一旦草黄马肥,他们却背起弓箭,跨上骏马,携着一路烟尘饿狼一般扑向中原。那些被他们或杀戮或奴役的华人,在上巳时候也曾经踏歌游春,唱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古老歌谣相恋。谁能想到,残忍的杀戮者与无辜的被戮者竟也有同样的感情?
  草原上开得出美丽的金莲花,却无法让游牧人自足,周有猃狁,汉有匈奴,侵略中华,千年不变,近世更有五胡之乱——就连她的母亲,都出身“虏姓高门”呢。在草原与中原势力的此消彼长中,流尽了华人的血、哭尽了胡儿的泪,可上天造就了不同的土地,决定了不同的生活,便注定了彼此的厮杀。
  有什么能阻止杀戮?父亲说“只有用中原的礼义教化番邦”——但教而化之之前,首先是武力征服,必先行霸道,而后行王道。征服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流血。可都想要征服对方的彼此,上千年,谁又真正征服了谁?!
  抚悠问天,天却晦暗。阴云自北方集结,森森若甲士列队,天际有朔风盘旋,隆隆似鼓角争鸣。
  此时,战场上的晋军也正是乌压压阴云一般。第一排手执黑色大盾,每盾后有步射手三人,每人携羽箭三十支,共计九十,从敌人进入射程后不间歇轮流射击,待敌人杀至跟前,则由长矛手上前肉搏。晋军单兵彪勇,协作默契,散如孤虎,聚似群狼,军士闻鼓观旗变阵,或攻敌薄弱、乱敌阵型,或以锐代疲、以逸替劳,凡有军士受伤,即有后人填补,保持行进中阵型不乱不溃,可谓有素之极。
  绛底黑字,上书“岐王”的幡旗迎风猎猎,玄似铁甲,红如鲜血,张扬霸道得席天卷地。
  近世北方曾流行一种人马俱装的重甲骑兵,横扫中原,因此便有人以为步兵弗能胜骑兵,此实不知兵之故。一则,突厥冶铁术不精,难以实现人马俱装,二则,突厥人偏喜灵活,因此,突厥骑兵实是机动灵活的轻骑兵。步兵打轻骑兵,正可利用步射稳定且距离远于骑射的优势,先一轮射杀敌骑,骑兵失去马匹,也就失去了冲击和机动的能力,此时长矛兵上前肉搏“断了腿”的轻骑兵,简直就如切瓜剁菜一般。
  李忧离昨日并未动用步兵,而是以北突厥骑兵为主力,配合自己带来的少量骑兵,以骑打骑,佯败于玉都兰,以骄敌之心,并引诱玉都兰一鼓作气,倾巢出动,与之决战。
  此计十分奏效,夏尔虽未敢有轻敌之心,但确实不曾料到晋军陡然变换战法,而且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战法,甫一交锋,便是人仰马翻。前队不敌,落下阵来,或被长矛阵绞杀,或向后逃窜;后队不知前方发生何事,慌了手脚,不少人拨转马头,也向回跑;战场上消息传递的迟滞导致后方与前方退下来的队伍撞在一起,未及与敌交手,自己却先大乱,任凭夏尔如何呼喝,都不能止。
  特勤阿秘古见势不妙,急忙从乱军中一把拉住夏尔的马缰,喊道:“可汗,快走!”夏尔却不甘心,先稳住了身边数百亲信,令道:“下马射箭!”一圈圈波及开,大家纷纷效仿——他的反应确实快,可一来晋军有大盾,二来骑兵并非简单地下了马就能变成步兵,因此仍不能扭转局势。这时,岐王李忧离与驸马都尉高兰峪各率一路骑兵,从两翼袭扰过来,刚刚下了马的“突厥步兵”又被骑兵一阵掩杀,冲得七零八落。夏尔也中了箭,契苾那忠见实在不能支持,便推夏尔上马,朝白狼身上狠抽一鞭,大叫:“可汗先走!”
  白狼受了惊,载着夏尔,风也似的狂奔而去。晋军早已认准玉都兰的白色坐骑,于是纷纷掉头,欲追白马,怎奈突厥士卒拼命拦阻,晋军骑兵人数有限,着实纠缠了一阵,被白马走脱。
  “高将军,带领你的府军从南路追!翟将军,带领你的府军从中路追!其他人跟我走!”李忧离迅速指挥骑兵两队变三队,按照战前推测的玉都兰可能的逃窜路线分头去寻。他自将一部向北追击。
  天愈阴沉,风愈凛冽,先是打下零星雪粒儿,渐渐的,飘起雪来。李军并不因风雪放缓速度,相反,地上出现的清晰的马蹄印与血迹引导他们很快追上了那匹显眼的白马。骑在白马上的人回身射箭,但准头和力度都差了很多,皆不能中,且白马在乱军中受了伤,渐渐不支。因战前李忧离下过命令,务必要抓活口,因此众人并不放箭,只默契地展开两翼,迅速实施包抄,将白马四面围住。
  白马走投无路,但仍左冲右突。草原上有许多矮丘,马上之人先是奋力向上冲击,忽然勒转马头,借着地势之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身穿明光甲的这支晋军的主帅。众人见主帅身临险境,纷纷举箭射那白马,白马连中数箭却仍狂奔不止,离李忧离越来越近。李忧离镇定自如,凝眡马上带面具之人,稳稳举起弓箭,冲对方肩窝射去。这一箭虽未尽全力,却也刺穿皮甲,强大的冲力将那人射落马下。
  众人齐声喝彩。李忧离却面罩寒霜,拨转马头喝道:“跟我走!”有几人隐约窥见端倪,也有人不明所以,但也无妨,他们对岐王除了服从就是绝对服从!
  护军侯三水年少好奇,跳下马来掀起那人面具,见果然不是玉都兰,急忙舍下,随岐王继续追击。
  重伤的白狼用尽最后气力颤巍巍走到摔倒在地的人的身旁,俯身嗅她,悲嘶两声,终于力竭而亡。躺在地上的人用力攥紧手,勉力站起,却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复又仰面跌倒。
  “夏尔,快跑——”每次夏尔做错了事,要被责罚时,她总是第一个通风报信。那时多么快乐无忧啊,可惜再不能回去。她想:“我虽然终究不能与突厥人同心,可夏尔,我们永远是朋友……”
  雪下大了,簌簌扑下来,她从未这样仰面看过雪,实在美得惊人,可也实在寒冷,于是她想象自己躺在刚刚抽芽的青草地上,在一株盛开的桃树下,花瓣采撷着三月明媚的春光,纷纷扬扬雪片似的落下来,盖了她一身,便觉周身和暖,缓缓闭上双眼——恍惚间见阿耶娘与阿舅坐在一起说笑,有阿嫣、盼儿、绿绮等或捧着香炉,或执着拂子,或抱着隐囊,或擎着行障一旁服侍,都在交头接耳地嬉笑。阿娘招手唤着她的小字道:“阿璃,快过来。”她于是过去,可走啊走,总也走不到阿娘身旁……
  她急了,哽咽着喊道:“阿娘……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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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说奇怪,怎么岐王让我们打突厥人,不练骑射,反练长矛;练就练呗,又不让我们上阵,全都派遣骑兵,我昨日还憋了口气,心道岐王假仁假义,表面接纳我们、一视同仁,其实堤防着我们江淮军哩,不想让我们立功!没想到竟是个妙计,厉害!我老程啊,服了!”程大捷扯着嗓门嚷嚷。
  曹延嗣忍不住笑他:“岐王想到的若你也都想到,就不是区区一校尉了。他这一计不但算计了玉都兰,也‘算计’了我们。”“这话怎么说?”大捷问。曹延嗣道:“其一,岐王选中江淮军,非因战力,一是示其用人不疑,二是他已有必胜之计,有心让我们立功,好使我们在军中立足;其二,此前对他有种种不满的江淮军士经此一战必然对他心服口服,因此人心可服。这第一条,是让旧部不排外,第二条,是让新部不抵触,凡此两种,是为整合新旧力量,由此可见岐王之眼光、气量。这第三嘛,”曹延嗣笑对大捷道,“你昨日憋了一口气,今日还不如猛虎出笼,平日一能打五,今日一能搏十了吧!”大捷与诸人听了哈哈大笑。
  唯有陆长珉出神望着远方,驱马小跑几步,暂离了众人。曹延嗣跟上,道:“岐王是有信义之人,兄弟门的前程,大王尽可宽心,只是大王你的前程……”
  陆长珉率江淮旧部痛击西突厥主力,斩敌俘虏无算,因步兵无法追袭骑兵,便把追击残兵游勇、攻击敌方驻地并抢夺女人、财物的大便宜让给北突厥——这也是李忧离的意思,只待与忽棘“分赃”,还省些力气。于是陆长珉便带了几个昔日兄弟,骑马到外围走走,名曰寻找打散的伤员,实则是要议论些机密之事。
  “我本无大志,只望一朝金瓯无缺,天下太平,便可解甲投戈,采菊东篱了。”陆长珉淡淡道。
  曹延嗣道:“大王这样想,自是有淡泊高远的志趣,但大王已身在其中,不可不预作谋划。”见陆长珉不置可否,曹延嗣又道:“如今大王面前有三条路,一是陛下,二是岐王,三是相王。太子多病不寿,且不论他。岐王与相王夺嫡之势已成,若无陛下弹压,早晚一日非要你死我活才见分晓。择一而侍,我选……”
  未及曹延嗣长篇大论,只听有人喊道:“看,那边有人!”于是一齐望过去,远处雪地里突出一块,看样子是匹躺倒的战马,战马身边隐约还有一人,几乎被雪覆盖,只身上插着的羽箭突兀地立着。众人下马走过去看,见地上那人脸都被雪埋了。曹延嗣只觑一眼,便道:“这不是我们的人。”有人问他缘故,他便笑道:“你们看,那不是岐王的箭吗?”——岐王的箭,是不可能插在自己人身上的。
  曹延嗣平日最喜炫耀聪明,此时又显摆起来:“看见那匹白马了吗?那是玉都兰的坐骑。玉都兰的坐骑死在这里,旁边还有岐王射中的一人,可这人却不是玉都兰,因为如果是,岐王不会将他弃在这里。”众人听了点头,曹延嗣续说道:“所以我猜测,是有人与玉都兰换了坐骑,岐王追至此处,将他射落马下,发现上当,随即掉头去追玉都兰,才将这人弃在雪地里,生死也无人管。”众人都赞极有道理。
  程大捷上前拂去那人脸上落雪,雪下还有个面具,掀起看时,却大吃一惊,失声叫道:“秦娘子!”众人认得秦璃,听如此说都围上去看。陆长珉三两步跨过去,俯身将她抱起,不是秦璃,却是何人!
  “秦娘子!”陆长珉大声唤她。曹延嗣急忙探她鼻息,对陆长珉道:“还活着!”
  陆长珉二话不说,抱了抚悠上马,向营地飞奔而去。
  陆长珉将抚悠带回营帐,嘱咐从人不要声张——按曹延嗣的推测,秦璃是为救玉都兰而伤在岐王箭下,此事声张出去,于她大为不利。至于窝藏敌贼的罪名,陆长珉顾不得想。“别都聚在这里。我去找两个突厥女人照顾她。”曹延嗣说着,人已出帐,余人也各自散去,只留陆长珉、抚悠二人。
  因不能请医官,陆长珉只有自己动手,那双手,杀敌千人不曾软过,此时却从内心生出无力——轻轻抚过她的面颊,仿佛又回到初见的那个下午,春风、柳絮、野花香,暖得酥骨,媚得恼人,她闭着眼睛笑,眼睫微微颤动,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不能再耽搁了,陆长珉把心一横,先用利刃削去箭尾,而后绕着箭杆小心翼翼割开皮甲,甲衣割开,箭杆却兀然倒下,陆长珉皱眉,握住箭杆,毫无阻力地拔了出来——箭杆那头插入一块铁牌,可见这一箭力道之猛,但因受了阻滞,箭镞只是刺破了皮肤,陆长珉提到喉咙的心终于稳稳放下,长长松了口气——她之所以昏迷不是因为箭伤,而是坠马和天气寒冷之故。
  陆长珉静静看着抚悠,他知道,她已拒绝得十分明白,他不该再有非分之想,但此刻又心怀侥幸,或许那时她眼中他还是山贼流寇,所以拒绝,可他如今归降晋廷、爵封亲王、外御突厥、内拥正统,不正是她欣赏的经邦济世之人吗?也许她会回心转意,也许今日之遇就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
  或许是趁人之危,可陆长珉抑制不住,他轻轻抱起抚悠,第一次将心上梦中之人拥进怀里。如果不曾相拥,或许可以释怀,但就因为这一次的靠近,让他再不能舍。如果可以,他愿意这一刻是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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